第26章 Chapter.26第十八件功绩

那边圣教堂引起的山火还未扑灭，这边废港码头又烧着了大火……这应该是镇府消防队最想骂娘的一天了。

        长长的海岸线走起来比看起来要远，海天相接的地平线，有着隐隐的光亮。

        罗萨感觉自己的生命，无论在走还是在跑，好像总是在这样只有蒙蒙光亮的黑夜里，黎明可能会来，却总是没有到来。

        终于抵达码头，他担心地朝一眼看不到头的火海望去，火势已经不可阻挡，火焰比仓库的房顶还要高，热浪滔天，难以靠近。

        他站在熊熊大火前静默许久，火星和浓烟在他眼前飘过。没见来救火的人，看起来他们顾得那边那头，就顾不上这边这头了。

        空气中满是血的腥气，淹没在火势中的拼杀之声逐渐平息。

        他被黑烟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这时，他看见一个手持长丨枪的人影穿越狂澜滔天的火焰，步伐从容地走了出来。

        看到这身影，罗萨心头一颤。

        是奥威。

        他还活着。他说到做到了。

        他完成了二人的交易。

        在滔天大火中奥威身姿挺拔，周身沐浴着蓝色的光华。

        耀眼的光芒遮蔽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浑身浴血，白色的衬衫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与被大火烧得几欲坍塌的房屋不同，奥威步伐从容地走出火焰，大步流星，走得坦然。

        这场景诡谲得就像他是从深渊炼狱中走出的恶魔……亦或是神祇。

        罗萨遥望着他，有一瞬的失神。

        此时海平面被一道细长的光明点亮，奥威竟然从黑夜一直杀到了黎明，杀到让天空浮现日出明亮的色彩。

        一切场景让作为吟游诗人的罗萨，想到了《登神者》描述中圣骑士威廉的第十八件功绩。

        ——当英雄斩断黑夜，杀死黑暗之神，建立第十八件功绩，拂晓女神为他唤醒玫瑰色的天光，如同宝石般的露水浸润每一片树叶，树林中的鸟儿也纷纷唱起感恩的赞歌。

        终于，英雄将光明赐予了世界。

        “你……没事吧？”

        待奥威走进，罗萨发现有一层蓝色的薄光将他笼罩，得益于这层能源的保护，让他没有受到熊熊大火的伤害。但赤色一共有几百人？两百还是三百人？他们都持有能源武器，罗萨实在无法想象，奥威经历了这样以一敌多凶险的战斗，竟然还能站着走出来。

        “嗯。”奥威声音有些虚弱，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他伸开双手像野兽捕猎物一般扑向罗萨，“看见你来接我，我感觉心情舒畅。”

        被他抱住的瞬间，罗萨愣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躲开。

        奥威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了他身上。

        “别这样……你很沉的。”罗萨感觉奥威像一摊烂泥一样压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支撑，“能别压着我吗？”

        “好……”奥威均匀沉重的呼吸就在罗萨耳边，他像是蹭一般在罗萨的脖颈处稍微动了动，然后语气委屈地说道，“但我起不来。”

        一点一滴的温热落在罗萨手上，当他诧异地抬起手，发现那是赤黑色的血液。

        罗萨这才看见了奥威身上遍布了深深浅浅的伤口，能源武器的诅咒和当初罗萨的伤口一样，显出可怖的黑色。

        他之前一直以为，奥威周身沾染的是敌人的血。但仔细一想就能知道，既然长丨枪的能源连火焰的侵害都能格挡，自然也会阻挡喷溅到奥威身上的鲜血。也就是说，染红他白色衬衫的，是他自己的血。

        这么严重的伤需要尽快治疗。

        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罗萨一瞬觉得很无措，心口堵得难受，他慌忙问道：“痛吗？”

        罗萨听见在他怀抱里的奥威轻轻笑了一声。

        奥威枕着罗萨的左肩，在他耳边呵气道：“一想到你说还要给我额外的奖励，根本不会去思考什么痛。”

