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一波又起

苏展眉不是想离婚，而是没想到结个婚生个孩子，会把生活搅和成这个样子，这让怀抱着对爱情和未来的憧憬和袁剑河在一起的她感到难以承受。

        尤其是昨晚开始到这个时候，一出出的闹剧，公公婆婆那些伤害性极强、侮辱性极强的言辞，就像一把刀一样一刀刀割在自己的身上，疼得不能自己。

        这种日子，她就算相信袁剑河，也还能过得下去吗？

        血缘无法割舍，亲情不可能一刀切，袁剑河始终姓袁，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摆脱不掉这样的生活，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苏展眉不知道，这个时候，麻药的效果快要过去了，她的刀口开始疼痛，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疼得难受，所以连带伤口的疼痛也更加不能忍耐。

        至少，她痛的只有眼泪，而无法思考。

        罗宝扇一时情绪失控，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当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需要保护的时候，母亲就能无比得强大起来，一如现在。

        所以罗宝扇速度擦了擦眼泪镇定了下来，摸了摸苏展眉的脸，替她擦干眼泪：“别哭了展眉，事已至此，哭也没什么用，月子里不能多哭，这对你的伤口恢复没有什么好处，也影响下奶和子宫收缩，不管多难受，强迫的也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为了自己的健康、为了孩子，你得挺住。”

        苏展眉轻轻点了点头。

        罗宝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又握着她的手说：“别怕，妈妈在呢，妈妈会护着你，会护着我的小外孙女的，以后啊，我们相依为命，把日子过得更好，知道吗？”

        苏展眉用力的点了点头，死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时候观察时间结束，医生过来看了看苏展眉的情况，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就让护士过来帮着把苏展眉送到普通病房，她剖腹产，保险起见要住一个星期的医院，确保身体无虞了才能出院。

        而刚从里面出来，袁剑河就冲了过来，让罗宝扇提着的心放松了一下的是袁父袁母没在这儿，她也懒得管他们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人不在不会闹事就好。

        在袁剑河的陪伴下，苏展眉顺利的到了病房，罗宝扇提前预定了单人病房，这样比较清静，而且陪护的人月能有个休息的地方，洗洗涮涮吃饭什么的也都方便，本来还考虑到照顾孩子也安静，现在孩子还在儿童医院，倒也省了事。

        苏展眉身体虚弱，刚刚动完手术的她气血两亏，整个人显得又苍白又憔悴，受了那么大的罪，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说，身心还收到了严重的打击伤害，此时还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子，整个人就是一副恹恹的病容。

        这模样看得袁剑河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他的妻子，他的爱人，虽然有一颗柔软的心，但其实一直都是个坚强独立的女人，从来都是精神奕奕的，他的记忆中苏展眉很少很少流露过这个样子——唯一的一次，是苏展眉因为罗宝扇再婚而流露过的脆弱，是他们接近的契机；可是就算是那个时候的苏展眉，也远比现在来的精神，不像现在，一副仿佛失去了生机的破布娃娃的样子，让人心痛的不能自已。

        “展眉，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没有及时陪伴在你的身边，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才……”袁剑河的眼角红了，他跪坐在地上，握着苏展眉的手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作为一个丈夫，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这是多么大的失职，他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苏展眉这个时候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心情听他说这些。

        “剑河，你先别说话了，我知道你赶路回来也累了，昨晚大概也是一夜没睡，这一大早的又处理这些事情，你也精疲力尽的。”罗宝扇开了口：“去吃点东西缓缓精神，回家去睡一觉或者找个地方坐会儿恢复些体力和精神；展眉这也是折腾了一晚上一早上，早就没半分力气了，都是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好好说话，谁也没有正常的思绪和精力来处理问题，虽然的确也不是能拖延的事情，可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我们都需要先缓一缓，先歇一歇，你去吧，我和展眉，也得缓缓。”

        罗宝扇这个时候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和无力，她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再过半年就能正式退休了，这么熬夜、煎熬的，也早就疲惫不堪，如果不是为了苏展眉，她也早就支持不动了，她和苏展眉一样继续休息恢复，不然接下来怎么照顾这一大一小？

