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骄阳

见过这个世界所有样子，从没见过它爱我的样子。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她内心毫无波澜。她看过这座小城市许多样子，它的早晨和傍晚，它的一年四季。

        它的烈日骄阳，大雪纷飞，百花齐放，落叶归根。

        耳机里都歌曲，一年四季都是那一首在单曲循环。她喜欢这首音乐，喜欢这首音乐的歌词。

        车窗外的风景很美，天空很蓝，河流很清澈，让人不忍去污染它。

        公交车师傅突然刹车，她的蓝牙耳机一下子掉落，她赶紧起身寻找。

        快要绝望，没有耳机她不行的，她没有耳机，就像没有心脏，会死掉。

        没有耳机，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好黑，好冰冷；她不能没有耳机，这个世界的谩骂都朝她砸来。

        这个世界没有光，她在黑暗里屡屡撞到墙壁，每次都好疼，最后她害怕了，再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她害的再次撞上墙。

        像所有冰冷的海水在一瞬间朝她袭来，她在冰冷的海水中苦苦做着无畏挣扎。

        当一束光消失时，没有人会注意。

        绝望之际，一只带着希望充满光的手伸到她面前，男生长的很干净，穿这一身白色的运动服。

        温柔的问到：“这耳机是你的吗？”

        一双纤纤玉指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怔怔的机械般的抬起头，那一刻她看见了光。

        一束很干净，温暖的光。

        木讷的点头，呆呆的说了一句：“谢谢”。

        那人眼眸弯了一下，说：“不客气。”

        男生戴着一个帽子，沐栀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只看见了男生白似月光的下颚。

        想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转头发现自己刚才做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坐下了。

        她刚才去找耳机的时候，公交车停了一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没办法她只能站着，去拉公交车上面的扶手。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很多人不想回到学校，大家出奇的一致不喜欢学习，讨厌学校，厌烦班上的某位科任老师。

        她和他们一样也一样，她不喜欢学校，甚至对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喜欢。

        站在校门口，看着面前的学校——青城高中。

        她的脚有点不敢踏入，感觉到从自己旁边路过的同学都在舆论她。

        “唉唉唉，就是她。”拍了一下身旁的好朋友，指着站在校门口的沐栀。

        那位朋友转过头，看着沐栀，“真可怜”语气里都是在替沐栀悲哀。

        又接着说：“要是我，要么躲在家里不管出门，要么就死了一了百了。”

        “别说了快走吧！别等一下把我们都弄脏了。”拉着朋友离开，连一点当着别人面议论别人的羞愧感都没有。

        开学意味着身上的伤害加倍。

        她叫沐栀，栀是栀子花的那个“栀”。别人听到她的名字时，想起的都是她终身难忘的那件事。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力，把她推进校门。对这突如其来的力没有一点预料，重重的摔到在地上。

        手被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皮，鲜血从皮肤表面溢出。

        身后的笑声肆意嚣张。

        “你们看她好蠢。”指着地上的沐栀，哈哈大笑。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她，肆意嘲笑没有认愿意朝她伸出援手。

        沐栀假装无视，假装没有听到背后的笑声。推了一下自己眼镜，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同学，你没事吧？”那双手再次出现在沐栀的面前。

        抬头再次看见了那位阳光般的男生。

        沐栀看着他向自己伸出来的手，木愣的忘记从地上站起来。

        “同学？”以为沐栀在伤心，“别伤心了，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无意间看见沐栀手上的伤口。

        同学们看见站在沐栀身边的男生议论纷纷。

        问旁边的同学：“那人谁啊？怎么敢管沐栀的事？”

        摇头，“不知道，应该是新生吧！”

        毕竟除了新生，整个青城高中，没人敢管沐栀的事。

        “你谁啊！敢管我们的事？”扯着自己的大嗓子，冲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吼。

        注意到地上的女生在听到这位女生的声音，身体在很明显的发抖。

        见地上的人没有起来的趋势，收回自己的手。

        看着满脸怒气，指责的女生。

        淡笑：“同学，你没有看见她摔倒了吗？”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她却感觉到话里夹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眼神飘忽不定，掩饰：“我们是同班同学，我们就和她开个玩笑。”刚才气势瞬间全无。

        嘴角上扬，直直盯着面前的女生，灵魂提问：“她觉得是好笑了吗？”

        不紧不慢说出下一句：“玩笑，是建立在双方都觉得很好笑的基础上。都高中生了，不会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你……”如鲠在喉，脸上涨红。

        看见面前一脸淡然的男生，怒气冲冲的带着自己的跟班离开。

        女生离开后，周围的同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生，“他好厉害，居然敢和倪妮对着干。”

        婉惜：“长这么好看，真是可惜了。”

        “是啊，上一个和倪妮对着干的，现在尸体都不知道在那里。”附和。

        “干嘛呢，干嘛呢。”门卫室里正在休息的保安被吵醒，姗姗来迟的维持纪律，“别在校门口堵成一团，赶紧回教室去。”

        余光瞥见地上的人，不耐烦的怒吼：“沐栀，这么又是你。”

        充满对沐栀的厌恶。

        “还趴在地上干什么，还不赶紧爬起来，滚回自己的班级去。别在这么挡其他同学的路。”

        一句话里，皆是对沐栀的贬低。

        沐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站在她旁边的男生，这个时候听见沐栀发出蚊子般的道歉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保安没有听到沐栀的道歉，连多看沐栀一眼都嫌晦气的回到门卫室里。

