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 养猪与夏收

　　“爸，咱家多养点鸡和猪呗？”

　　吃饭的时候，田江超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咋想起来让养猪养鸡了？”

　　超爸愣了一下，想不明白孩子这是啥意思，平时只知道学习的小家伙咋关心起这个事了？

　　“把猪养大了就能卖钱了，卖了钱就能买好东西了！”

　　田江超呼呼的喝完玉米糁，把碗放在桌上擦擦嘴说。

　　“咋？你想买啥了，说说看！”

　　超爸笑着反问。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家里多养点猪，鸡，以后我上学就不差学费了！”

　　“嗯？你上学才多少学费？咱家又不是出不起。”

　　超爸听了这个理由，还笑着反问。

　　“听说，上大学一年光学费好几千，咱家应该没有那么多吧？够我上几年？”

　　田江超放出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大学？你现在小学还没上完了，咋想起来大学了？”

　　“恁不都说我聪明？以后能上大学？”

　　田江超嘟嘟小嘴，无辜的看着他老子。

　　“孩儿说了也不是没道理！”

　　一开始当笑话听的超妈这会儿也琢磨出味来了。

　　“我也要上大学，我也要上大学！”

　　旁边的哥哥也不甘示弱的吵着。

　　“呵呵，这中，这小学还没上完了，就开始想着大学了！”

　　超爸心里是乐呵呵的，有想法是好的，再加上有这个天赋，以后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着上学。

　　“中不中呀，中的话我就好好学，不中我都不好好学了，省了以后考上了，家里没钱交学费！”

　　见老子没当回事，以为他在说笑，就开始拿话挤兑了。

　　“看你说了，真要是以后考上大学了，就是借钱也得让你上学呀！”

　　“那不中，万一人家不借了？万一凑不够了？借了钱总要还吧？还不如咱家里有直接拿出来了！要不多丢人！”

　　田江超瘪瘪嘴，把头扭向一旁，闭上眼睛假装生气。

　　突然间，超爸好像明白了什么，开始沉默了起来。

　　有时候，孩子一句无心的话或许就会深深刺在爹妈的心上。

　　孩子这是在对自己不满，觉得自己没本事？超爸不禁这样想了起来。

　　不过他想想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的状况，不说跟别人比，就是跟自家兄弟姐妹比，他都是过的最差的一个。

　　不说别的，人家都有拖拉机自家没有，人家电视都买了两年了，自家才买，人家一年最少都比自己多多挣两千多块钱。

　　“不就是多养点鸡跟猪吗？多大点事，回头把咱家猪圈扩大一下，我来喂！”

　　看着气氛有点不对，超妈赶紧把事揽在自己身上，给大家个台阶下。

　　超爸呼呼的两口喝完饭，就拿着烟去了院子里抽。

　　按照超爸的打算，等明年，外面借点，加上手头上的，想把旁边空闲的两间老宅拆了，给自己家堂屋接上，回头过几年再买辆拖拉机用。

　　可孩子的话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等以后上学，学费还出去借吧？

　　现在孩子还小，可能没觉得这话怎么样，也就有点不满意，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正是孩子性格叛变，要面子，自尊心强的时候，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耽误了学习，耽误了将来的前程，那还不得埋怨自己？

　　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地上已经十多根烟头了。

　　“小孩儿的话别当真，睡一觉，明天哄哄他就没事了。”

　　超妈知道家里的情况，还以为超爸在跟孩子生气，就出来安慰一下。

　　“我没有跟孩子置气，孩子说的对，借的钱终归是要还的！”

　　“那你想咋着？真要翻盖猪圈？家里也没有那么大地方呀！”

　　看着三间房的小院，家里的猪圈，超妈不觉得能扩大多少。

　　田江超他家现在有两个院子，一个是在后面住了十多年的土坯墙老宅一个是现在住的青砖墙新宅。

　　这个宅院其实是他二爷爷家的老院子，只因为二爷爷一家都在省会商城市安家工作生活，也基本上不回来了，所以，这个院子也就算是变相的给了他们家。

　　院子是五间房的院落，东边还有三间东屋，后来他家接手后，只是翻盖了靠西边的三间，东边的两间老宅空了，三间东屋都还留着。

　　若是把两间老宅和东屋拆了，地方自然是有的。

　　“本想着明年把老屋拆了接两间新房，要不不接了，直接拆了，改成猪圈算了！”

　　超爸抽着烟，仔细的考虑着这个事。

　　“拆了老屋，地方是够了，只是，全养在家里，味儿是不是不好闻？”

　　既然要养肯定要八头十头的，味道肯定不是一头能够比拟的，因此，超妈有些担心。

　　“那后院了？那边地方不小，要不把后院拆了改猪圈？回头杀猪也方便！”

