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飞行实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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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在空中回荡, 直升机的远光灯把整个树林照得宛如白昼。
那光线太过刺眼,直直扎进休斯顿的脑袋里,让他想吐。直升机在他头顶上空盘旋了一会儿, 然后再次呼啸着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休斯顿检查了下自己的武器。
他有一把雷明顿单管猎枪, 六发350英寸口径的子弹, 三把匕首。他捡起地上拴着冰岛犬的钩索。
他有这些武器,看看他是否能击落直升机, 干掉所有九头蛇。
“这并不算难,”休斯顿嘟囔着,用眼睛寻找目标, “只需要速战速决。”
他深吸了一口气,利落地爬上一棵松树, 雪簌簌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
休斯顿蹲在树干上, 猎枪别在腰间,他折断一根树枝,将其一端磨成锋利的一角,然后又简单地做了个木弓,用手将树枝掰成弓形, 用麻绳做弦。
他将绳索的抓钩绑在了箭杆的末端, 伸手将那支箭别在弓弦上。
直升机重新出现在视野里, 休斯顿用力跳起来,扭身向上瞄准直升机所在的方向。他的手臂猛地前后收缩了一下, 然后弓弦划过他的手指,带着钩索的箭呼地飞了出去。
下一秒。
过于遥远的地面在脚下旋转,恐惧几乎与希望同时扑倒了他, 休斯顿一时间头晕目眩, 他的脑袋狠狠磕在地上, 厚厚的雪层稍稍起到了缓冲的作用。
爪钩紧紧锁住了机身的一个着陆架,当绳子飞过时,他用双手死死抓住它。
雪花从身上滚落下去,砸进身下遥远的树林里。
休斯顿双手交替着用力向上爬,他得在有人看到他之前爬到足够高的地方,
这很难。尤其是在精神紧绷着忍受着巨大的恐惧的时候。
休斯顿的手指死死抓着绳索,手背青筋突出,他咬着后牙槽,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就好像他的整个世界悬于此时。
在爬到足够高的地方后,休斯顿把绳子的末端缠在腿上,然后用脚将它绕成一个环踩在脚底。这个过程他都是闭着眼睛完成的。
他将身体整个与绳子绑到一起,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推动。
闭着眼睛。
伸手,抓住,弯曲,夹紧,伸直。伸手,抓住——
持续不停,抬起膝盖,夹住绳子,再把膝盖伸直。这几乎就像是他的本能,不用思考也能做出来。
休斯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血液回流的声音,还有风声,和越来越大的轰隆声。
绳子在空中令人眼花缭乱地晃动着,寒风毫不留情地吹打着他。休斯顿时而对着地面,时而面向天空,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因为他主动屏蔽了视野。
地面越来越远,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绳索上,集中在直升机上。
在九头蛇意识到之前,他几乎已经到达直升机下方了。他们又蠢又大意。
他睁开双眼,深蓝色夜幕直直砸向他,把他砸得头晕目眩。
九头蛇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呼啸的狂风刮过,几乎快扯掉他的头发,将他的呼吸从他嘴里夺走。
休斯顿集中精神努力数了数,里面有八个人。
并不多,他们最好真的足够愚蠢。
他把绳子绕在胸口和一条大腿上固定自己,解放了原本抓住绳子的双手,抓起猎枪。
他有六枚子弹。
直升机上的某个人开始指挥着其他人行动起来时,休斯顿瞄准他们开了枪,两次。
茫茫白雪中,他看见一个人中了枪被同伴推了下来,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与他擦肩而过。
绳子摇晃了一下,休斯顿咬紧牙齿,尽可能地把自己藏在离直升机较近的地方。
九头蛇射出的子弹在空中飞舞。他大部分时间都藏在机尾下面,余光里甚至能看见危险的尾桨,但阻力很强,还不足以把他扯进里面。
直升机突然急速下降,树梢在休斯顿脚底呼啸而过。
