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这波操作属实有点太过触不及防，别说陈扬没反应过来，就连一只脚刚踩上走廊的隔壁班班主任也没反应过来。

        抄作业这种事儿，只要没人告发，老师也懒得理你。

        可这会儿“人证物证具在”，班主任也没法当做没看见。她看了眼焦子哲，焦子哲双手捧着作业本递给她，一脸痛心疾首：“我的班主任一直教导我们，作业宁可写错，不可不写，宁可不写，不能去抄，抄来的东西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抄作业一时爽，高考火葬场。班主任震耳发聩的教导时时提醒着我，所以，此时此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扬继续犯错，我必须站出来引导他走向正道！”

        陈扬终于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焦子哲，你他妈……”

        “同学，悬崖勒马啊。”焦子哲拔高音量，他像个小学生般双手勒紧书包带，站姿笔挺，义正言辞开口，“老师，陈扬自己说的，作业本是他自己抢来的，给他抄并非那位同学的意愿。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我先回教室上课了，老师再见！”

        说完，他转过身昂首挺胸离开。

        隔壁班一片鸦雀无声。

        大家都被搞懵了。

        不是，焦子哲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你他妈逗我呢，全校就你焦子哲和高旭日最刺头好吗？

        今天这是玩儿的哪出啊？

        班主任随手翻了页作业本，看字识人。

        靳椿树虽然是转学生，但她对这个同学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他是从晋城四中转学过来的。晋城四中是什么概念？那几乎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b大，这样的学生怎么会转学到他们宣城来，她至今没问出真正的原因。

        靳椿树是校长亲自接收的，转学理由栏只填写了一个“家庭原因”。

        是什么家庭原因，能让一个准b大的高中生千里迢迢转学到一座破败落后的城市来呢？她想不通，便也只能听校长的，平常心对待即可。

        起初她还担心这个学生不好带，接触后才发现这个孩子不但聪明，还十分尊敬老师，性格也腼腆，不是会惹事的那种刺头。关注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他在班上除了有些过分安静外，几乎没有任何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久而久之，她就没有再过分关注过他，可谁知道……

        她果然还是放心的太早了。

        严厉的目光扫向陈扬，陈扬脖子一缩，垂着脑袋不敢直视。

        班主任收回目光，迈步走到靳椿树座位旁，把作业本还给他。

        靳椿树抿抿唇，轻声道谢：“谢谢老师。”

        “嗯。”没有多说什么，班主任再次看向陈扬，冷声开口，“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扬焉哒哒点头，他此时满脑子都是“老子干你大爷的焦子哲你给我等着，你个比发什么疯来这一出，害我写检讨绝不放过你”，都没注意到高旭日猫着腰从后门蹿进教室，在一群人的掩护下成功躲过老师的法眼。

        早上四节课，焦子哲一睡而过。

        尚且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中午放学铃就响了。

        安静的学校一下子沸腾起来，一群饿鬼集体朝着食堂进攻，楼梯和走廊上人声鼎沸挤满了人。

        焦子哲不缺零花钱，虽然因为去网吧上网被他姐经济制裁了一段时间，但他已经悄悄发展了生财之道，小金库充足。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他待会儿要去校外嗦凉粉。

        等了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迈着慢吞吞的步伐出了教室，没直接下楼，他双手插兜，探头往隔壁班瞅了一眼。

        一瞅，哦哟，熟悉的场景。

        还是昨天那几个人，只是换了个地点。

        昨天中午放学堵小巷，今天连校门都不让人家出了，直接堵在教室里。

        靳椿树被几个人围着，肩膀被高旭日推了一下，后背撞在了墙上。

        高旭日表情嚣张到眉毛都飞了起来，他看着靳椿树，不善道：“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靳椿树眉心微蹙，他侧头看了眼自己的肩，上面沾了撞击墙面蹭上的白灰。心里不太高兴，他伸手拍了两下，没拍干净。

        高旭日见他居然还有心情拍灰，顿时有种被挑衅的感觉，他猛地往前站了一步，试图搞一波气势压迫：“在十七中还没有我高旭日不敢揍的人，我警告你最好离周乐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墙灰拍不干净，靳椿树浑身都不舒服，他嘴角紧绷：“周乐是我前桌，老师安排的座位。”

        “炫耀是吧？你搁我面前炫耀是吧？啊？我发现你小子有点嚣……”高旭日气得抬起右脚，意图故技重施，先往他校服印上两个大脚印。

        靳椿树今天有防备，在他抬脚的瞬间就准备往旁边挪，然而他还没动，一只脚横空出现，反踹在高旭日屁股上，高旭日没防备被蹬了个踉跄，整个人趴在了墙上。

        “操，谁他妈偷袭我？！”

        “你爹。”焦子哲走了进来。

        焦子哲没理高旭日身旁那几个虾兵蟹将，在学校，他和高旭日属于互不干扰的类型，干架五五分，玩游戏开黑胜率都是对半开，谁都奈何不了谁。

        所以他决定拉虎皮扯大旗，指着靳椿树，说得煞有其事：“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他是邻居，能看见对方阳台内裤颜色那种。”

        靳椿树猛地扭头看他。

        焦子哲伸手把他拉过来，看着高旭日：“昨天你堵他被我姐知道了，你了解的，我姐那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护短，你欺负她邻居，往小了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往大了说是踩她脸。她那人什么都不能忍，尤其不能忍受别人站在她头上嚣张，啧。”

        一声“啧”，简直意味深长。

        高旭日一脸震惊，都顾不上被他踹了个屁股墩要报复回去。

        不是，焦子哲和转学生怎么会是邻居，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不对，如果转学生是焦子哲的邻居，四舍五入……不，不用四舍五入了，转学生就是焦琪的邻居，焦琪……

