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缺钱

医生也不是笨蛋。

        他们这种地方，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多了，苏展眉这话一说，他就懂了，这女人不是离婚了大概就是丈夫靠不住，也是，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有妈妈陪着来，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到当爸的出现，这会儿他们说了半天也没见有个电话过来，这当爸爸的就算没死也跟没有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医生见得不少，但是想到那孩子的病情，和眼前女人苍白虚弱却咬牙硬撑的样子，仍然心里叹气，有点同情。

        女人孩子不容易啊，婚姻真tm混账，把人娶回家、把孩子生下来却不好好照顾，还算什么男人？可偏偏，这世界上这种男人比比皆是。

        医生不知道苏展眉家里的情况，不过就着眼前的情况胡乱猜测罢了，但是姜悯之和孟归月却是知道苏展眉家里的情况的，苏展眉既没离婚也不是寡妇，袁剑河还好好的活着呢，听话里的口气是袁羽书那孩子生了重病，可是既然这么严重那袁剑河怎么不在？

        “展……”姜悯之开口要问，被孟归月一把捂住嘴使了个眼色打住了拉到后面，不让他胡乱插嘴。

        她可没错过刚才医生提起孩子爸的时候苏展眉眼里流露出的强烈的恨意和漠然，那是两种完全反差的情感，可就是在苏展眉身上柔和起来了，而且都是针对袁剑河而去的，女人心思细腻，不像姜悯之个大男人那么不注意细节。

        苏展眉和袁剑河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苏展眉不会这样，而姜悯之胡乱说话自然会戳中苏展眉的伤心事。

        现在苏展眉已经够难过的了，比起袁剑河如何，还不如先处理眼下的问题。

        苏展眉一脸倔强，医生摇摇头，却也没有办法，于是叹了口气拿起了检查报告跟苏展眉说了起来：“你女儿得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发作得非常严重，我们刚才做的只是暂时让她的病情稳定下来，但是也只是暂时的。”

        简简单单两句话，苏展眉整个人晃了晃，不敢置信的看着医生，她感觉自己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把身体稳住没有倒下去，但喉咙口因为隐忍太过已经隐隐有了血腥味，苏展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保持清醒没有再次失态，她强撑着：“怎么会……羽书她……”

        她对白血病不了解，但是也没少看到过相关的悲剧，比如她学生时代大热的韩剧《蓝色生死恋》里面的女主角可不就是得了这样的病，最后医治无效去世了吗？

        当年流行悲剧类爱情，白血病可没少充当催人泪下的工具，她就算不完全了解，也至少知道，这个病不好治。

        打击来得太大太突然，一时之间苏展眉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幻觉之中，更分不清心里头的滋味是绝望还是悲伤。

        医生见惯了这些，倒是很平静，继续说下去，“白血病也未必是绝症，如果是慢性白血病，通过药物治疗和控制，各方面注意一点，疾病和人体也能达成共生，未必就会比普通人过得差；可是你女儿是急性白血病，我能安慰你的一点就是她这个病，如果有合适的骨髓捐献做了手术是能够完全治愈的；但是要你做好心理准备的一点是，急性白血病发病起来就会特别快，也就是说，她的时间不多。”

        苏展眉动了动嘴，却已经失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医生狠狠心把话说完：“另外，这治疗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想救这个孩子就有思想准备。”

        这仿佛是终于戳中了苏展眉的穴道，苏展眉顿时有了几分活气，她用力、只是自以为用力的大声说道：“救，当然要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咳咳……咳咳……”她太激动，一不小心就呛着了，孟归月忙过来扶住她，只见苏展眉这么一咳脸上反而有了几分血色，看着像个活人了，反而松了口气。

        医生却叹了口气：“你也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的心情，当父母的遇到这种情况都很难冷静的下来，但是，我知道话未必好听，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给你听一听，一个是钱，第二个就是治疗了，我们可以给她做后续治疗，但是你女儿这个情况，我建议你们要是有条件的话，可以去s市专科医院看看，或许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如果没有，那么就只能在这里做常规治疗，但这个常规治疗，说白了就是放疗化疗，加上一些药物辅助，确实能起到点作用，但是也就是个拖时间，就算是对大人来说这种治疗过程也挺痛苦的，孩子熬不熬的住还两说，就算熬得住，费用也是个问题，但是到底能拖多久也不好说，没法给你什么保证，所以你也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其实趁着孩子还能动能说的，用药物控制一下不让她太痛苦，想做什么去做、想吃什么就吃、想去哪里就去，好好地珍惜最后的时间，也挺好的。”

        “谢谢你医生，我知道你给我的良心建议，或许你才是对的，可是我做不到。”苏展眉脸上依然平静，但是两行清泪却随着医生的话落了下来，医生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足以让苏展眉清醒地认识到袁羽书的情况有多严重，几乎就是医生劝你放弃治疗的程度。

        道理苏展眉都懂，可她真的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或许有一线希望，可是我却放弃了，我就会后悔一辈子。”苏展眉低声说：“您就告诉我，如果我要积极治疗的话，大概要多少钱，现在需要做什么？”

        她深深地看了医生一眼，目光无比坚定：“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要救她！”

        哪怕她没钱，哪怕倾家荡产，她都不可能会放弃，不为别的，只为母女连心血脉相连，何况不尽力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一定没有希望呢？

        医生并没有多劝，他们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世上人有千千万，面对生死的态度也就有千千万，况且苏展眉还没尝到真正绝望的味道，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所以他沉吟了一下，正好这时候护士把水单拿过来，医生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苏展眉，苏展眉接过来一看，眉心跳了一下。

