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啊，我癌症晚期了

　　晚八点

　　刚吃饱的叶风坐在路边摊玩手机，今天的收成还是不错的，虽然都是一单一单跑，但总共也跑了八单，距离近的三四块，最远的一单拿到七块钱，收到了五份五星好评。

　　除掉张宝和老板的还有三位陌生顾客给与了认同，这让他很受鼓舞，果然人才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小哥哥在吗”

　　一个可爱的微信头像跳了出来，是今天刚加的那位漂亮服务员。

　　我该怎么回复呢？在还是不在，如果回复不在她肯定要伤心，人家才刚刚帮过我，我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但如果回复在，她又要问我在干嘛，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然后让我请她吃饭，和我说想看电影，最后向我表白？

　　我都这么穷了她竟然还想花我的钱，绝对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叶风思考了起来寻找着两全之法。

　　这时一位漂亮的双马尾小姐姐坐在了他的邻桌，他心念一动，有了。

　　“可以帮我个忙吗？”

　　叶风站起身来走到了小姐姐身边。

　　“啊不...你说！”

　　正低头逛着京东的双马尾小姐姐吓了一跳，抬头刚想回绝才发现是一个彬彬有礼地帅哥，又转口答应了下来。

　　“是这样的，有个小姐姐对我有好感，我不好方便开口，你假扮我女朋友在微信里帮我拒绝就好了！”

　　叶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找我？”

　　双马尾小姐姐有些期待地问道。

　　“额..因为你声音比较好听。”

　　叶风虽然很想说是你离得近，但还是找了个理由圆了过去。

　　“谢谢夸奖，那我帮你好了！”

　　双马尾小姐姐有些窃喜，俏丽的脸蛋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他睡着了。”

　　她接过了叶风的手机，浏览了一下信息确定是刚加的好友，把手机附在嘴边，对着喇叭轻声说道。

　　发送出去后又自己点开听了起来，温柔悦耳地女声从里面传出，乐得她吃吃笑了起来。

　　“喏，手机还你。”

　　双马尾小姐姐把手机还给了叶风。

　　“谢谢啊。”

　　叶风道了声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微信后台清空就开始浏览游戏视频。

　　双马尾小姐姐见他真不是来搭讪的一时间竟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主动贴上去，她不想某天也收到一句他睡着了。

　　等到九点钟时叶风打开了代购系统，和卖炒饭的老板告别后踏上了征程。

　　经过昨天的经历他发现越是主城区骑手越多，反而那些偏远郊区没什么人跑，也许那里才是最需要他的地方。

　　速度是三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叶风奔行在风中，继续思索着风的真谛，别看他忙成狗，但是一有时间还是会琢磨的。

　　白天车多需要全神贯注，晚上可以稍微松懈一点，给脑袋点自由思考的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执着跑夜班的原因。

　　“您有新的订单可接收！”

　　叶风停下车看了起来。

　　“找个美团小哥帮我搬一下画板，一定要在十点前回到学校啊。”

　　雇主地址在湖光山路，目的地是杭城美术学院，代购费是十七。

　　叶风算了一下路程，自己离雇主位置三公里，雇主离学校六公里，加起来也才不到十公里应该小意思啦。

　　接下了单子朝着地图上的位置开去，速度升到六十迈，五分钟后来到了湖光山路，开着小电驴转了两圈，最后目光锁定在公交站台一个穿着粉色T恤和青色牛仔裤的女生身上。

　　“你就是小菲吧，这就是那块画板？”

　　叶风看着她脚下一米五长，八十厘米宽被纸盒包裹的物件沉默了下来。

　　“是我，这块画板是买了要带回学校的，可是太重了我带不走。”

　　女生有些尴尬地说道。

　　“可是我也带不走啊，姐姐，你哪里看出来我这小电驴能拿走这么大的东西，而且就算能搬走我也固定不住啊，我还要骑车呢！你找个滴滴不香吗？”

　　叶风无语地说道。

　　“我找过了啊，可是没滴到车，学校快关门了我这也是急得没办法了。”

　　女生解释道。

　　“行吧，你坐前面开车，我坐后面撑着画板。”

　　叶风下车提了提板子，还真不轻，估摸了一下感觉这女孩子扶不住便对她说道。

　　“真是麻烦你了。”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

　　叶风不想说话，等女孩子坐上去后双手用力把画板提了起来立在了后座上，自己扶着画板坐在了最后面。

　　“你倒是开啊。”

　　等了半分钟见女孩还停在原地，他忍不住开口催促。

　　“我不认路...”

