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挣扎

怎么能不难受呢？

        而最难受的是，苏展眉甚至不知道这件破事该从何说起，明明是一场噩梦，可是她却连怎么会做这场噩梦都不知道，更无从抱怨、无从发泄，因为追根究底，好像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真正要说，是从她当初不顾母亲罗宝扇的反对坚持要嫁给袁剑河开始的，她自己种下了因，自己尝今天这份苦果。

        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

        越是这样，越难受，心里越堵得慌。

        姜悯之沉默地看着苏展眉，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苏展眉这些年的经历他都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他能做什么？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他一个身份尴尬的老同学？

        所以姜悯之也只好保持沉默，等着苏展眉收拾情绪。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谁不崩溃，苏展眉熬到这个时候才失控，失控也失控的这么有自制力，已经很不容易了，做人要宽容。

        苏展眉的确并没有放任自己，这也并不是一个放任和放松的好地方，虽然是单独的一个房间，可到底是拘留室，不过条件相对过得去罢了，但监控什么的样样齐全，还真能当家里吗？

        姜悯之是她的熟人，可一个高中同学罢了，这些年的交道也没多少，还不如苏展眉跟他老婆孟归月的接触多，苏展眉难道还真会把姜悯之当家里人不管不顾了？

        才怪！

        不过是实在压抑不住了，才没有办法，即使如此，苏展眉也在尽力的克制，让自己尽快恢复平静。

        彼此都很了解，都是体面人，不用太多废话。

        没多久苏展眉就擦干了眼泪，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齐整走了出来：“抱歉，这次我的事是不是也给你添麻烦了？”

        姜悯之摇了摇头：“不会，还不至于要避嫌，办案本来也不会是我一个人出动。”无论是警方还是检方，都是两人一组处理事务的，这也是为了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也以防有人公事中犯纪律。

        苏展眉点点头，她并不想姜悯之对她特殊处理，否则的话，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反而会弄得说不清，能够公事公办就最好。

        “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苏展眉于是说：“谢谢你了。”

        姜悯之一个反贪局长，就算现在手上主要是在处理她的事情，也不会没有别的事，没有道理一直在这里守着她，再说，就算要提审，也不是在这里。

        “行，那我回去了，你先自己待会冷静冷静，事情就是这样，你回头整理下思路，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线索提供给我们，或许能帮我们早点结案，你也早点出去。”姜悯之话里话外表示着对苏展眉的信任，也是让她安下心来：“归月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一会儿下了班会过来看你，我跟陈检打过招呼了，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跟她说说，让她帮你转告也是一样。”当然，姜悯之指的是私事，而不是和案件有关的事情。

        孟归月是个法官，这次跟着老公姜悯之一起空降过来的，说起来高中毕业之后，苏展眉之所以没和姜悯之断了联系，还是因为孟归月。

        这些年来孟归月和苏展眉一直有联络往来，关系很不错，算得上闺蜜，只是各自忙着工作又不在同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不多，外人也不清楚他们有来往，但是私下关系却一直都很好。

        对于孟归月的到来，苏展眉并不意外，只是偏偏又是她这么狼狈的时候，所以苏展眉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谢谢你和归月了，但是，你说这是不是巧？我同时见到你们夫妻两人，都是特别狼狈的时候。”

        上次是，这次也是，真不知道老天爷这是故意开玩笑，还是真就这么巧合。

        “你不要觉得我们是在看你笑话就好。”姜悯之笑了笑：“我走了，你自己呆会儿，还是让小南过来陪你？”

        “我自己待会吧，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苏展眉说着，姜悯之点了点头出去了。

        终于只有苏展眉一个人，哪怕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记录进监控，被检察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她也顾不上了，至少这个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任由自己瘫软在椅子里，双目无神、大脑放空，整个人一片空白。

        天知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无数次她都以为自己就要熬不住了，就快失控了，可到底还是凭着坚强的自制力没有在人前失态，但是她真的撑不住了，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说到底苏展眉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她曾经在机关单位工作过，可是活了这么几十年第一次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带来受审讯还要被羁押，哪件事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素来安分守己哪怕下海经商也从不敢越雷池一步，自以为是守法好公民的人却走到了这一步，不说是晴天霹雳也是眼前一黑。