        把袁羽书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代价果然不一般，这才进了医院没多久功夫，直接就下去了五万多块钱。

        放在现在五万多块钱不算什么，可那是在十一年前，这对普通人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展眉来的时候匆忙，何况袁羽书那会儿虽然高烧昏迷说胡话，可她也不会往那么严重的方向去想，身上就踹了一千多块钱，想着怎么也够了，可哪里想到……

        这还是因为刚好送羽书过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是地税局里一个同事的丈夫正好值夜班，看羽书情况不好，帮着先安排救人了，否则，如果真的要让她先交够了费用，那她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都这个点了，银行早关门了，谁家里也不可能放这么一大笔巨款的现金，苏展眉当时手上还是有点钱的，但也不多，这五万多块钱还是出得起，不过手头上的存款也真不多，交了这笔钱之后就不剩多少了。

        可袁羽书的情况，医生的话重新在她脑海里回放，苏展眉知道，就这点钱绝对救不了袁羽书，就算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也不能解决后顾之忧。

        苏展眉有点明白为什么医生要劝她，眼下就是这样的支出，更何况后续治疗？

        让她放弃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会儿拿出这些钱来，她也有点困难，于是苏展眉抬起头看向医生，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孟归月先开了口，她走过来把苏展眉护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交给我的眼神，然后转过身对医生说道：“医生啊，我们知道这个钱今天得交上，你们先救人再收钱已经是通融了，不过你们看现在银行都关门了，医院又只收现金，我们身上的钱也不够，能不能这样，我们先凑一凑身上有多少先压多少，然后我留个电话写个欠条，最晚明天早上取了钱一定把钱给补上，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呢？

        事情发生在这个点，医生也明白病人家属的为难，他这会儿拿出这张流水单来也不是催着苏展眉交钱的，而是让她明白，得了这个病，普通家庭真是要面对倾家荡产的后果的，不若想清楚点，别最后人财两失，毕竟救不活的也就算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的，不能为了随时要死的让本来能活的也活不下去吧？

        “行，接下来的治疗费用连同今晚的，先交个十万吧。”医生爽快地点点头，不过也没忘记提醒：“最晚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交上啊，不然我一个穷医生，也担不起，你们也别让我为难。”

        “放心吧医生，谢谢你。”苏展眉这时候已经克制住了心里的波涛汹涌，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现实了。

        医生点点头，“没事就回去休息吧，病人暂时肯定是出不了院的，还有的需要你们家属费神费力的地方呢，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病人还在监护病房，你也进不去也看不到，没必要在这里耗着。”

        说完，医生就走了。

        她一走，苏展眉一直强壮的冷静就轰然倒塌，她晃了晃，差点摔了下来，而孟归月和姜悯之早就有所提防留意着呢，尤其是孟归月靠苏展眉很近，直接就把人扶住，她张了张嘴，又闭上，目光和姜悯之对上，姜悯之点点头又努努嘴看向了苏展眉，孟归月想了想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对苏展眉说：“展眉，你先别急，其他事情都先放一放，把钱凑齐了再说。”

        孟归月冷静地提起钱的问题，苏展眉顿时清醒了，姜悯之和孟归月把她一起扶着坐了下来，姜悯之也开了口说道：“我和归月身上现金带的不多，这会儿加起来就两千块钱，不过我们身上有些存款，明天等银行开了门，我们先取十万给你应应急。”

        姜悯之虽然职位高，可是却不是什么大款，这已经是他和孟归月此时全部的存款了。

        不过他全部拿出来救急，孟归月也不在乎，事情轻重缓急她分得很清楚，顺着姜悯之的话安慰苏展眉：“是啊，虽然可能还不够，但是暂时应应急也没问题了，展眉啊，你冷静下来，羽书还在病房里，她醒过来了肯定第一个想要见你，到时候你要是倒下了可怎么办？虽然我们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可是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办法，接下来治病的路还长着呢，你不撑住的话，羽书接下来要靠谁？”

        孟归月其实满肚子的疑问，这么大的事，袁剑河那个当人老公和当人爸爸的到底在哪里？男人不该是一家的顶梁柱吗？该他出现的时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跑哪里去了？

        可是看着苏展眉这么精神恍惚摇摇欲坠的样子，孟归月也实在是不敢说，怕好死不死戳中了苏展眉的软肋，她直接受不了倒下了那就糟糕了。

        所以孟归月虽然和姜悯之一样也是一肚子疑问，甚至急脾气的她很想直接把袁剑河抓过来摇晃一下问一问你tm怎么回事，但是她啥也不能说，憋的够呛。

        好在，她三言两语虽然没什么力度，但是却也击中了苏展眉的心事，袁剑河到现在不出面，不接电话、电话关机、不问一声她连续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甚至过了这么久连回个电话都没有，袁羽书则昏迷不醒的躺在监护病房里连探问都不行，这已经彻底的让苏展眉认清了一件事：袁剑河靠不住。

        是啊，袁羽书是否能活下去，能否扛过这一关，就得靠她这个做妈妈的了，那个被叫做爸爸的人是不会在乎袁羽书的死活的，她要是倒了，袁羽书就彻底完了。

        不能如此，怎能如此！

        为母则刚，哪怕苏展眉也从来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人，可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用刚强把自己武装了起来。

        “你说得对，现在不是我这样软弱的时候。”苏展眉虚弱的说，但随着她的话语，她的目光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坚定，整个人的状态也开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归月，悯之，虽然很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存这笔钱也不容易，可是现在先借给我用一用吧，我一定会还的，也一定会回报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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