　　后院是田江超出生前的老宅，原本那里是大水坑的一部分，地基是爹妈俩响应当时国家的号召，一车土一车土填平后的产物，没搬到这边之前，他们夫妻俩在那边住了十多年，还养过几年兔子，山羊。

　　屋后面就是大水坑，整体比这边院子还大不少，后来搬迁到新院后，那边就只是放置一些杂物，小时候他还在里面捉过啄木鸟养。

　　再说出口不远就是他五叔家的杀猪台，若是在那边养猪，等到宰杀的时候也能方便不少。

　　“后院？也行，就是得晚上在那边留人看着。要不谁给你偷走了都不知道！”

　　这年代的治安还不是太好，偷东西的小偷小摸还是不少的，更大胆的趁着你不在家，就跳墙入室偷盗，到时候溜之大吉，人都找不到！

　　不时的都会听说附近哪个村子谁谁家电视被盗了，自行车被偷了，猪羊没了，还差点就追上了的话题。

　　“那就盖个小平房，我到时候住里面看着！”

　　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到地上踩灭，就回屋睡觉去了。

　　猪圈还没规划，就迎来了热闹的夏收，大早上天刚亮超爸就带着草帽，拿着镰刀去了地里，要先弄出一片场地出来。

　　超妈负责在家里把早饭做好，伺候好两个孩子，大闺女那边的初中不放假，也不到星期天，还没有回来。

　　等伺候完两个小的，就带着饭，领着俩小家伙匆匆去了地里，主要是不放心孩子自己在家。

　　一家人趁着上午天气还不是太热，快速的拔着麦子，收拾出一片空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管你是几岁，只要是能走动的，都会带到地里，能干点就干点，不能干就自己玩，别添乱就好，但凡是懂事的孩子都会自主的帮忙干活，基本上农村出来的孩子，动手能力都比较强，原因就在于此。

　　把孩子带在身边还是因为安全问题，农村不比城里，蛇虫鼠蚁比较多，曾多次发生过老鼠吃人事件，都是一些留在家里无人看管的幼儿。

　　等到中午头的时候，一家四口已经完成了这项工作，只需要下午用车子带着石磙碾压几遍土地，压平整就了事了。

　　夏收打的就是一场时间战，好天气就那么多天，遇上三两天雨天，基本上就算完了！

　　烈日炎炎的大地上，金色的麦浪在微风下掀起波澜，在镰刀或收割机的面前倒下，农人挥洒着汗水，快速的收割着来之不易的粮食。

　　当大片大片的麦子放在已经晾干的空场里面晾晒的时候，一群孩子身上挎着篮子在麦地里开始全面清扫，抓捕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漏网之鱼，而后快乐的在父母面前邀功。

　　清风抚动，烟尘四起，热浪滚滚，细碎的麦芒充斥在空气中，被人们吸入鼻腔，引来一阵阵的咳嗽。

　　金色的麦粒在石磙的碾压下脱离麦穗的束缚，彻底暴露在炎热的太阳之下，愈发璀璨起来。

　　麦秸秆被三齿叉挑弄到角落之中堆成大大的麦垛，而后成为睡觉时身下的铺底或者是地锅的燃料或者在雨水的滋润下腐化成肥料。

　　“起风了，起风了！”

　　一阵燥热的风吹过，坐在树荫下等待的人们拿起木锨扬起了与麦糠混杂在一起的麦子。

　　夏收的风是珍贵的，没有风，刚刚经历一次脱粒的麦子就无法去除里面掺杂的秸秆，麦糠，无法入仓。

　　趁着有风，赶紧去除麦子里夹杂着的碎秸秆，麦糠尘土等杂物，另一边拿起大扫把，把风吹不出去的大块杂物清扫出去。

　　当人们灰头土脸的把金黄金黄的麦子装袋拉家后，又赶忙送到家里的房顶上去晾晒，争取早日让麦粒脱水风干好入仓保存。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不！

　　这只是完成了八成的工作量，在地里清理完麦子之后，要趁着时间赶紧播种玉米。

　　在播种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播种玉米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脖子里挂着一个挂兜，里面放着几斤玉米种子，手里拿着铁锹，一铁锹插入地面，掀起一个不大的缝隙，拿出两三粒种子丢进去，然后再拔出铁锹，把种子覆盖住，不断的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播种完毕。

　　经过近十天没日没夜的繁忙劳作，终于是彻底结束夏收，淅淅沥沥的梅雨也光顾到了这里。

　　孩子们也头顶着布袋改造的简易帽子雨衣，背着书包匆匆消失在蒙蒙的雾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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