　　弱弱地声音从前面传来，叶风叹了口气只能按着地图告诉她该往哪边走，女孩子驾驭着笨重的车辆摇摇晃晃开在路上。

　　短短六公里的路硬是让他感到了煎熬，女孩每遇到车辆都要大呼小叫摧残着他脆弱的神经，等开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早过十点了。

　　她跟保安大叔解释了一下被放了进去，而身为社会闲杂人等的叶风自然被拦在门外。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啊”

　　女孩站在门内感激地说道。

　　“下次记得叫滴滴”

　　叶风摆了摆手骑上小电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没在清凉的晚风中奔行两圈，第二单又来了，士别一日当刮目相待，他已经不是昨天那个纯洁的萌新了。

　　而是一位拥有着数位五星好评加文字好评加两位打赏的优秀骑手，今天那个点名家小厨的小姐姐打赏了两块钱，还夸赞他速度很快。

　　这一单又是去药房带药，药名叫万艾可，还要一瓶润滑液，雇主位置是一家酒店，单子最后特地备注了让他快到了直接打电话。

　　杭州药房大部分关门时间是十点到十一点，叶风就近找了家药房在他们关门前挤了进去，看到柜台上放着的LED板，上面醒目地蓝色小药丸，才明白了这是啥玩意。

　　小小的一粒就要128，小小的一瓶就要59.8，他悟了，原来男人也很舍得花钱，只是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开到酒店楼下就早早跟雇主通过了话，叶风坐着电梯上去在转角处等着。

　　一位三十来岁穿西装打领带的精英人士提着瓶矿泉水走了过来，瞟了眼小票核对无误后就把钱转给了他。

　　拧开水瓶拆了蓝色小盒子把里面的药丸吞掉，又把垃圾塞回了叶风手里，提着润滑液元气满满地走了。

　　叶风看向盒子将它牢牢记在心里，虽然我以后大概也许应该可能是用不到了，但是还是记一下吧，又学到了奇怪的知识，今天真是充满七万的一天。

　　把袋子里的垃圾连带水瓶按垃圾分类扔进了可回收垃圾，叶风骑着车继续游荡了起来。

　　清凉的风儿让他无忧无虑忘记了喧嚣，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俗世的告扰，就这样做一名平平无奇的骑手也挺好。

　　在路过河边时看到桥上一位年轻女子在来回渡步，神色间带着挣扎，叶风开了过去又转了回来，虽然不是很想管这破事，但是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助人为乐了。

　　“美女，你能借我三百块钱吗？”

　　叶风把车停在了桥上的人行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借你钱？”

　　正欲轻生的女子听到身旁有人说话，转过头一脸纳闷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上周检查出了癌症，医生说是晚期了，我就想趁着还能活些时日，去把所有没吃过的好东西都吃一遍，可是我又没有钱，所以想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资助点。”

　　叶风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用手擦了擦眼角，不让眼泪留下来。

　　“这么可伶吗，那我借你好了。”

　　女子看到面前这个大好年华的小伙子猛男落泪有些心疼，叶风帅气的容颜让她不自觉放低了防备，从包里找了找，最后也就翻出了一百来块钱。

　　“我就这么点现金了，你先拿着吧！”

　　女子把钱塞给了他安慰着说道。

　　“谢谢啊，姐，你是第一个愿意借我钱的，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叶风泪目，一百多块钱啊，够他跑两天外卖的了。

　　“不用还了，反正我也留着没什么用了。”

　　女子勉强地笑了笑，故作洒脱地说道。

　　“那姐姐我还有个愿望，你能帮我一起实现了吗？”

　　叶风收了钱又有些腼腆地问。

　　“额，还有啊”

　　女子有些不悦，这才刚给了一笔钱。

　　“是的，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父母在老家，癌症的事不敢告诉他们，所以我希望姐你能陪我一起吃顿烧烤，一个人过生很无聊的。”

　　叶风望着桥下的一江春水，眼泪珠子又掉了下来。

　　“好吧，行吧。”

　　女子这才知道错怪人家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下来。

　　“那走吧，我知道有一家烧烤特好吃，就是贵了点，以前一直没舍得去。”

　　叶风坐回了小电驴把车开到了她身前，女子犹豫了片刻坐了上去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车辆开下了大桥奔向了远方。

　　“对了姐，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叶风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叫李芳。”

　　女子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

　　“哦哦，我叫叶风，叶问的叶，吹风的风，我爸说希望我做一个风一样自由的人。”

　　叶风憨笑着说道。

　　“你爸很爱你吧？”

　　女人问道。

　　“是啊，我爸妈都很爱我，他们现在还在打工呢，就是希望早点存够首付的钱，好让我取个媳妇，可惜了啊！”

　　叶风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着悲伤。

　　女人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也集中精神开车。

　　开了十来分钟来到了龙湖的夜市，里面人山人海，四处铺满了小桌子，食客们划拳喝酒吹牛逼各不耽误。

　　叶风挤了进去找到了一家人气旺盛的烧烤摊，听说是家十年老店了。

　　在摆摊政策回归不久后，上面重新制定了新的食品检查标准，每个星期都会有人暗访，购买夜市内的小吃进行食材调料相关安全性实验。

　　一旦抽查结果不符合标准，等待的将是市场监管部门的重罚，超过三次直接吊销营业执照并且纳入失信名单。

　　自从这条政策出来了，再也没有人敢乱用伪劣食材，地沟油之类的了，夜市反而走在了正规餐饮店前面，也真正诞生出了一些有口皆碑的十年老摊。

　　叶风拉着女人找了个小桌子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平板开始划了起来，烤面筋，炭烤生蚝，烤茄子，烤里脊，烤韭菜，烤鸡腿，烤鸡翅，烤白果.......