一阵令人作呕的恐慌蔓上咽喉,他把它们重新压了下去。
直升机在空中横冲直撞,旋转不停,他猜想他们是想在这种高速运动下把他撞晕,然后一枪了结自己。
九头蛇士兵们仍然在不停地往空中倾泻子弹,却没一颗击中休斯顿。
然而旋翼可没这么幸运了,子弹猛烈地撞上它,其余的一部分还穿透了机尾。这群人蠢到连把直升机平稳地保持在空中都做不到。
“停止射击!”休斯顿大声咆哮。
但他们不管不顾,比他还要害怕。子弹仍然在空中飞舞,然后——
直升机的发动器被其中一颗击打出一个缺口,机体开始向下俯冲。
整个世界都在休斯顿的下方展开,刹那间,一切似乎都凝固了。
直升机的尾旋翼坏了。
休斯顿猛地把绳子从身上扯下来,否则他就会像洗衣机一样被旋翼的力道扯着勒上机身底部,然后整个人粉身碎骨。
有两个人从他旁边摔下去,他分不清那两人到底谁摔在了哪儿。
他松开了手。
那一瞬间他感觉——哪怕没有他,世界一切照旧。
没有降落伞,没有东西可以抓住。
只有坠落。
熟悉的感觉。他得习惯这个,就像他习惯爆炸、子弹射入身体、小刀扎进骨头,铁钳般的双手死死锁住脖颈就像他习惯每一次濒死一样。
几秒后他撞上了什么东西。
大概是树枝,像利爪一样的东西,生生划过他的身体。
休斯顿弓起身子,试图让自己的脚先着地,手臂微微张开,脚拇趾作轴,以挡开任何比较大的物品。
他撞上了一棵树,然后又被弹了下去,他的身体在空中扭曲着,接着感觉到自己后脑勺的某个地方裂了一条缝,或许并不大,但足以让身体里全部的鲜血从里面涌出来。
他只有一瞬的时间去思考该干什么。
蜷起身子,翻滚,好避开任何攻击。但他身边一片寂静。
然后休斯顿紧紧阖了一下眼皮,他躺在雪地里,把一声因为试图移动而发出的痛苦喘息扼杀在喉咙里。
痛苦如洪水般涌来,就像整个世界给了他重重一拳。
思绪在他脑海里翻涌,潜意识在大吼大叫。
那上面一共有八个人。
一个被他射杀,两个人掉了下来。
还剩五个。
五个。
而他还有四枚子弹,三把小刀。
休斯顿勉强撬开眼皮,微微睁开了眼睛。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半浸泡在血色之中,他又眨了眨眼,然后外界的光线猛地刺穿了他的头骨。
他又闭上了双眼,在口袋里摸了一下那个军牌。
几秒后再睁开,视野短暂地清晰了一会,红色不在了,但眼前很快变得模糊,雪光和月光在视野边缘不停闪烁,像是黑暗中枪口的火光。
他停下来让自己的感知慢慢归位,细细聆听。
疼痛像一条电弧一样穿透他整个身体,休斯顿还可以忍耐。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左手的拇指脱臼了,不耽误,胳膊有些刺痛,可以使用,腿腿是好的,但他的脚踝出了点问题,骨头没有断掉,应该是扭伤。他还能够移动他的腿。
他的脊椎是完好的。
总而言之,他的呼吸正常,身上受的伤没有超出他的预期,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始晃动脑袋。
恶心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片刻后休斯顿的嘴里就充满了反胃下分泌出的口水,他翻过身在一边呕吐起来,伴随着激烈的咳嗽。
他将手指插进雪地里,不停地呼吸。
吸气,呼气,慢而深地,他吐得涕泗横流,他的身体试图排出体内的一切,这感觉就像浮在空中。就像整个世界都是不真实的。
休斯顿用力呼吸着,他用最后一点意志力勉强保持着几分清醒。
世界在周围扭曲晃动,身体在慢慢恢复,他意识到自己用一只胳膊肘撑着地,另一只手稳住他的身体。
他翻了个身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湿透了,破了个大洞。
然后他把手放到眼前,视野里猩红的血液在他的手指上闪闪发光。
伤口流了很多血,他对此无能为力。
休斯顿几乎快再次晕过去,恐惧仍然包裹着心脏,但他最终选择不去理会。
“fuck!”他大声咒骂了一句,就好像这样做会让事情变好些一样。
他缓缓坐直身体,祈祷整个世界不要再在眼前晃动。
然而他仍然浑身颤抖,见鬼,但这很正常不是吗,他患上了恐高症,又从直升机上掉了下来。
不管怎样,他还有事情去做。这不是他经历过的最糟的情况。
这里是森林,还有九头蛇,他们全副武装,十分危险。
艾尔莎在木屋里,托尼,托尼他不知道托尼在哪儿,而现在他受了重伤。
不过没关系。
