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叶珩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将叶瑾方才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全盘回赠给对方：“你好像很有自信。”

        叶瑾看着面前的孪生哥哥，黑发也无损他身上曾经属于帝国皇室的尊贵之气，他坐在那儿，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反倒是叶瑾自己看上去不怎么像皇子，他没有那种从出生到长大都在皇城的贵族经历——过往叶珩染了这头发,  是因为被逐出了帝国,  他是帝国的耻辱，只是如今却成为区分他二人的标志。

        叶珩不一定是失败者,  只要林凌还爱他,  他就占据了永恒的胜利一方。

        叶珩说的那些事他全都做过，一个不落，伪装成他,  偷得几日相处……

        然后一切都像泡沫般破碎。

        叶瑾拿开头顶的军帽，拨乱了自己灿烂的金发,  他无所谓地耸肩道：“及不上你。”

        “那么我能请教一下，”叶珩抬了湛蓝的眼眸看他,  那点无论如何都尽在掌握的笑意令他显得格外高深莫测，“你的自信来源于何处吗？”

        叶瑾佯装思考了片刻：“也许来源于……他爱帝国,  而我才是现在的帝国皇子？”

        ——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值得骄傲的东西。

        叶珩曾经拥有一切，他高高在上,  国民爱戴他,  林凌喜欢他,  明明都是同出一胞的兄弟，怎么他就那么幸运？

        现在好了，他夺回了自己应当拥有的东西，只剩下林凌——或许他应当掉转一下顺序，只要林凌愿意爱他，那么剩下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帝国现任皇子的视线在叶珩的桌前流转了一圈，最终那军靴朝门的方向迈了一步，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一个淡然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听说你问了一个士兵的名字？”

        叶瑾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怎么？这也要向你汇报？”

        “我只是好奇，”叶珩看着他的背影，“你怎么会突然对他感兴趣？”

        “……你不觉得，他很像阿凌么？”叶瑾顿了一下，以一种调笑般的口吻道。

        他没有再听对方接下来的话，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叶瑾有一种直觉，那人就是林凌——既然林凌当初可以用那种方式诈死，那么他现在也能以这种诡秘的方式回来。

        没有根据没有理由没有合情合理的推断，只是一种感觉。

        叶瑾相信自己的感觉。

        当时问名字是他一时失控，引起了叶珩的注意——只是对待叶珩这种人，与其遮遮掩掩让他起疑，还不如大方地掀开面纱，这样他那个凡事都要深思熟虑的哥哥反而会放过那过于明显的蛛丝马迹。

        事实上他也赌对了。

        叶珩看着那刚刚落合的门口，他执起那只被丢在桌上的笔，向后仰了仰脖子，眸中划过一丝甚少在他身上出现的冷意——谁也不能被说像林凌。

        谁都没资格。

        谁都不配。

        ********************

        林凌是不知道这两兄弟心头那点千回百转的——实际上，在叶瑾当众问了他的名字之后，他就遭受到了众人的注目。

        就连那院士也在叶瑾进入叶珩的办公室后回来绕着他转了一圈，盯得他头皮发麻，还以为自己露陷了，结果没成想末了那院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做得好，有前途，给予了林凌来自上级的鼓励，扬长而去。

        剩下的士兵们用看见了什么奇怪py交易的眼神看着他，目光里还夹杂着疑惑，似乎在思考以卡利斯这般姿色，是如何让叶瑾和院士另眼相看的……

        这卡利斯平时估计也是个内向之人，也没有什么与他相熟的士兵上来攀谈，在那股短暂的骚动过去后，这些士兵们再度忙碌起来。

        林凌边混入人群中寻找裂缝的踪迹，边寻思叶瑾他来这儿做什么，他和叶珩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吗，还有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根据二狗子临走前的那个表情神态，林凌觉得八成自己已经露馅了。

        黑发少年想到这里，对着光滑到能够映出人影子的墙壁摸了摸自己的脸，光从脸上系统的伪装是没有任何差错的，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属于别人的，跟林凌本人的脸一点也搭不上边。

        “气味！也许是气味！”系统在他耳边提示。

        林凌举起袖子闻了闻，心思恍惚地想难道叶瑾的嗅觉当真有那么灵敏吗——他甩甩袖子，听着系统在耳边问自己：“那你要走吗？再换一个身份来？我觉得那个院士的身份就挺不错的，你要想我就找个机会电晕他，我们再化妆成他的样子混进来，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林凌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嘴唇边，摇了摇那根手指：“如果弄不清叶瑾是如何认出我的，再换几次也是一样，况且他还不一定知道这就是我。”

        系统立刻道：“但他万一戳穿了你——”

        “他不会，”林凌说，“因为叶珩还在这里。”

        那么叶瑾定然不会轻易地暴露他。

        黑发少年紧接着花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去凝画出那极为复杂的空间魔法阵，以此来填补一道道开裂的裂缝。

        系统为了避免他无聊，在一旁给他伴奏：“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小裂缝，刷的很漂亮~”

        林凌停下手中的动作，凝神聚气，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系统：“……”

        它沉默了一下，接着在宿主大大耳边科普一些名人事迹以此来激励他：“我知道几个成语，愚公移山、夸父追日、精卫填海，下面我给您讲讲他们的具体故事……”

        林凌在系统的打岔下，说填裂缝就裂缝，专心致志——好不容易将这艘叶珩的战舰船尾的几个裂缝给填满，已经明月高悬，白天尚且还人声鼎沸的地方，已经空寂无声，大多数士兵都回到属于自己的机舱中陷入沉睡了。