        那些所谓的冷静理智沉着不过是自欺欺人，无非是内心的倔强和要强让她不愿意表现得像个失败者罢了，可是唬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只有苏展眉自己知道她到底费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控制住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要发抖、写字的时候手不要颤动，举止动作的时候不要让自己的脸色、眼神出卖自己内心的害怕。

        好在，这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苏展眉紧紧闭着眼睛，任由整个人轻轻发着抖，她下意识地紧紧抱着自己，像是一个刚刚出生、还没有习惯离开母体的无助婴儿，在新的世界里无所适从，到处寻找母亲的安慰。

        可是睁开眼，却只有苍白的墙壁，和孤独的自己。

        不用去照镜子苏展眉都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大概苍白的像个鬼一样，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面对现实，现实就是她不知道被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送进了这座牢房，当务之急就是她得想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从何着手？

        比起毫无经验的自己，反贪局这些人才是专业的，他们知道从哪里去彻查，可是，他们不是她，不会那么信任她，也不会那么在乎她清白与否，自己是不是能够完全信赖他们，把自己的前途命运交托在他们手里。

        苏展眉的内心告诉她：不能。

        不是她不信任司法机构，也不是她不信任法律的公平公正，只是到底她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哭天抢地，会把自己的人生交给别人宰割的人，即使命运的车轮仿佛失控，她也要想办法让自己尽快的冷静下来，重新把住自己的命运之舵。

        苏展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些虚弱、无力、苍白、绝望的情绪已经被她一扫而空，她知道自己不想就这样成了行尸走肉，她要为自己做点什么。

        于是，监控室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展眉站起来，脱去了外套，然后钻入被窝里，闭上了眼睛，一副安然入睡的样子。

        盯着监控视频的纪瑶检察官差点没瞪大眼珠子掉了下巴，整张脸写着wtf？

        “她她她……她没毛病吧？”纪瑶失态的拉住老大陈寻的袖子寻求安慰：“她刚才看起来都要崩溃了，然后突然又一脸严肃，最后的决定是去睡觉？”

        这这这……不合常理啊！

        走到门口的姜悯之闻言轻笑了起来，纪瑶起身跟姜悯之打招呼：“局长，你来了，她……”

        “她没事，只是不想崩溃绝望，想要振作起来做点什么摆脱困境，这会儿正在养精蓄锐呢。”姜悯之好心解释：“放心，我认识的那位苏展眉可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女人，她坚强着呢。”

        纪瑶嘀咕：“坚强未必是好事吧，对我们来说。”

        嫌疑人越坚强，他们的工作就越困难不是吗？局长这么高兴干什么？不会是他们局长真的‘反叛’了，站在嫌疑人那一边？

        纪瑶狐疑的盯着姜悯之。

        姜悯之不以为意，他找陈寻有正事，陈寻吩咐纪瑶：“排好班把人盯好，有什么情况就及时上报，不过要注意别犯了纪律，即使苏展眉现在是嫌疑人，你也要记得尊重个人隐私。”换言之，不该看的不能乱看。

        “放心吧老板，我懂的。”纪瑶保证，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过，如果她自己不注意我不小心看到了什么真不能怪我啊，当然我会保证不外传。”不知道为什么纪瑶突然有点期待看到‘什么’，苏展眉虽然四十几岁了，但是是个很有风韵的美人，美人嘛，不分男女都爱看，她也爱看美人姐姐！

        “放心，交代过她注意事项了，她是个细致的人，大概率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姜悯之无语地扫了突然兴奋的纪瑶一眼，不懂这位年轻的姑娘怎么突然像‘色狼’一样。

        纪瑶回以无辜的眼神。

        姜悯之觉得，自己也许有必要再提醒一下苏展眉好好注意一下，别一时大意被看光了。

        陈寻没注意这年头的小年轻有什么奇思妙想，让纪瑶随时和南浦清那边保持好联系，毕竟卫生间之类的不方便安装摄像头，而他们对于嫌疑人也有自己的纪律要注意，所以自有一套规则，以防嫌疑人利用这些死角做出什么事情，各种类型的。

        所以监控需要，监视人也需要。

        说完陈寻就和姜悯之走了出去，一边走陈寻就主动开了口：“悯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没有证据证明她无辜，不管大家对她是同情还是什么，都没有办法，更何况她虽然是个小虾米，可是牵涉到了这个案子里，你也得考虑她的安全问题，我们把人留下来，除了要查明真相，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你是个聪明人，不该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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