        幸好早就定了月子中心，月嫂也已经来了，虽然孩子暂时有医院那边看顾，可是月嫂也可以接手照顾苏展眉，让罗宝扇缓缓劲儿。

        袁剑河看看偏过头去不肯看他的妻子，看看妻子憔悴物理的容颜；再看看精疲力尽半点精气神也没有的罗宝扇，他回过神来，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于是起身点了点头。

        “妈，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发生那些事，都是我没处理好，我也知道你和展眉现在想听的不是我的道歉，我就是想说，就算你们心里气我怪我也不要紧，可这个时候就让我出点力做点事吧，您都忙了一晚上了，这儿有个折叠床，也有被子枕头，虽然条件不比家里，但您也将就歇一歇，我去外面看看吃点东西，顺便给您捎一份过来，等我们都休整一下再说别的，您看好吗？”

        袁剑河态度很诚恳，他是真的觉得对不起老婆和岳母，之所以这会儿没提给苏展眉带吃的，是因为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月嫂，产妇吃的东西都是特别准备的，罗宝扇早就安排好了，月子中心那边做好了送过来，月嫂去取了给苏展眉，而且她现在刚做完手术也不能进食，还得等通气了之后才能缓慢恢复。

        手术对人的伤害有多大，看着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的妻子，袁剑河就明白了，而想到自己父母说的那些风凉话，那些伤人的言语，他就越发的无地自容。

        如果可以选择，谁想在自己身上开一刀呢？

        罗宝扇微微叹了口气，“好，你去吧。”

        袁剑河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对罗宝扇说：“妈，我知道我对不起展眉，可是，我会努力的，我会改的，我会尽量做的更好的，但我不会离婚，我不会离开，我会负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来，不让你们再失望的。”

        说完这句话，袁剑河这才觉得能够挺起了胸膛，吐出了胸口的浊气，人也没有那么疲惫了，恢复了几分精神。

        病房里，罗宝扇看向自己的女儿，无意外的发现苏展眉又哭了，她心里叹气，也没办法，上前拿了纸巾轻轻地给苏展眉擦干了眼泪，拍了拍她的手背：“睡吧，先什么也别想，养好身体最重要。”

        苏展眉轻轻闭上了眼睛。

        而袁剑河则没有能够顺利去吃饭，袁星找到了他。

        “怎么样？”

        “没事，医生说爸爸心脏不好，要稳定情绪，不要动气。”袁星轻声说：“没到发病的程度，但是最好接下来要服药治疗，按时做检查，年纪大了，肝火旺，心血管方面都不大好，高血压，心脏病，容易并发。”袁星一屁股坐了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明明不是夏天，可她愣是一身汗，从昨晚到现在，一秒钟没有消停下来。

        刚才袁剑河态度强硬怼自己爸妈，袁父被气着了，罗宝扇扔下那么一句话之后袁父直接昏倒摔了下去，还好袁母离得近，吓得大声叫了起来，旁边正好有医生护士，袁剑河和袁星的速度也快，众人七手八脚的没让老头摔着，立刻送去了急诊那边急救，拍了片子看了，好在没有大事，人这会儿正在打点滴，袁母在一边陪着，袁星过来跟袁剑河说一声也好让他放心。

        袁剑河悬着的心也终于松了松。

        尽管心里恨父母做事情拎不清，听了袁星的话他也知道昨晚多么惊险，苏展眉差一点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如果真是那样，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罗宝扇，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未来。

        可是现在，父亲气得心脏病要发作，也倒下了，他心里又不是滋味，只想给自己一耳光，好歹也酸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了，可怎么活得跟猪八戒照镜子一样，里外不是人了？

        这是不是就是成长的代价？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两个字，自以为事事都在掌控之中了，但现实随时能给人一巴掌。

        “那就好，人没事就好，医生有说要怎么治疗吗？”袁剑河长长的吁了口气，只觉得累，非常累，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边是妻子女儿，一边是亲生父母，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难。

        袁星也一身疲惫，满是沧桑，特别理解袁剑河此时的心情：“剑河……”