        罗萨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他的头发撩过自己的颈窝，很痒。

        “……”罗萨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唯恐碰到奥威的任何一个伤口，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垂下眼细细查看这些伤，越看越觉得心惊，就算光看着这些伤口，他也觉得痛死了，眼前这个人却浑然不觉，视为无物，甚至还厚脸皮地找他兑现奖励……

        罗萨有些语无伦次道：“一会再亲，现在你要尽快去医院，去皮耶艾贵族医院可以吗，就是收费有些贵……但我可以打折。”

        “嗯，我也不忍心现在亲。”奥威又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的嘴唇肿了，红红的看起来好可怜。”

        ……也不想想这是谁干的好事！

        罗萨恼怒地道，“……正常人失血这么多早该晕过去了，你竟然还在这里胡扯这些。”

        罗萨想扶着奥威走，可是他不配合。

        奥威道：“天亮真回去了的话，你的那些小小伙伴会挽留你的，那时候你该怎么办？还准备像之前那样无情地欺骗他们吗？”

        虽然看不见奥威表情，但光听他的语气，就感觉像在调笑。

        他通过魂契得知了罗萨骗小孩的那些话，他在嘲笑罗萨。

        他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状况啊……

        罗萨有些生气，赤色那么多人，即便看起来已经烧了基地，难道奥威真的能做到一个人杀光全部不留一个活口吗？罗萨觉得不可能。说不定还有残党伺机在周边，总之，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罗萨道：“那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那个医院。”

        奥威声音虚弱地道：“要去哪里都可以，但你要陪着我。”

        可是……罗萨是要离开皮耶艾的，他不能再在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搅和了。

        他不可能带着奥威走，一半是因为奥威本来就是组成罗萨水深火热的风波的其中一部分，另一半是因为奥威受的伤真的不轻，他需要做了手术以后静养。

        罗萨不想骗他，也不想给他留下任何希望，毕竟奥威真心待他了，他其实很感激奥威。

        他还在考虑拒绝的话，却忽然被奥威抱住往旁边转了一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稳而且有力，罗萨看见自己身上那条已被奥威鲜血染红的长裙像盛放般转开了如玫瑰般的弧度，两人就像在戏剧的舞台上表演舞蹈似地，转了个半圈。

        ……这不是挺有力气的吗，他在装虚弱？

        但这一想法，在罗萨看清眼前景象后，瞬间消散如烟。

        一支金色羽毛的短箭，插在奥威的右肩，透过白色的衣衫可以看见短箭周围的皮肤迅速地显现紫褐色。

        这是一支毒箭。

        细看这箭矢箭羽箭柄，竟然无比熟悉，这是太阳国皇家实验室特制的金箭，箭头使用了能源石，是不折不扣的能源武器，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支箭能够射伤奥威。再看这中毒处犹如蜘蛛网般迅速蜿蜒开的症状，罗萨也不陌生，应该是宗邦针对破坏拥有核心的能力者特制的毒药！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支箭，竟然如此来历不小，精准针对了核心能力者，偷袭了本就身受重伤的奥威。

        是谁？是赤色的残党？还是太阳国想要谋杀储君的其他皇室？

        而且罗萨还觉得这个箭矢的目标，很有可能不是奥威而是自己，奥威刚刚抱着他转的那一下，帮他挡了这一下箭击。

        为什么……他要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罗萨听见有人逃离的脚步声，立刻起身欲往箭矢射出的方向追凶，却被奥威抱得很紧。

        “他跑了……你别管。”奥威的声音低沉，他非常虚弱的在罗萨耳边撒娇般轻声说道，“……你别离开我。”

        仅仅一瞬，罗萨就感觉奥威压回自己的身上的重量比刚才多了一倍，他想要扶住他，却实在是太重，重得就像一具尸体般，奥威压着他的角度让他非常费力，最终罗萨不得不跌坐在草地上，将奥威抱在怀里。

        “奥威……？”