休斯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稳住情绪。他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尽最大努力忽略掉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脱掉了鹿皮外套,它很厚——这可能就是肋骨没有断的原因。
在几乎要冻掉耳朵的寒风中,休斯顿突然想起哈内斯曾经在一次谈话中用冰岛语对他说的话——“tu ert ae fremja sjálfsmore!”,意思是“你在自杀”。
这或许是自杀。但他现在更需要灵活。
所以外套不重要,寒冷也无所谓了。
他需要找到那五个人,在他们发现艾尔莎之前干掉他们。
休斯顿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他慢慢地站起来,膝盖骨发出一声脆弱的嘎吱。
他靠着一棵树,后背紧紧磨蹭着粗糙的树皮——一个典型的自我保护动作——这让他感受到安全。
然后他静静地等待眩晕消退。
他的后脑勺因为头发上的血液逐渐凝固变硬而发痒,他的体温已经低于正常值,出了一身冷汗。
世界仍然天旋地转,眼睛疼痛流泪,甚至难以睁开。
视野里满是浓重的灰雾,模糊的光团时不时地在视野边缘闪烁。他现在看任何东西就好像透过一层薄纱,视线边缘呈现出浓重的灰色。
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也从边缘开始慢慢变得一片模糊,休斯顿尽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这个问题。
他拿起猎枪,死死抓住它。
然后他需要一根拐杖,这样才能正常走路。
他还需要一只狗,他记得之前看到了三只冰岛犬的尸体,但还有一只不知所踪。老天,要是他能碰上它就好了。
几秒后他又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集中精力去想那些有用的事情。脑震荡可以往后再挪挪位置。
他站直了身子,重新开始往前挪步。
从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线条,但却几乎成了支撑他保持清醒走下去的动力。
休斯顿的呼吸在这冰天雪地中难以为继,寒风几乎冻僵了他的肺,就像被人紧紧钳住了胸腔。
他拄着随手捡的临时树枝拐杖,专注地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双脚在地上拖行,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血从后脑勺和额头滴落下来,流进眼睛,将视线染成一片火辣辣的黑。
他咽了口唾沫,几乎没办法将重心偏到那条腿上,那实在太痛了,所以他只好尽量借助拐杖来承力。
他很痛,也很冷。
但此刻他一点也不在乎,咬紧牙关止住自己不住打战的牙齿,脑子里只想着集中十二分的精神,抬脚走一步,再走一步。
一只脚,挪到另一只前面。
视力的削弱使他渐渐迷失了方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指明方向,耳边只能感受一片寂静的雪色,片片飘落的雪花。
休斯顿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听见了狗叫声。
天啊,他现在爱死这个声音了。
他蹲下身,倾听脚步声,几秒后温热的舌头在他脸上舔舐着,休斯顿找准位置摸了摸它的脑袋。另一个生命就在他掌心下活动。
“你知道该怎么做,lucky dog(幸运儿),”休斯顿对它说,“带我去找他们。”
用一只手抓住栓绳,另一只手抓着猎枪,休斯顿被冰岛犬带动着往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走去。
行动的时候他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视野仿佛是在看一个被笼上一层面纱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黑暗逐渐笼罩了他。只有在集中所有注意力时,才能在其中找到那么一丝丝的光亮。
他努力忽视掉脑海里出现的另一个可能。
也许他看不清只是因为天又黑了,毕竟这里是冰岛,他想。
没关系,那真的没关系。
他又想,直升机上有八个人,有五个人还活着。他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这几个数字。
还剩八个。
不,不,还剩五个,起初有八个。
