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烈日冷海（1）

加州的天气和泰国截然不同，习惯了湿热，一下子干燥起来，反倒不习惯。连日来，吴真的嘴唇一直皲裂着，喝再多水也无济于事。
  然而，这里的阳光却和热带一样毒辣，晒在身上火辣辣的，加上这边实在没什么好吃的，总之，就是各种不适应。
  程知行还要一个多月才开学，在住处休整了几天，他提出去旅行一番。当然，他并不是在寻求吴真的意见，只是通知她一声罢了。
  这次公路旅行，程知行只带了钟宁，他们俩甚至轮流开车，完全不像上下级的关系。三人就像普通留学生结伴出游，唯一有些别扭的是房间的分配，或许是怕她逃跑，程知行和吴真一间房，却总是有两张床的那种标间。
  法律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夫妻关系，但程知行从来没有对她有什么越轨的行为。她早已不是小孩子，对男女之事也不算一无所知。她曾一度以为他没有普通人那种世俗的欲望，但近来她隐隐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异样的情愫。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却不免感到焦虑，两个人独处一室的时候，总是想要避嫌。每每这时，对方却又表现得很坦然，反倒显得自己很有问题。
  这天他们沿着十七英里海岸边开边观光，这边的海滩有白色的沙，玩沙子的时候倒是开心，回到酒店房间换衣服时，却着实尴尬了。
  吴真已经在浴室脱了沾了沙子的外衣，在龙头下搓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换洗衣服放在外面没拿进来。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还是将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缝，轻轻敲了两下，对外面的人说：“那个……帮我拿一下床上的衣服……”
  “好。”
  程知行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也敲了敲门，说，“你把门打开一点。”
  “哦……”  她把门缝推大一些，伸出手去，胡乱抓了半天，也没抓到什么，急躁中不小心推开了门，对上他的眼神。
  他举着她的衣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她呆了两秒，慌乱地抓过他手里的东西，“砰”地关上门。
  换了件T恤出来，她的脸颊仍有些发热，程知行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淡定地看着从前台拿来的当日新闻，对她说：“钟宁说镇上有一家不错的生蚝吧，六点出发。”
  “钟宁是不是跟你有血缘关系？”  她坐在床上，强装镇静地问道。
  “他妈妈和我妈妈是表姐妹。”  他答道。
  “哦，难怪你俩长得有点像。”
  “像吗？”  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有一点，但他不像混血。”
  “我外公那边有欧洲血统。”
  吴真从来没问过程知行家里的事，她只见过莫昆，但他和他的父亲可以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程知行的母亲一定生得特别漂亮，基因也足够强大。
  Carmel是一个宁静又带有艺术气息的小镇，他们吃完晚餐，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沿途欣赏墙上的涂鸦。
  “阿行，最早明天晚上就能开到Vegas，到时候就能好好玩了。”  钟宁心猿意马地憧憬着明天的行程。
  “这里也很好玩啊。”  程知行仔细看着一座墙上用明亮色块喷就的Love  and  Peace，背景是纷杂的线条汇成的一张人脸的剪影。
  “就是带着她……没啥意思。”  钟宁嫌弃地看了一眼吴真，语气有些抱怨。
  “我们去看秀，你想玩什么就去，钱随便花。”  程知行说。
  听见“看秀”两个字，吴真脸上的肌肉骤僵硬起来。然而另外两人只顾着闲聊别的事，谁也没看见她表情的异样。
  回到酒店，吴真早早躺下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她突然坐了起来，问：“可以不去看秀吗？”
  程知行放下手里的书，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他想问什么，但很快似乎就明白了什么，答道：“你不喜欢，就不看。”
  多年前那场《剧院魅影》是她心头的一块阴影，至今回想起来，仍然令她遍体生寒。
  她再次背对他躺下，努力试图屏蔽掉不堪的回忆，但脑海中那经典的唱段已然响起，久久挥之不去。
  Vegas的夜与海边小镇的宁静简直是两个世界，他们穿梭于一家又一家夜店，喧闹的电音刺激着耳膜、浓烈的酒精侵蚀着意志。
  一切对吴真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置身于充斥着陌生人的舞池，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周遭律动摇摆，她感受到一种近似于自由的快乐。
  程知行的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她仿佛听见自己的笑声，又仿佛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她的毛孔。
  黑暗中，他的眼眸格外亮，她感觉他的指尖穿过她的头发，温热的唇贴了上来，夺走她的呼吸。
  对彼此来说，这是生涩而热烈初吻。吴真干裂的嘴唇感到疼痛，酒精却让这种痛感变成一种近乎快感的错觉，她的心中生起一种恐惧，却在醉意的麻痹下沉湎于他表象的温柔之中。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完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确信昨晚除了那个吻，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她也清楚地意识到，她和程知行之间的关系，已然发生了改变。
  在夜店幽暗的灯光下，她看清了他对自己的渴望，那是一种捕食者对猎物的占有欲。但这并不是最令她害怕的，令她真正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自己内心的真实反应——
  她曾经想过这样的事总有发生的一天，她应该感受到的是厌恶或恐惧，然而都不是，尽管不愿意面对，但无论是昨晚还是酒醒之后的此刻，她心中呼之欲出的是一种近似于期待的预感。
  她受到了撒旦的诱惑，却暗暗憧憬着跌入深渊。
  *十七英里海岸是从北加到南加的1号公路最美的一段海岸线
  *Carmel卡梅尔小镇是加州蒙特雷半岛的一个美丽的海滨小镇，艺术气息浓厚，也是1号公路沿途五星推荐的景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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