        “你放心，我没有丧失理智。”袁剑河苦笑一声：“姐，我知道得很，爸妈这样是要逼着我去逼迫展眉，可是我岳母的话你也不是没听到，他们不会妥协的，要么干脆离婚，而我不会离婚，说我自私也好，我不会跟展眉离婚的，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爸妈有错在先。这是眼看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真是不逼死我他们不甘心呐。”

        袁剑河又烦躁又担心又对自己的父母有了几分恨意，就为了一个孙子，就为了他们脸上几分面子，不管不顾的要把她这个小家庭折腾到妻离子散前途暗淡不说，还真是要把他这个亲儿子往死里逼不成吗？

        有这样的亲爹亲妈的吗？他真的不是充话费送的吗？

        都说生儿子重要，重要在哪里？就为了逼着儿子生孙子，逼着孙子生曾孙子，然后反复无穷尽？

        目的呢？

        就为了这个反复无穷尽？

        袁剑河深深地抑郁了。

        “你去看看吧？”袁星沉默了片刻，对袁剑河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终究还得你自己从源头上解决。否则……”

        她也觉得很无力，没有办法了解父母对于儿子、孙子这种执念，她也没有办法接触这种执念，更没办法放着不管，可是管，却又怎么管？

        袁星也觉得头大，苏展眉这边还不知道怎么办，她父母这边也没有任何消停。

        而且，老人家是真的年纪大了，这种刺激受不得太多，要真的这么针锋相对下去，闹得不好……

        袁星不敢去想那个后果，袁剑河也明白这后果的严重性。

        但他是真的不想去面对袁父袁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剑河，他们到底是父母。”袁星的目光有些涣散，她虽然不甘心，不满意，可却不得不屈服，她在心里苦笑，心说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本质，你努力、你打拼、你不惜一切以为逃脱了命运的枷锁，却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你都是一个小丑，被命运所摆弄。

        这一刻，袁星觉得好无力，仿佛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如果他们真的因此有个好歹，你承担不起。”袁星说。

        袁剑河沉默，是的，他不得不承认袁星是对的。

        无论是外界的压力、还是内心的负担，他都承担不起，这就是为人子女的宿命。

        “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姐。”袁剑河起身，揉了把脸，强迫自己恢复了几分精神：“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坏了，爸妈年纪不小，可你也不算年轻了，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爸妈那边我去处理，你歇好了，回头帮忙看看展眉那边，展眉这边还是需要你多照应些。”

        袁星也站了起来，她确实也是精疲力尽，没了半点力气，不到四十岁的人此时看起来分外苍老眍，但是她抿了抿唇，却不放心：“可是你……”

        她担心啊，袁剑河这次赶回来，到底会不会耽误他自己的事？他哪还有时间一直在这里耗着？听着市长这个名头是风光，可袁星能不知道袁剑河这几年是怎么打拼过来的吗？几乎是丢了自己的小家、丢了自己的生活一心扑在工作上，要不是苏展眉体谅他、理解他，罗宝扇支持他，换个其他人来试试看？

        也就是袁父袁母身在福中不知福，根本不知所谓。

        想到这里袁星又生出了不少怨气。

        这几年，她脱离了农村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生存环境之后，又和苏展眉一家来往密切，和袁剑河的感情倒是越发好了。

        袁剑河哪里看不出来袁星为他鸣不平的心呢？可是，他也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在工作上，他一直都在全心全意，可是在生活里、婚姻中、父母关系中，都在被动的、或者说有些推脱了责任的把事情都交给苏展眉和袁星，自己则置身事外还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啊，他根本就没有真的起到一个顶梁柱的作用，甚至什么也没做，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袁剑河目光终于坚定起来，不再苦闷和犹豫不决，他坚定的对姐姐说：“没事，你去吧，这里我可以应付得来，工作总是做不完的，我也不是一个孤家寡人更不是孤魂野鬼，处理好家里的事才能更好地工作，上面也会理解的，一些不那么着急的事也能让人先去处理，不用我时刻盯着。”

        “真的？”

        “真的。”袁剑河点头，他忽然浑身轻松起来，是啊，他这几年的确是奋斗的很厉害，可是一直忘了一件事——作为一个领导，他需要身先士卒没错，可是也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人才利用人才相信人才，然后在事情稳定发展之后让他们去发挥才能，而不是任何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去过问，他一个人能干多少事？利用团队的力量才是真正发挥组织机构、扩散影响力的正确方式啊！他怎么就忘了呢？