过了大概多久,几分钟,十几分钟,半小时?休斯顿忘记了时间概念。
总之,他听见了人声从前方顺着寒风飘来。
冰岛犬止住了脚步,休斯顿拽着它摸索着悄悄挪到一棵树后面,把拐杖放在一边,手指放在猎枪扳机上。
他们走得更近了。
“嘿,定位装置在这儿!”一个人惊讶地叫着。
定位装置。休斯顿松了口气,他大概知道这里是哪儿了。
他的头脑重新恢复清醒,他集中了注意力,重新把疼痛抛到了脑后。
他举起枪,迈腿从树后探出足够瞄准的距离。
靴子简直是陷在了雪里,休斯顿的眼睛不太听使唤,他浑身都因为寒冷不自觉地打颤,这让他几乎无法聚焦。
他眯起眼睛,集中精神试图看得更清,直到脑袋爆发出一阵和似乎黏上他的脑震荡一模一样的头痛为止。
视野里是一片黑灰交织的世界。
但是——那里,那里有几个像污迹一样的光点,或许是折射自枪口的冷光。
他射出了子弹。
枪声震耳欲聋,惊飞了几只麻雀,惊恐地带起铺天盖地的阴影。
一个人尖叫着倒下。
但他不应该尖叫,他应该被一颗子弹射穿后脑勺,然后立即倒下死亡,连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但他现在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动脉里流出。
lucky从嘴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吼叫,它被吓到了。
休斯顿嘘嘘了几下,“别怕,lukcy,小伙子。”他轻声安抚。
他们没听见狗叫声,大概是因为他们自己在说个不停,惊慌,风声和愚蠢。
休斯顿迅速换了棵树,脑海里想着现在的情况,他尽量不去想自己射偏了这个事实。
树林里有四个人,而不是五个。那个人还在尖叫,听起来他所中的伤口会让他失去行动力,但那不是休斯顿想要瞄准的地方。
其余人也在不停大声嚷嚷。
“杰克!” 说话的人语气恐慌,“妈的! ”
休斯顿再次从树后探出身子,滴在地上的血液像水珠一样让他觉得脚底在打滑,也让扣下扳机的心跳声变得不易辨认。
他已经射偏一次了,还能有什么更多的意外呢?
一颗子弹深深穿进血肉。
这一次,被他击中的那个人没有尖叫。
紧接着另外几声枪声响起,休斯顿缩回身子找到掩护,抑制住想要双手护住脑袋的冲动——这没什么用,他得战斗。
泥土在他躲藏的这棵树周围飞溅起来,休斯顿默数着不停响起的枪声,直到他们停下来。
休斯顿扯了下嘴角,转移到另一个树后。
“别想逃!”其中一个人高声喊道。
寂静在森林中弥漫开来,然后是连续不断的狗叫声。
“lucky!”休斯顿大喊了一声。
但狗叫离他越来越远,不远处的一个人惨叫起来。
冰岛犬狠狠啃咬着他的大腿,他惊恐地射出一颗子弹,然后失去行动力倒在地上。
几秒后lucky呜咽地叫了一声,子弹射穿了它棕黄色的身躯。
它死了。
血液浸透了它倒下的那块雪地。
还剩两个。
不,是三个,这里只剩两个,还有一个不知所踪。
休斯顿的心脏猛烈地击打着他的胸膛,伴随着一阵阵的疼痛。它们几乎盖过了另外两人移动的脚步声。
他们试图包围他所在的这棵树,一人一边。
休斯顿通常能轻易地干掉他们——他可以向一个人射出子弹,接着利落地转身,在第一具尸体落地之前射出第二颗。但他之前射偏了一次,世界也模糊一片,这可不是什么通常情况。
于是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渐渐靠近,休斯顿集中精力作好准备,接着向前猛地一冲,离开了树后。
那人张大了嘴,把枪口往休斯顿的方向一扯,他身后另一人的脚步声突然转为奔跑。
他们俩离得很近,不过一米。
休斯顿无视掉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是瞄准,然后让子弹飞出来。
这次不可能射偏。
一声枪响响起,震耳欲聋。
直升机上有八个人,一个被射中胸口,两个坠机,一个被射中大腿又被射中了胸膛,一个被狗咬断了腿。一个被他爆了头。
有人站到了他身后,将枪口顶在他后颈上,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的皮肤。
在那人开口前,休斯顿迅速扭过身子,下蹲然后将枪管像棍棒一样举起挥了出去。
他狠狠地击中士兵的下巴,将那人揍得一个踉跄后退,同时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在对方失去重力的同时,他再次狠狠挥动枪管打在那人的脑袋上。
士兵双腿跪倒在地,这给了休斯顿足够的时间拔出他的刀,然后向前一步——