        沐栀知道自己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伸出手，“我陪你去看看伤口。”

        轻轻摇头，向旁边移了三步的距离，“谢谢你，你别管我了。”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点不管相信她会说出那句话。

        “我脏，你离我远一点。”

        脏？她那里脏？难道不应该是那些人的心脏吗？

        沐栀？zhi？是那个字吗？

        他爸妈给她取这个名字，应该很爱她吧。所以她是明白把自己在学校的这些事告诉自己的爸妈吗？

        沐栀的余光看向那个刚才帮助自己的男生。

        要是知道男生现在心里想的，她大概会自嘲。

        别人以为她的爸爸妈妈很爱她，却都是道听途说。

        她的爸妈一点都不爱她，还很厌恶她。

        沐栀，栀……子，是求子的意思。

        他爸妈重男轻女，她出生那年爸妈更是动过把她送走的想法。

        取名为子，是想他们的下一胎是个儿子。

        老天也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她三岁那年他爸妈生了一个弟弟，取名沐星屿。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弟弟，一点都没有分给她。

        后来那件事发生那天，他爸爸把她带到游乐园丢掉。

        那天她很高兴，以为爸爸终于不讨厌自己，所以才带她去游乐园玩。

        现实去狠狠的打了她的脸，她的爸爸不过是想在人多的地方，来掩盖自己恶心的行为。

        那天的天很黑，伸手不见手指，她抱住小小的身体，无助的坐在游乐园的椅子上等着爸爸来接自己回家。

        那天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被流氓给盯上了……从此她脏了。

        事发后她伤痕满身的被送到医院，警察替她找到了父母，把她爸爸妈妈教育了一顿。

        可那有什么用呢，他们怎么可能会改。

        电视上播放的都是她被伤害后的样子，有人骂她，有人可怜她，唯独没有人帮帮她。

        最后那个人被判了十年，入狱前他对沐栀说，“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小妹妹。”

        沐栀害怕极了，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没有人会帮她。

        舆论的趋向，也偏向于骂她。

        网友一：她也是活该，这么晚谁叫她不回家。

        网友二：女孩子，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一天天瞎跑什么。

        网友三：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他偏偏盯上你，而不是别人。

        网友四：自己跑去那里，怪的了谁。

        网友五：可能那个流氓还在替自己感到悲哀，上了一个这么丑的玩意。

        网友六：你还有脸在这世上活着吗？要是我，我可没有勇气。

        网友一：你还是死了算了吧，你这个样子以后那个男的还敢要你。

        网友三：是啊！死了算了，别给你父母丢脸。

        骂声络绎不绝，纷纷涌向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都要跑来骂她，她真的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吗？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为什么她要被众人指责。

        这个时代太“自由”，有人拿起自己那“肮脏”的键盘，把别人的伤口当成自己宣泄的地方。

        受害者是最无辜的，她们凭什么替施暴者背负骂名。

        最可恶的就是那些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认为自己是主宰正义的神。

        网友七：女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矜持，大晚上的跑去哪里，不就是给别人上的嘛！

        父母更是以她为耻。

        沐海域：“我真是脸都要被你给丢完了，这么就有这么个女儿。你怎么不去死，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李萍：“真是丢死人了，这段时间我连出门去上班都不敢了。”

        她不敢出门，沐栀又何尝不是不敢出门。

        网络上的骂声滔滔不绝，那现实中的只会更多。

        也不出她所料，她出院以后，在家休息不到一天，她爸妈嫌她待在家里晦气，把她赶到学校。

        那年沐栀只有七岁，心灵的创伤要用这一辈子去治愈。

        来到学校，班上的同学无一例外，都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平日和她玩的最好的云橙橙也不敢在接近她。

        沐栀不怪她，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她理解她。

        “橙橙，我妈妈说沐栀不干净了，我们以后别和她玩了。”拉着云橙橙的手。

        云橙橙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见刚走进教室的沐栀，点头。

        沐栀听到了同学的谈论，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从不奢求别人可怜自己。

        渐渐的沐栀变得沉默寡言，自卑敏感。做什么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别人说自己。

        越着年纪的增长，同学们不在是背后谈论她。变成光明正大的欺负，她成了全校的公敌，成了全校都欺负的受害者。

        今天早上在校门口的女生叫倪妮，是欺负她最多的人之一。

        早上她已经算手下留情。

        沐栀也知道，早上因为那位男生，倪妮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今年高二，在三班。

        走到班级，老师还没有来。同学们打闹着一团，静静的走到自己的座位，桌椅上写满骂她的话。

        熟视无睹坐下。

        她一个人坐，全班五十二名同学，按理说不应该有单人坐，那位和她同样一个人坐的同学，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她一起坐。

        最后他们班主任没办法，让她们两人分开坐，一人坐一桌。

        倪妮看见沐栀走进来，扬首叫上自己的小跟班们准备教训一下她。

        这时班主任来了。

        “咳咳咳……同学们做回自己的位置。”他们班主任是一位五十多的老教师，平时不怎么喜欢管班上的事情。

        见班主任来了，倪妮带着自己的小跟班们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打算下课后在找沐栀的麻烦。

        瞥了一眼班上，见同学都坐好了，又咳了几下，“咳咳……”才缓慢的说，“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上欢迎。”

        那日清风佛面，一缕阳光偷偷照到沐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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