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汇路口

骆君稀和谢倏从岱州回来的当天下午，两人还没走到刑侦支队办公室，崔叙就着急忙慌地从走廊那头冲刺到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骆队，死者……死者身份确认了!刑科院实验室刚传来的结果。＂
  ＂死者资料马上整理一份放我桌上，哪里的失踪报案？＂
  ＂长滩派出所，死者是个小明星，就住在江边。报案人是她的经纪人。“
  ＂我先去找一下孙雨薇，尽快把资料整理出来。＂
  ＂骆支队，那我……＂谢倏迟疑地看着骆君稀。
  ＂你去办公室等一下，崔叙，通知所有人十五分钟后开会。＂
  孙雨薇正坐在她自购的人体工学办公椅上优雅地吃着她的餐后酸奶，她的面前架着手机正在看电视剧，听到有人敲门，她随口说了一句＂请进＂，朝门的方向瞥了一眼，见是骆君稀，她摘下耳机，语气轻快地问：＂骆队，从岱州回来啦，怎么样，和小美人的二人世界过得还愉快吗？＂
  ＂薇薇姐……＂骆君稀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问了，知道你害羞，来，叫你来是有东西给你看。＂她放下手中的酸奶杯，站起身往解剖室里走。
  孙雨薇戴上乳胶手套，从冰柜里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尸块，左边尸块前放着的标签上写着A，右边的写着B，她招呼骆君稀过来看。
  ＂左边的是宋梓萱，右边的是新受害者，看出什么相同点了吗？＂
  骆君稀仔细查看了一会儿，说：＂切口形状？＂
  ＂对，我在她们的部分尸块上都发现了这种锯齿形状的切口，虽然钢锯是很常见的分尸工具，但……＂
  ＂但这个齿纹很特殊，不像一般的钢锯。＂骆君稀抢先一步说。
  ＂不愧是法医出身，一点就通。其实我第一次在宋梓萱的尸块里见到这种切口的时候，就有一点怀疑，直到这次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切口，我才确定，凶手应该是用同样的工具进行的分尸，而且他的工具，不是市面上随处可以购买到的，属于特殊刀具。＂
  ＂金属碎屑呢，有没有残留？＂骆君稀问。
  ＂有，我已经做了成分分析，确实是很特殊的材料。＂孙雨薇脱掉手套，从一边的操作台上拿过来一张报告，递到骆君稀手里。
  ＂钨钹合金？＂骆君稀沉吟片刻，又恍然大悟似地说，＂金属钨的高强度加上金属钹的轻巧性和锐利度，确实是很优秀的组合。这种刀具不常见，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这份报告也确凿证明了，这两起分尸案，同一种工具，同一个凶手。＂孙雨薇伸了个懒腰，又用手揉着颈椎说，＂加了两天班总算没白忙活。＂
  骆君稀跟着她从解剖室里走出来，只见她坐回椅子里，继续悠闲地吃起杯中点缀着紫色蓝莓和红色树莓的酸奶——与尸块的颜色几近相同的配色。
  ＂哦，对了。＂在骆君稀要推门出去前，孙雨薇从不知道哪里拿掏出一袋零食递了过来，＂上次你家小美女来我这里做客吃了连连说好的零食，我特意又买了一些，你帮我拿给她。＂
  ＂不是，怎么就我家的了……＂
  ＂魏局跟我说的啊，他说这门婚事他同意了。＂
  ＂哪里来的婚事？你们可饶了我吧。＂
  ＂不过说认真的，骆队。＂孙雨薇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你要是不上心的话，到时候可别后悔啊，别的不说，就痕迹科那个小齐，最近可没少往你们那边送吃的，你不抓紧，有的是人上赶着追呢。＂
  骆君稀不接茬，拎着零食就往外走。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全员都已经到齐了，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盯着电脑，只有谢倏松垮垮地坐在宋晴晴边上加出来的椅子里刷着手机。他走到她面前，把袋子塞到她怀里，说：＂孙法医给你的。＂然后径直进了自己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堆资料从里面走出来，敲了敲办公室正中央的大白板，说：＂开始开会吧。＂
  感觉到身边的宋晴晴＂嗖＂地直起身子，谢倏放下手机，缓缓抬起头。
  ＂崔叙给大家同步一下死者的情况吧。＂
  ＂好的。＂崔叙走到白板前，用磁铁把一张照片贴到已经在上头的宋梓萱的照片旁边。＂被害人李佳宁，艺名莫雪，平面模特出身，后来在几部电视剧里当过配角，基本都是女三号女四号这样的角色，名气不大。11月4日原本是她进组拍综艺的日子，但从前一天开始她的经纪人就联系不上她，到11月4日当天经纪人去她的住所找她发现家里没人，跟她所有的亲戚朋友联系也都找不到人，24小时后经纪人报警。11月8日，警方在育贤河下游发现无名尸块，我局向全市发出协查通告，9日，长滩派出所报告了莫雪失踪案，和其他几起上报的失踪案一起通知失踪人口亲属进行了DNA比对，结果显示尸块属于莫雪本人。＂