　　他也不知道自己点了多少，反正看到啥想吃的就点，粗略数了一下应该有十七八种，点完了又把平板递给了女人让她补充，见她没有想补充的再加了两瓶冰啤酒。

　　“那就先这些吧，我跟你说这家店味道老好了，我爸八年前带我来过一次，我馋了好久了！”

　　叶风拿起开瓶器开了瓶勇闯天涯，帮她满上了一杯再帮自己满上。

　　“这么久的事情你也能记这么清楚？”

　　女人看着杯子里冒着气泡地啤酒问道。

　　“嗯，那一天也是我生日，是我老爸第一次带我来吃烧烤，我以前很想吃可是又不敢说，每次路过这里都会站在外边呆一会，问点里面的香气就心满意足，后面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就在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带我来了这里，那一天我开心死了。”

　　叶风笑着说道，眼里充满了缅怀。

　　“吃一顿烧烤有那么困难吗？”

　　女人有些不解，从记事开始她在家里都是想吃什么只管开口，她爸妈都会帮她买来，长大了就算要名牌手机，衣服也是一样。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我爸为了挣钱常年东奔西跑，进过砖厂，卖过棉花糖，摆过地摊，我上学时因为学校要收补课费，我爸白天打包晚上还要去开摩的，经常半夜三四点才回来，我妈私下告诉我，说爸爸挣钱不容易，让我一定要学会勤俭节约，所以我很想吃但是从来没有提起过。”

　　叶风喃喃说道，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又红了起来。

　　“你爸妈对你真好。”

　　女人有些羡慕地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天下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很好吧，都在为了孩子更好的生活努力，有时候孩子只是没看到吧，以前我刚玩网路的时候特喜欢一句话，如果你觉得岁月静好，那只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叶风揉了揉红肿的眼眶，把杯里啤酒一口饮尽。

　　“负重前行啊...你爸妈还不知道你得了癌症吗？”

　　女人有些怜悯地问道。

　　“晚期了，快死了再说吧，免得他们为我又操碎心。”

　　叶风笑了笑，神色间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难过。

　　“那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女人问道。

　　“我还有个十一岁的弟弟，只要有我弟弟在，他们会坚强挺过来的。”

　　叶风恍然说道。

　　“孩子们都把生命当成自己的，任意折腾，可是真的出事了父母才是那个最伤心的人。”

　　他呢喃道。

　　“我也不想死，我才二十三岁啊，我想活着，可是医生说了是癌症晚期，让我放弃治疗我能怎么办！”

　　叶风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女人见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抽了两张纸巾递在他面前。

　　“让你见笑了，菜已经上了，趁热吃吧。”

　　叶风哽咽了一会儿，见到老板已经端上了烧烤盘，就顺势接过纸巾擦干了眼泪开始吃了起来。

　　“嗯。”

　　女人心里很震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低头吃了起来。

　　对面的人长得很帅，谈吐儒雅，彬彬有礼，本该有一个大好的前程，可是癌症晚期，他想活却活不成，在这么令人绝望的情况下他还能笑着对人，还没有自暴自弃。

　　而我只是受了一段恋情的挫折，就寻死觅活，完全忽视了爸妈的想法，如果我真的一死了之，那个男人会为我伤心吗，可能只会因为我的死亡引起的后续事件懊恼吧。

　　为什么我要为了一个不在乎我生活的人去死，而忽视了最爱我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谢谢你！”

　　李芳对着他开口谢道。

　　“啊？”

　　叶风有些茫然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又低下头继续大吃大喝。

　　直到两人把桌上的食物解决完都没有说第二句话，叶风打了个饱嗝喊着老板结账，正要掏钱的时候，李芳上前先一步把账结了。

　　两人一起并肩走出了美食街。

　　“如果你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困难可以打我电话，我会尽力帮忙的。”

　　李芳拿出了笔写下了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好的，谢谢啊！”

　　叶风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暗暗想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富婆通讯录。

　　“回见吧，喝酒不开车，那一百来块钱也不用还我了，留给你打车了！”

　　李芳挥挥手坐上了一辆叫来的滴滴，叶风也挥手告别后转身离去，随手将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人生如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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