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救人（下）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口，眼看着刀锋就要划下，忽然就听得街道马蹄声疾驰，一人在雨中大声疾呼：“等一下！”

        众人惊讶回头，就见街道处，不知何时来了一对人马。

        领头之人身披蓑衣，看不清是男是女，冒着雨疾驰而来。

        明宣帝的脸色刷地阴沉了下来，目光凌厉的看向何力。

        何力心头一咯噔，眼看着这就要行刑了，却不知道什么人敢这样打断，正要厉声怒喝，就见那人已经到了近前，从马上一下子翻滚下来。

        那人像是长途跋涉而来，身子疲惫不堪，一下子便滚在了一地的泥水之中，她却什么都顾不得，慌忙爬了起来，径直扑到了高台之下，扬起一张脸对着明宣帝。

        “臣妇顾锦珠，恳求皇上刀下留人！”

        “顾锦珠？”明宣帝一怔，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下面的人是萧璟的妻子，那个御赐的锐王妃，顾家长女。

        不等明宣帝说话，顾锦珠就俯身跪下，将头顶的斗笠摘了下来，头一下一下磕在那泥泞之中，高声叫道，“臣妇顾锦珠，身为萧璟之妻，敢问皇上，我夫君萧璟身犯何罪，居然要落得砍头的下场？”

        因为连日的奔波，她的声音都带了些沙哑，然而抬起的那张脸，明明那么柔弱清丽，此时却是一片坚定，两只眼睛灼灼的望向明宣帝，没有一丝的退缩畏惧。

        她话音一落，人群立刻骚动起来。萧璟的事天下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却碍于皇权，不敢异议而已，而现在，锐王妃居然有如此勇气，敢千里迢迢来质问皇帝！

        没错，就是质问！

        明宣帝看着下面柔弱的身躯，却高昂着头，半点不惧的与他对视，他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站起来怒道，“放肆！萧璟有造反之意，罪不容恕！朕念在他到底是皇族的份上，没有牵连到旁人身上，你不思感恩，竟然还敢来刑场闹事，速速退下，否则休怪朕不留情面！”

        明宣帝不想再今日节外生枝，冲外面使了个眼色，就有军士上前要把顾锦珠拖开。

        顾锦珠知道此时不能与明宣帝硬碰硬，微微仰起脸，眼中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她红着眼眶，凄声道：“皇上明鉴，臣妇并不敢质疑皇上的决断，可臣妇夫君萧璟，忠君爱国，为大夏朝殚精竭虑，一片忠心皇天可鉴，臣妇绝不相信夫君会忤逆君上，篡位叛国，求皇上开恩，明查此事，还我夫君一个公道……”

        她咬着牙，额头一下一下的磕在泥水中，很快额下就流下一行殷红的血渍，却瞬时被雨水冲刷掉，然而她面容坚毅，就像是无所察觉，仍是不停的磕头。

        就在此时，她身后的那一行人也疾驰而至，却被禁卫军拦在校场之外，只能焦急的看向里面。

        站在外面的百姓，看到跪在台下苦苦哀求的锐王妃，心头都忍不住有些唏嘘。

        看着那道纤细身影，明宣帝眸底一抹杀机掠过。

        何力心头一沉，立刻站出来指着顾锦珠大骂道：“大胆，皇上早已查明真相，证据确凿，岂能冤枉逆贼？你还是速速退下，不要阻拦行刑。”

        他冲旁边挥了挥手，两个军士上来立刻就要把顾锦珠拖下去。

        顾锦珠强行挣脱开他们，肩背笔直再一次跪下仰头厉声道：“陛下所谓的证据并没有召告天下，我夫君萧璟不顾生死驱逐外掳，救下皇上，虽不敢言功，却也不能就这样草草就给他扣上一顶逆贼的帽子！

        我夫君身为御亲王，若要定罪必须回京里三司会审，陛下这样草草地处决，恐怕人心不服！”

        她微仰着头，面容果决，这一番话却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思。

        就算萧璟心有反意，但他身份高贵，并且明宣帝那些所谓的证据并没有拿出来，又如何让所有人信服？

        明宣帝心头烦躁，本以为萧璟立刻死定了，没想到却临时出了这样一个变故，他没想到这个以往他并没有在意的这个锐王妃，居然敢有如此胆色，就在刑场这样不管不顾的大叫了出来。

        明宣帝处死萧璟，已是顶了重重压力，被天下人指责，萧璟功绩太大，他为了不激怒民愤，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旨处置锐王府。

        原想这样一个年轻的王妃，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这个时候来大闹刑场。

        明宣帝面色沉了下来，生怕再引出什么别的事，冷冷道：“萧璟有反意是证据确凿的事，为了维护他亲王的体面，朕才没有把他的罪状公布天下，没想到王妃竟然如此不领情，萧璟身为罪人，你不思惶恐悔改，却赶来大闹刑场，罪加一等，酌朕旨意，锐王妃顾锦珠，削去封号废为庶人，等萧璟行刑后再行定夺！”

        明宣帝声音冷厉，冲着周围的侍卫喝道。

        侍卫慌忙上前准备拿下顾锦珠，没想到她咬了咬唇，突然叩头道：“既然皇上一意如此，臣妇也无话可说，皇上身为天子，君要臣死，臣夫妇自然反抗不得，但臣妇与萧璟夫妻一体，既然他罪无可赦，臣妇也没有独自逃生的道理，臣妇愿与他同死，以求圣安。”

        她冲着那高台上的身影重重磕下头去。

        她请求同死？明宣帝的脸一瞬间扭曲。

        这个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以死要挟他，她以为当着这天下百姓的面，他就会有顾虑吗？

        明宣帝眸底暗沉一片，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阴翳，沉声道，“好，既然锐王妃如此深情，朕就成全你们！”

        他重重一甩袖子，转身回到坐椅之上。

        顾锦珠再次向他磕了一个头，居然再没看明宣帝一眼，挣扎着站起来，转身就朝剐龙台走去。

        边走，她边将身上披着的蓑衣脱下，扔在地上。

        大雨倾盆如柱，她浑身上下转眼便湿透，连日的奔波早已让她狼狈不堪，头发散下来粘在她的脸颊上，然而她仍是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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