        林凌同样也拥有一个机舱，他艰难地扶着自己的腰回到属于卡利斯的机舱中，发现那当真只是一个用来睡觉的地方。

        船尾的空间不大，每个人仅仅能分到一块如胶囊般的住所，除了坚硬的床铺外，还能够勉强站的下一个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无法装下，衣服也凌乱地散落在床边的扶手上，狭小的桌子上放满了杂乱的纸张和用具。

        林凌在那张并不柔软的床边坐下，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上一炷香，就有人紧随其后地推开了那扇本就没关紧的门——给林凌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

        待他看清来人后，却也不觉得意外。

        不知从何时起一直跟着他的青年已经褪去了军装外套，穿着相对来说更显年轻的衬衫，金发蓝眸，五官是纵使放在那以美貌闻名的皇室也依旧夺目的好看。

        叶瑾的右手指尖夹着一根烟，在进来前就已经被熄灭了，因而没有刺鼻的烟味流入室内。只是他的身上还是残存了些淡淡的烟草味，并不浓烈，反而有种意外的好闻。

        林凌从床上站起来，一脸疑惑不解又忐忑地说：“……殿下？”

        来自敌对势力的皇子把那根烟丢进这狭小屋子的垃圾槽里，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入其中。

        叶瑾向前走了一步，把自己彻底纳入这小房间中，关上房门。

        这房间太过狭小，如若林凌不想和突然闯入的叶瑾交互碰触到肢体，他只能向后退，坐回床上——然而这样难免在气势上落到下风。

        所以林凌只能尽量把自己往床那边挤，再勉强维持住自己不倒在床上。

        叶瑾这时候倒是蒙上了绅士的外表，他往后靠了靠，半坐在了墙边的桌子上，随手抄起一本桌子上的笔记，翻了两页，在发现不是林凌的笔记后又放了回去：“小士兵，你有看过一部电影吗？”

        林凌千想万想没想过叶瑾会以这句话当做开场白，亏他还准备许久就等着说出那一套拒绝三连：“没听过林凌的名字，林凌是谁，我不认识。”

        黑发少年随机应变，立刻表示了抗议：“殿下，这属于我私人空间，您这样是违法的。请您立刻出去，否则我可以拉响警报。”

        “警报？”叶瑾不甚在意地指指在墙壁上的警报按钮，一副随你便的样子，“你可以试试，看看到底是我被扔出去，还是你被处罚。”

        林凌觉得应该是前者——这又不是帝国战舰，这是叶珩的地盘！以叶珩的性格，别说把叶瑾扔出去了，就是狠一点直接抓了这个弟弟，也是可能的。

        但是尽管他心中有这个把握，他也不能就此拉响警报，要惊动叶珩，他第一个不乐意。

        叶瑾大抵是猜透了林凌的这个心理——他乔装打扮回到战舰上，又不肯直接告诉叶珩，而是换了个壳子，那么林凌很有可能是要做某些不想告诉叶珩的事。

        因而叶瑾有恃无恐。

        他见林凌不说话，右腿懒散地向前伸了伸，几乎要碰到林凌的脚：“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看你有些眼熟，想找你聊聊天。”

        林凌露出一脸像是又纠结又恼怒的表情，他轻声问对方：“你想聊什么？”

        “在来这里之前，我看了一部电影，”叶瑾将自己左手的袖子向上翻去，露出手腕上系着的通讯器，“里面的主角很像你，你看过吗？”

        青年在手腕上轻轻一点，只见一道光幕射在墙壁上，照出一个《异形》宣传照的图案来。

        那上面的黑发少年的黑眼圈浓厚，五官精致，穿着属于医生的白大褂，背后有一只奇形怪状的触手怪正对他张牙舞爪。

        林凌：“…………”

        ——叶二狗又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卡利斯这张脸到底跟他像了！而且他竟然看过这部片，倒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叶瑾紧紧盯着他的眸子，他的一举一动看上去懒散，可实则均蕴含着极大的力量，他摸着下巴说：“你是不是在想哪里像？恩，我想想看，应该是……眼睛？”

        他指了指宣传海报的投影，又看看面前人的眸子，

        “殿下，抱歉，我觉得不像。”林凌扫了一眼那海报，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疑惑和排斥，“如果您进来就是为了说这话，那么我想对您下逐客令。”

        叶瑾笑了一声，他收回了海报的投影，抱着手臂从桌子上跳下来，往林凌身前逼近了一步：“行，那我就换个话题，你是叫卡利斯？”

        他的身材高大，不过短短几年功夫已经长成了成年人的样子，这会这般站在林凌前，倒有些气势逼人的感觉。

        林凌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只听叶瑾略微眯起那双海水蓝的眸子问他：“你来自哪里？”

        林凌就知道他会来查家当！不枉费他提前就把卡利斯的资料给牢牢记住！他很自然地回答：“托斯星球。”

        “恩，我去过那儿，风景不错，”叶瑾想了想，“我记得那儿有片红枫林，很好看。”

        “长官，那儿并没有红枫林。”林凌木着一张脸四两拨千斤地把这陷阱给他踩回去了。

        叶瑾轻描淡写地说：“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说完便朝着林凌所在的方向更深地伏下了身，他的距离太近，这里的空间又太小，林凌的膝盖已经向后抵在了床沿上，只要再往后退一些怕是直接仰躺到床上。

        叶瑾的呼吸几乎要喷到林凌的脸上，青年慢慢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林凌：“…………”

        ——现在男朋友没有，倒是前男友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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