  他又拿出一张照片，贴到莫雪照片的斜下方，照片上是个微胖中年人。

  ＂这是莫雪的经纪人何绩帆，行业内的人都管他叫帆哥。他曾经也是带出过好几个大明星的，哦，对  ，演《武圣》的那那个男演员，叫陈子墨的，就是他带入行的。这个帆哥在圈子里颇有一些人脉资源，但据说人品比较次，成天想着压榨自己手下的艺人，所以基本捧红一个就跟他解约一个，混到现在，手里只剩下莫雪这样的十八线小明星了。＂
  ＂行啊傻崔，这些八卦新闻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李超啧啧称奇。
  ＂这些都是宋晴晴整理的，娱乐圈的事她最熟了。＂
  ＂啊没有没有。＂宋晴晴连忙解释，＂我是因为有同学就是干娱乐经纪的，我跟她打听到的内幕消息。＂
  ＂这个帆哥应该是对死者最了解的人，尽快请他来做个笔录。＂骆君稀的插话打断了几人的八卦讨论。
  ＂已经通知他了，明天就来局里。＂崔叙介绍完新案件死者的情况，便回了自己座位。
  骆君稀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宋梓萱和莫雪的照片之间画了一条线，在横线下面工工整整写下了＂钨钹钢锯＂四个字。
  ＂孙法医在两名死者的部分尸块上发现了同样的锯齿状切口，通过提取切口处留下的金属碎屑，发现这些切口都是由一种钨钹合金钢锯留下的，这种材质的钢锯十分特殊，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两起分尸案的凶手就是同一人。＂
  他挪了两步，用笔尖指着白板最左侧和宋梓萱、莫雪并排的一张照片说：＂8年前的这起案件，分尸和装尸块的手法与最近这两起十分相似，我认为很可能也是同一凶手作案。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三名受害者，似乎彼此之间有一定的共性，她们都是物质上比较奢侈的年轻女性，八年前的受害人罗希楠，被富二代于思崇包养，宋梓萱，是公司合伙人蒋宇琦的婚外情人，她们都和一位有权势的男性存在亲密关系，所以我怀疑，莫雪很可能也有同样的情况。＂
  ＂所以凶手的目标是拜金女？＂崔叙说。
  ＂不要给受害人贴这样的标签。＂骆君稀表情严肃，＂但凶手确实很有可能认为这些女性靠依附他人获得物质享受是有罪的甚至死有余辜的，以此来合理化他的杀人行为。＂
  ＂变态杀人狂通常都会有反社会人格，他们无法共情他人的苦衷，只会用自认为合理的一套准则来审判他人，实际上不过是为自己的暴力行为找借口的一种方式罢了。即便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拜金女’，他们也会给其他女性贴上‘该死’的标签。＂谢倏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从之前懒洋洋的状态转变为正襟危坐的姿势。
  ＂小谢你懂得还挺多啊。＂崔叙感叹道。
  ＂略通一点，以前在什么闲书里读到过。＂谢倏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松弛戏谑的笑容。
  只有骆君稀捕捉到了崔叙说出＂拜金女＂那三个字时，她眉眼间忽然浮现的一丝阴鸷。
  ＂好了，案情就跟大家同步到这里，下一步的重点是追查分尸工具的来源，李超，你去找一下技侦的刘主任，让他们在各大网站论坛上搜索一下什么渠道可以购买到这种钨钹合金的钢锯，最好能查到是哪些人在买，林可力，你过去给刘主任他们一起帮忙。崔叙，你准备一下明天对帆哥的问询，宋晴晴，你再去问问你同学，还知道哪些关于帆哥在娱乐圈的内幕消息，越多越好。＂
  说完这些，骆君稀拍拍手边的桌子说：＂大家去忙吧，案情终于有了一些突破口，我们争取一鼓作气，把这个连环分尸案给它破了。＂
  ＂是!  骆队。＂众人皆受鼓舞，一个个精神矍铄地奔赴自己的任务。
  “那个……骆支队，那我呢？还有什么我能做的？”谢倏不知不觉中已经打开了一包零食，悠闲地吃了起来。
  “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了。有进展我给你发微信。”骆君稀扔下这句话就消失在门外。
  “好吧。”空荡荡的刑侦支队办公室里，只剩谢倏一个人吃着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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