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只是一介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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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苏辞，或说是今日的苏辞之前，或许她还会指责几句萧无骞忘恩负义。
更甚恨不能用他的鲜血来告慰苏家英灵。
但是苏辞现在已看得分明了。
或许不是萧无骞处心积虑。
从古至今，光荣胜利的背后，从来不乏不光荣的手段。
苏辞是知道的。
从一开始，就是她甘愿被他利用，用苏家来作为他登上位的垫脚石。
毕竟，萧无骞从未明确告诉她，请求她将苏家的一切力量交给他。
他亦从未说他心中永远只会有她一个人——也许从未有过，所以无谓永远。
更不必说，他会相信她的清白，会善待焕儿。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地付出。
所以萧无骞可以毫不留情面地除掉苏家，可以移情宋细细，可以如斯残忍地对待她的焕儿……
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任性自私。
如果不是她，苏家不至于覆灭，她的孩子，也不至遭受如此折磨。
她有什么资格可以责怪萧无骞？
她才是一切根源，罪魁祸首！
该死的人是她。
久久不闻萧无骞的回答传来，苏辞惶惑抬起眼，正欲开口。
萧无骞抢道：“陈昌，将那个孽种扔到太医院去。”
是扔，不是送。
苏辞的心有如针扎。
但是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她浪费。
苏辞将萧无骞交给了陈昌，嘱咐他快些将萧景焕送过去，自己没大碍。
陈昌劝道：“奴才让人把……您一同送过去罢？”
苏辞身上亦有不少的伤。
且加之寒毒才刚发作不久，她脸色白得几乎不见血色，让人乍看之下心惊。
陈昌都快怀疑苏辞会立即倒下去，再醒不过来。
“皇上说了，允太医院给焕儿救治，却没说能救治罪者……”苏辞特意侧眸，见到萧无骞毫无反应的模样，心愈发凉下去，“阿翁还是快将焕儿带过去罢。”
到底是要怎样的心态，才能够如此迅速地自称罪者？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呢？
陈昌说不出来。
或许便连苏辞自己也说不出来。
但萧无骞说她戕害宋细细，毒害了他们的孩子，是个恶毒妇人，心机深沉，潜伏在他身边多年，为的就是算计他……
那她应当就是犯了这些错。
所以才会被贬为庶人，连累焕儿受罚都不能让太医院的人出手。
“阿翁，你最疼焕儿了，求你，快……”苏辞不愿再细想下去，只苦苦哀求着陈昌。
陈昌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
看到陈昌终于将萧景焕带走后，苏辞再忍不住胸腔积压着的淤血——过来时太过着急，苏辞跌了好几次，重击之下还有寒毒加持，让她痛不欲生。
但她都为萧景焕一一坚持下来了。
如今知道萧景焕有救了，苏辞一颗心松懈下来，伤势自然成倍折磨而来。
“噗——”
苏辞喉头一阵甜猩味儿起，还是控制不住呕了出来。
一旁的宋细细见状，飞速看了萧无骞一眼，见到后者眼中的着急慌乱，便立即道：“皇上，看来苏氏伤得极重，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罢。”
“若是不然，再如此前那般，拖得久了，恐是药神来了都无济于事。”
萧无骞不让人给她医治，本就是因为知道了苏辞与谢阿蛮联手“欺瞒”他的事情。
宋细细如今这一提醒，恰好便勾起了萧无骞心里的那股子怒意。
将稍稍生出的恻隐之心悉数浇灭了。
“皮肉之苦是她应受的，其余的……”萧无骞眸心一冷，道，“她胆敢装病，那就索性装到死好了。”
言毕，搂着宋细细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紫竹林。
独留下苏辞一人，倒在地上猛咳个不住。
身体实在透支得太过严重。
苏辞倒下去后，很快便失去意识，眼前景物瞬间一黑。
“焕儿……”她口中呢喃了一句。
再度醒过来时，苏辞已经不在紫竹林。
她眨了眨眼，环顾四周，无论如何也没想起来，这究竟是哪里。
不是未央宫，也不是贤王府，更不是苏府……
她还有哪里可去呢？
苏辞抬手在自己胀痛的额角揉了一揉，发觉自己脑袋昏沉得厉害，禁不住轻哼了一句。
这一动静，惊扰到了专注沉思之中的陈昌。
陈昌手中麈尾一扫，心头松了口气，“可算是醒过来了。”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若不是老奴回到未央宫没见着娘娘，恐怕都不知道娘娘在地上淋了那么久的雨。”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苏辞倒在紫竹林里，无人发觉她的存在。
或许是瞧见了，但是不愿多管闲事，以免触怒龙威，以及正得圣宠的若妃。
陈昌将苏辞捡回来时，苏辞气息微弱，烧得不省人事。
他吓了一大跳，赶忙地去太医院抓了药，苦说许久，拿出自己人情与威望，才算是给苏辞熬了一盅退烧药。
陈昌跟在萧无骞身边多年，从他认得苏辞，与苏辞成婚，直到现在……
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萧无骞虽然恨苏辞，但绝不想要苏辞死。
从苏辞命悬一线，萧无骞竟紧张到那般地步就可探知一二。
若否，他也不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来。
何况，宋细细欠苏辞的，只能他来偿还。
“阿翁，苏辞不是皇后了，如今的苏辞，只是一介罪人。”岂知，苏辞听罢他的话，第一句却是提醒他。
陈昌怔一怔。
良久后，才从口中哀叹道：“老奴知道了，是老奴失言了。”
苏辞还是觉得脑袋沉重，勉力靠在了枕上，问道：“阿翁，焕儿……”
“小皇子很好。”想了想，陈昌道，“只是皇上勒令小皇子不许来见您，其他的都很好。”
苏辞忍不住笑了笑，“有劳阿翁了，苏辞欠阿翁的，真是还也还不清。”
若不是陈昌，萧景焕这一年来，或许早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苏辞打心底里感激陈昌。
陈昌脸色却复杂万分。
苏辞不作他想，只当陈昌心疼自己，复又郑重地与他道了声谢。
慢慢的，意识清明起来，视线亦趋明晰。
苏辞问道：“阿翁，这里是？”
小小的一间房里，搭着几张木板，简单一床被子铺上。
便是连自己身下躺着的，也是如此简陋设施。
从前的苏辞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纵然后来装疯卖傻一年，未央宫里环境因苏辞的状况而不是正规皇后待遇。
但到底不会是如今的形景。
陈昌几经犹豫，才道：“此处是永巷。”
已不消陈昌多说。
永巷，是用来幽禁宫里犯错妃嫔与宫女的地方。
她如今已不再是皇后，不过是一介戴罪之身，又被萧无骞笃定陷害宋细细。
被罚来这里，合情合理得很。
苏辞默了默，在陈昌想要出声宽慰她的时候，她道：“苏辞还是多谢阿翁替我照料焕儿。”
只要焕儿无事，她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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