        “你回去吧，我这就去看看爸妈，你放心，爸妈那边我会亲自处理好送他们回去，不让他们再来为难你和展眉。”袁剑河说着迈开长腿朝父亲的病房走去，彼时袁父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袁母正一边抹着眼泪陪着。

        “妈，爸怎么样了？”袁剑河走过去问道。

        袁母看到是儿子来了，哭得更欢了，本来闭目养神的袁父也睁开了眼睛，不满的看着袁剑河。

        “剑河，你怎么这会儿才来？你爸他……”

        “我听姐说了，也刚刚去跟医生谈了谈，医生的话我想爸爸妈妈你们都听见了，爸爸平时爱喝酒，又肝火旺，年纪大了本身就有高血压，需要多注意，平缓心情少发火，这次也是急火攻心，还好没有引发大的问题，稍微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我刚刚给您办理了住院手续，您在这儿住几天，城里的医疗水平到底要好些，等身体稳定了再出院，到时候听着医生的话好好调养，保持心情愉快，就没大事。”袁剑河说。

        “心情愉快？”老头儿刚刚死里逃生，却一点都没受到教训，依然吹胡子瞪眼睛，仗着自己现在是个病号，儿子不敢惹他，更是把作死两个字演的淋漓尽致：“抱不到孙子还要受你媳妇的气我能怎么心情愉快？”

        “爸，心平气和一点。”袁剑河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老爹，不为所动：“医生说了，过度激动你下次就不会这么运气好了，就算随时备着速效救心丸，如果你发作的厉害吞咽不下去，也未必能够及时救你的命，更何况你看看妈，她也什么都不懂，你发病了她搞不好还以为你就是累着了，连叫救护车也未必会，到时候你直接引发并发症，心脏停止跳动，血液逆流，脑部缺氧，死亡就在刹那之间，毕竟大脑缺氧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导致死亡，而血液逆流同样能够迅速致死，爸你确定还要这么激动吗？还是你觉得我们谁可能天天二十四小时片刻不离的跟着你，一秒钟都不会离开？”

        袁父莫名地觉得气势退缩了几分。

        袁剑河又扫了袁母一眼：“妈，多劝着爸，爸本身就有三高，还不注意养生平心静气的过日子，动不动就发火，随时都能发病，要是真有一天他在你眼前不行，而你既不知道怎么急救又不知道怎么求救，眼睁睁的看着咱爸在你面前没了气，你扛得住吗？”

        袁母胆子小，脸色顿时白了白。

        “到那时候，爸你也别指望抱的到孙子了；至于妈，就算你还能抱得到，又抱得安心吗？”

        袁父袁母不说话了，但儿子的态度和话语又让他们突然有了几分期待：“所以，剑河你的意思是，会劝说展眉生二胎了？我们还能指望抱的上孙子了？”

        袁剑河淡淡地说：“如果你们还希望有那么一天，那就记得我现在说的话，第一，好好养身体，闭上嘴，别去展眉和岳母跟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第二，出院了之后我送你们回去，乡下空气新鲜，日子也悠闲，你们在那边好好过日子，没事别就知道找茬。第三，孩子的事、展眉的事你们少过问，是我和姐不够孝顺你们还是钱不够花，日子不够好过，非得去找儿媳妇的茬？”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敢再去展眉和岳母面前说一句，我可以告诉你们，不需要你们去什么纪委闹，去检举，我立马可以从现在的什么都有了变得一无所有。拍着自己的心口问问你们自己，如果有人捅了你两刀把你捅得快死了，人家还对你笑嘻嘻的说没事没事多放放血对身体好，救护车半个小时以后就来了，你不就疼一会儿吗又死不了，你们自己是什么心情？真以为展眉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人疼没人爱，你们要她活就活要她死就死？当岳母不存在吗？人家也是爹妈生养的，和你们一样、和我一样，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你们说那些话的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感受吗？你们害的展眉生死关头走了一圈，现在还惦记着让人家怀胎打胎，你真以为他们没有半点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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