        他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跟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他是我姐罩着的人，你别动。”

        -

        校外人声鼎沸，正午时分，街上飘荡着一股股辛辣的香味儿。

        闻着这股香气，焦子哲突然又不想嗦凉粉了，他想吃点别的。扭头看了眼身旁的人，问道：“你吃什么？”

        “不知道。”靳椿树摇头。

        焦子哲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偶尔中午放学回家给他姐带午餐时，隔壁好像都有人。他们家离学校不远，步行也就十多分钟，骑自行车那就更快了。

        “你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不嫌累啊？”焦子哲问他。

        “还好，家里安静。”靳椿树说。

        “哦。”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不熟。

        焦子哲想了会儿，决定去吃石锅拌饭，他往前走了几步，打算礼貌性询问对方要不要一起，便听靳椿树道：“你吃什么，我请你。”

        “请我吃饭？”焦子哲扭头，略有些惊讶。

        “嗯。”靳椿树点头。

        焦子哲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零花钱正好留着上网：“我想吃石锅拌饭，如果不介意再加一瓶冰可乐，谢谢。”

        “好。”

        店里没有位置了，靳椿树去点餐时，正好有两个女生吃完准备离开，焦子哲冲过去就霸占了座位。

        靳椿树拿着小票和两罐冰可乐过来，递给他后，便坐下等餐。

        等餐期间，他们没说话，各自拿着手机在玩。

        靳椿树不傻，他搬来这么久，门挨着门的邻居却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见面最多点个头，别说唠家常，便是话都没有说过两句。

        由此便能看出，焦子哲和他姐都是性子冷淡的人，他们很满意现在的距离，并不打算改变。而他因为成长环境，没有和邻居接触的机会，不太懂得怎么处理这种关系，又乍然换了陌生环境，感觉周围的人都不好相处，更不敢主动接触，甚至有意躲避。

        转学后，他得知隔壁邻居是同级同学，可在学校里遇见却没有说过话。

        而今天焦子哲却帮了他两次，还把他姐姐扯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分量，但高旭日确实是肉眼可见的怂了。

        靳椿树以前的高中学风良好，学校里没有刺头，同学们都忙着冲成绩排名，没人有时间找别人麻烦。

        可转学后的学校却截然相反，学习全靠自觉，班主任喉咙都喊破了，底下的同学玩手机的玩手机，打游戏的打游戏，完全没当回事。

        他因为被前桌塞了情书，就被高旭日追着堵，连续堵了两天，靳椿树确实有点烦了。他来宣城是为了躲清静，可如今的生活多少有些事与愿违，同学不好相处，甚至还有些被针对。

        他想，如果那句话真的能让高旭日安分一些，那他下次再遇到她时，看能不能征求一下她的同意……就稍微罩、罩一下。

        思及此，靳椿树偷偷伸手捏了捏耳朵，有点烫。

        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不好意思。

        “辣吗？”焦子哲回了朋友一条消息，见他一张脸通红，他寻思老板也没放多少辣椒啊。

        靳椿树摇了摇头，伸手扒拉了一下耳际碎发，掩耳盗铃般试图遮住，但奈何头发太短，两只红通通的耳朵仍旧暴露在空气中。

        焦子哲给看乐了，指着他的脸：“你的脸很红诶，是不是中暑了？”

        靳椿树白净的面容略带窘迫：“没有，我就是有点……怕热。”

        “哦，这样啊。”手机响了一声，焦子哲低头继续回消息。

        靳椿树胡乱点了点头，抽了张面巾纸擦拭嘴角，起身：“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去结账。”

        说完，不等焦子哲反应，他径直去了收银台。

        结完账，靳椿树和焦子哲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回了学校。

        因为焦子哲说他待会儿要去网吧上网，问他去不去，他说不去，焦子哲就挥了挥手。

        午后的校园，像一只闭眼休憩的狮子，连风都是懒惰的。

        轻风吹动树梢，光影斑驳，树荫下坐着几个女生，正低声聊着天，时不时传来一声轻笑。

        靳椿树走在阳光下，皮肤冷白，整个人都在发光。

        有女生在偷偷看他，靳椿树毫无所觉。

        他垂着眼睫，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满脑子都在想下午放学还会不会被高旭日带人堵。

        宣城的生活比想象中还要难过，这里的年轻人胳膊必纹龙虎，直线走道都能走出s形，说话声音震天响，蹲在街边的混混眼神狠得像劳改犯。

        是一座和晋城相比，无比落后的城市。

        没有秩序，文明程度不高，所有人都活得特别肆意嚣张，一点都不好惹。

        那个女人虽然也纹着大花臂，喜欢叼着烟，经常骑着机车夜不归宿，给他的感觉更危险，但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一定能震慑住高旭日。

        他想自己的高中生活能简单一点，至少不要天天被人堵。

        高旭日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根本讲不通，无论说几遍他没有收情书，高旭日依旧选择性耳聋。

        靳椿树比较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唯一的优点是学习成绩好，面对宣城人动不动就撩袖子干架的风土人情，他在此几乎没有任何优势。

        他不会打架，却又能莫名其妙惹到别人。

        他还要在宣城待到高三毕业，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未来两年的生活会非常困扰。

        那应该怎么办？

        靳椿树感觉耳朵又开始烫了，他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半张脸藏进校服里。

        ——如果不介意，请看在我们是邻居的份上，可不可以罩一下我？

        这种话说出来，她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真的像有病一样。

        他恼得直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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