士兵不管不顾地猛冲过来,用胳膊狠狠卡住休斯顿的腰腹。
他们都被撞得向后倒去,休斯顿没有理会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只是举起刀横到对方的脖颈处。
当他们撞上地面时,他狠狠地刺进皮肤然后向外一扯,割破了对方的咽喉。
一束白光在他眼前炸开,世界天旋地转,鲜血溅到虹膜里。
突然爆发的疼痛让休斯顿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竭尽全力抓住了自己的意识,勉力维持着清醒和呼吸。
视力——他那可怜的有限的视力——慢慢恢复了,他看见了一片模糊的白色的森林,然后是深蓝色的天幕。他从未觉得它们如此好看过。
一个问题解决了。
休斯顿停下来喘了会儿气,平静一下全身的战栗。
还有一个人。
他的导盲犬阵亡了,但他的视力恢复了,他还有两发子弹,两把刀,所以这一切都变得很容易。
他记得方向,从这里回到木屋,守株待兔。
休斯顿重新捡起拐杖,将它支在一边肩膀下,撑起身体,再次迈开沉重的脚步前进。
然后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更暗了。
一切归于死寂。
休斯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视野变得更暗了。
他眯起眼睛,隐隐约约能看见天空,还有一些雪花反射的不断晃动的模糊光点,这是世界最后的轮廓。
然后所有的光都离他而去。黑暗席卷而来。
他愣住了。有一段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休斯顿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在往地上摔去。
完全漆黑的世界一切都难以分辨,天与地颠倒过来。
他单膝跪地,用拐杖撑住自己,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了地面。
休斯顿看不见自己放在地上的手,尽管他知道它们就在自己面前。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看不到天空。
他的视线被隔绝在一切之外。
呼吸急促起来,这可不太妙,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恐慌。
把拐杖捏得更紧了些,休斯顿拖着脚步慢慢走着,直到他碰到了一颗树。
紧接着他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用它来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就在他坐下来的一刻鲜血立刻涌上来填满了他的口腔。
休斯顿只能张开嘴巴,向前倾身,让鲜血流出。
他吐了好几口血沫,然后坐在那里,脑袋飞速转动,试着在那片该死的黑暗里制定出一个该死的计划。胡思乱想对他没什么好处,除了扰乱他的呼吸之外。
他还不能摇头,因为那会使脑震荡更严重。
这是一棵树,手下是地面,而天空在头顶上方。
他在树林里,木屋离这里不远,只要走下山坡,然后再走个半个小时的路程——以他现在的速度来说。
或许他可以凭借地面的倾斜度找到方向。
突然,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在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休斯顿立刻抓住别在腰边的刀柄,把它拔了出来。
过了几分钟,大概,他已经分不清时间流速了。
反正什么也没发生,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在树林里回荡着。
天啊,那一定是恐慌导致的幻听,或者是脑震荡?
总之,他会没事的,只要保持冷静。
他必须联系上神盾,找到托尼,保护好艾尔莎。他得想办法回到木屋里,如果——如果他能找准方向。
然后什么东西响了起来。
休斯顿屏住呼吸,倾听着。
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休斯顿凭借直觉迅速伸出手。
然后他抓住了它,手心里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在不停震动。
手雷。
保险栓被拔掉了。
手榴弹的爆炸一般在拉开保险十秒后。
现在还剩多长时间了?