        罗萨慌张地呼喊他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了回音。

        能穿越奥威光芒防护的箭，不是一般的箭，而能使奥威中毒昏迷的毒，也不是一般的毒。两个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是绝无可能有关系的组织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了这小小的一支箭矢上，罗萨在这一瞬间好像看见了能源矿斗争阴谋的冰山一角。

        就在此时，罗萨听见背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他将奥威轻轻放在草地上，迅速把手放在了奥威的匕首上，紧张得浑身寒毛竖起，心中被浓重疯狂的杀意笼罩。

        那个脚步声快速接近两人，还有二十步，十步，五步……就是现在！罗萨一跃而起将□□的锋芒直指来人！

        “哇啊！！！！”

        来人先是大惊失色的举起双手，在罗萨愣住停手后慌忙跪地不起，缩成一小团，“罗萨大人饶命啊！！”

        仔细一看，这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十几岁男孩，棕发褐瞳，身着和奥威相似的军装衣裳，整个人非常朴素干净，毫无攻击性。

        他万分委屈地抬头，对罗萨露出一个颇为阳光的傻笑，从自己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太阳圆盘标记的通讯器。这个通讯器花纹与奥威金色的耳钉完全一样，他将这个双手捧起作为身份的证明拿给罗萨看，并郑重地自我介绍道：“罗萨大人，我是米特，是奥威皇子殿下暗地里的贴身护卫兼贴身侍从。”

        罗萨立刻想起来，之前在酒店见斯多拉的时候，他见过这个干净的男孩一面，他确实是奥威的仆从。

        米特的出现让罗萨深感困惑。

        他早干嘛去了？奥威解决赤色的时候，奥威刚才挡箭的时候，这个暗中的仆从到底是个什么作用，到奥威晕倒了才出现？

        罗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米特毕恭毕敬地道：“我刚才看到朝皇子殿下射箭的可疑人士，跑去追敌人了。”

        罗萨道：“那敌人呢？”

        米特理所当然地答道：“他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

        罗萨道：“你确认他跑了，不会再折回来袭击？袭击者是什么样的人？”

        米特面露愧疚道：“太黑了，没看到脸……但我确认他跑远了，我都追不上了才回来的。”

        这人也太不靠谱了，罗萨皱眉问道：“奥威只有你一个仆从？其他人呢？”

        米特有些骄傲地道：“皇子殿下只带了我一个心腹，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说罢便要作势去扶倒地的奥威，比起罗萨刚才小心翼翼地抱，米特像捞什么似地准备将奥威扛起来，还把手大大咧咧就往伤口上碰。

        罗萨一下心中火气上涌，喝道：“你别碰他。”

        虽然罗萨将奥威的短刀收到了腰间，但能源的光华仍就笼罩在他的周围，这会罗萨出声怒吼，米特立刻见到了一道炸毛般的光笼罩着罗萨，仿佛一个情绪特写背景，把米特吓得不敢贸然上手，战战兢兢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罗萨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他就是看见米特碰到了伤口，他很难受，“你碰到伤口会裂开的。”话这么说，其实本来诅咒的黑血和中毒的紫色斑纹让伤口血肉模糊，裂得已经够大了，罗萨眉头紧锁地补充道，“会痛的。”

        “可是……皇子殿下应该感觉不到痛耶……”米特其实也不想干重活，只是不能把重伤的皇子殿下摆这边不管，看起来真会死人的样子，“您一个人能扶得了他吗？”

        他说得没错，奥威已经晕了过去，感觉不到痛了。

        罗萨总算懂得了自己的感受是什么，他觉得很心疼，他不愿意，不想让这么大大咧咧的人来转移重伤的奥威。

        明明与奥威说好的是，如果他在天亮前不能到码头与罗萨告别，罗萨就自己离开这里，可是在看见这么不靠谱的仆从以后，罗萨实在不放心就这么丢下奥威离开。

        罗萨道：“你去驾车过来。我来背他。”

        至少他要亲自将奥威安顿，否则他离开这里于心不安。

        希望奥威千万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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