休斯顿不敢去想,他屏住呼吸,以最大的力气扔出了手雷,然后双手抱头扑倒在地。
下一秒,爆炸袭来。
世界疯狂地摇撼起来。休斯顿的耳边嗡嗡响个不停,他后背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片刻后,他发现自己还有知觉。
刺耳的声音消失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安静得可怕。
上帝啊,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他的心脏被冻住了一般无法跳动。
他倒在一片漆黑无声的世界里,浑身上下无不疼痛着,胸膛疼得好像扎进了手榴弹弹片。呼吸很痛,动也很痛。每一次吸气都像弹片刺进身体里。
休斯顿想痛呼出声,却极力克制住自己,怕被敌人发现了自己的方位。
他试图努力冷静下来,去抓住点什么东西,好证明现在他还活着。
他抓住了一捧雪,然后雪化成了水,他又摸了摸脑袋,手上又冷又热,液体从指缝里汩汩流出。
于是他趴在地上,等待最后一个人的到来。
就像等待死亡。
天啊,不要去想这个,他试图设想自己在别的地方——某个温暖的地方。他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地感觉到他脑海中想象的热量和温暖。
但他能感受到的就是雪花落到他的皮肤上,即刻便融化,他的呼吸差点停了。
时间的意义就这样消失了,他简直就像一个被流放的犯人,在这静止的时间里孤身前行。他右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军牌,仿佛和这世界唯一的联系是就是一个冰冷的物品。
正面写着哈内斯·奥赫斯,他的识别编号、血型和紧急联系方式。
反面写着白狼。
也许哈内斯·奥赫斯就是他真正的名字。
但休斯顿想——我是什么?
渐渐的,随着肾上腺素的激增,休斯顿感觉自己的听力恢复了。他能听到窸窣的脚步声,然后是雪声。
这是幻听吗?他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他一定是幻听了一些不存在的声音。
突然,耳边爆发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然后是一个人倒下与地面相撞的沉闷声响。
休斯顿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头转向那声音的方向。
他想要爬起来,刚要睁开眼睛,便有一双手覆了上来。
他一激灵,虽然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神经却已经作出反应。他本能地快速出手,紧紧扣住对方的手腕。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拥进了一个还带着寒风气味的怀抱里。
休斯顿的眼睛睁大了,身体猛得抽搐了一下——托尼·斯塔克紧紧抱着他,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
这是个用力到让人有些疼痛的拥抱。用力到让人眼眶发热。
托尼的手臂勒在休斯顿腰后,他的鬓角靠着他的颈边,暖绒绒的令人心里发痒。休斯顿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跑出关于拥抱效应的定理,他的每条神经末梢都瑟瑟发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抖。
“托尼,”他轻唤他的名字,泄露出一声短暂的呻吟。
他从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能有如此沙哑而虚弱,“我没事。”休斯顿说。
“天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托尼稍稍放松了拥抱,他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但声音仍然比平时更哑。
“嘿,我还活着呢,托尼,”休斯顿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但他感觉好多了,不仅仅是因为托尼的拥抱,还因为他的视力似乎也在缓缓恢复。
“我不是什么易碎品,这没关系。”休斯顿露出一个笑。
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那条轮廓线动了动,犹如一次即将载入史册的火山爆发。
托尼微微支起身子,伸手摸到了他的头发。很长一段时间,那只手就在那儿轻轻地、反复摩挲,好像怕惊醒萦绕在发丝里的东西。
温柔的吻不间断地落在他的头上,脸颊和眼帘上。
休斯顿肌肤读取了每一次的触碰,以及那触碰里的歉意和温暖。
然后他听见托尼说:“对不起,休伊,我很抱歉我说了那些话。”
休斯顿探身向前,回以紧紧的拥抱,他沾满雪、血和泥土的手掌扶住托尼的脖颈。
托尼的颈上全是汗,冷汗黏住他的手指。
“我也有错,”休斯顿轻声说,“但我想你肯定不愿意再让我道歉了。”
托尼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有一缕呼吸细细喷在他脖颈周围,急促而失措。
一开始没有吻。
他们只是抱紧对方,那样滚烫的拥抱,仿佛要以这样的姿势融进彼此的世界和生活里。休斯顿紧抿着唇略微抬起头,不让眼眶里那点热度落下来。
世界的轮廓一点点被光线重新勾勒,他在虚幻的半梦半醒中定下一个计划,明天要和托尼一起吃个芝士汉堡,或者吃一顿曼哈顿上百万的大餐,之后再去看个电影不管怎样他想回家了。
他想:天就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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