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明珠番外 怀念

她又要哭了又要哭了。

        女将士们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正想要上去安慰几句的时候，明珠自己生生将眼泪给逼退了回去，涨红着一张脸，站到了慕少艾的身边去。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经过泪水的洗涤后，更见清明。

        她看着慕少艾眼前的男人。

        “看什么看？”慕少艾忽而把她护在怀中，瞪着来人怒道，“萧无骞，你这个样子，真像个老色鬼。”

        众人一时想笑。

        但无奈碍于帝王威严，只能生生忍耐住了，只在喉骨伸出发出一声短促的低低嗬嗬声。

        萧无骞瞪了他一眼。

        明珠不甘示弱，从慕少艾怀里挣脱，大方瞪了回去。

        她眼睛很漂亮。

        眼形线条流畅柔美，眼珠子黑白分明，大小正合适地嵌在眼眶里，长长的睫毛一眨，望着你时，瞬间就能叫人心软下来。

        “她叫什么？”萧无骞突然发问，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明珠！”

        她主动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慕少艾把人拉回自己身后，说：“不许乱说话！”

        明珠不屑地从鼻腔里发出冷哼，将脑袋高傲地微微偏了去。

        以示自己的不满。

        萧无骞失笑。

        他原以为明珠只是慕少艾对他捡来的宝贝称呼，没想到她真的叫做明珠。

        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的明珠。

        很好。

        明珠正式在军营里安顿了下来。

        她最小，姐姐们都让着她，给了她单独的一个住处，平时训练时也格外照顾她，不让她多加受累。

        毕竟谁也不想惹到慕少艾。

        谁知道一不小心说了哪一句不该说的话，自己当晚会不会就瘫痪在榻，翌日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明珠对这优待不置一词。

        这是她的优势——年幼，还有身份。

        这都是她应得的。

        她开始懂得享受接受了，不拒绝因为慕少艾带来的一切，却也不因此而让人生厌。

        谁让她长得好看又讨喜？

        纵然是有额外的优待，但那些人也的确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她给军营里带来的鲜活气息。

        明珠进步很快。

        第一日，她动用了些许技巧，这才勉强胜过木兰——就是女将们的首领。

        木兰本事很高，明珠就天天缠着她，要她带着她练基本功。

        闫冉冉告诉明珠：“你别看木兰姐平时待人很好，训练的时候，可是说一不二的。”

        有意让明珠知难而退。

        谁都知道，明珠来这里不过就是玩玩，当不得真的，

        只好拿她当祖宗菩萨一样地供着。

        明珠看了她好久，好半晌才蹦出来几个字。

        她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遇到困难不服输，迎难而上，这才是她记忆中熟知的那个人。

        闫冉冉摸不着头脑，一时愣怔住了。

        明珠总爱看着她，像是在借着她怀念某个过去的人。

        闫冉冉不懂。

        大抵小孩子都古灵精怪，喜欢故作深沉，好让人觉得猜不透。

        明珠还是缠着木兰，要她格外认真地训练自己。

        大家都以为明珠是个娇小姐。

        可明珠早上比旁人早半个时辰起床，收拾好自己，晨训比谁都积极。

        夜里也总是最后一个才睡下。

        如此一来，进步是有了，人也更结实了。

        就是看起来瘦些黑些。

        以至于慕少艾一段时日后再来看她，大大地吃了一惊，嘴巴都合不拢，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一把将明珠给抱在怀里，好笑地骂道：“得了，吃了苦头了吧？是不是我不来，就准备哭鼻子闹大家了？”

        他坚信明珠吃不了一丁点儿的苦。

        毕竟明珠和他在药庐里生活的时候，可是娇气万分。

        明珠一把推开了他，颇是嫌弃地皱起一张脸，道：“谁要跟你回去？”

        “还有啊，闹大家的都是你吧？”明珠细数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呛他，“半夜里偷偷溜进木兰姐的屋子里的人是你吧？”

        自从明珠缠着木兰练功开始，就听说木兰半夜里会突然觉得身上发痒，或是大半夜地无缘无故开始笑起来，又或是大哭……

        明珠就去和木兰睡了一夜。

        夜半时候，屋子里进来的那人毫无意外地遭到了明珠的痛打，然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自此木兰没再发生过任何意外，夜里睡得十分安稳。

        自己做过的事情被明珠当众戳穿，慕少艾也不气恼，反而笑了起来。

        “还不是她老凶你，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受委屈嘛。”

        明珠嗯哼一声，高傲地表示：“不稀罕！”

        自己养的小姑娘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

        慕少艾转头就把这件事与萧无骞抱怨，叹口气道：“闺女真难养。”

        不心疼吧，说冷漠无情。

        心疼吧，人家也说了不稀罕。

        更是嫌弃他打扰了自己，一连几次慕少艾前去找人，都被明珠寻了理由闭门不见。

        操！

        自己养大的姑娘居然这么嫌弃自己。

        萧无骞听罢，就只是淡然一笑，低头将手上的箭矢来回地擦拭着。

        擦得发亮，泛着冷光。

        慕少艾认得这根箭。

        当初没人去找苏辞，萧无骞也表示不许任何人去，连她的生死都没确定——不过中了那一箭，从崖上摔下去。

        人还活着就真是稀奇！

        这支箭矢，还是情公子从鬼门关里被拉了回来之后，听说了苏辞的事，服毒后撑着最后一口气去找回来的。

        谁也不知道一个双腿有疾的人是怎么找到的苏辞。

        也不知道，为何他只带回来一支箭，却没有将苏辞的尸身给带回来。

        因为在将这支箭带回来之后，情公子便毙命了。

        唯有手里紧紧攥着的这一支箭矢。

        箭矢上沾着血迹，有萧无骞的独特印记——是萧无骞刺进苏辞心口的那一支。

        他的母亲为他绸缪半生。

        不想情公子最后为了苏辞与萧无骞两人，竟然甘愿一死来偿还自己的罪孽，一时气急攻心。

        竟然也没熬过那个冷得像冬天的秋天。

        那个突然就落了雪的秋天。

        萧无骞也跟着魔怔一般，将那支箭留在身边，一留许多年。

        总还会不时拿出来擦拭几下，目光中充满了眷念与怨懑，动作却轻柔得有些可怜。

        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就真实得像假的一样。

        慕少艾怔怔看了他许久。

        许久后，才听到自己带着叹息的口吻出声：“你还在想着她？”

        他与情公子感情不算深厚，不至于借着这支箭矢在想念情公子。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不！”萧无骞坚决地否认了，他说，“是她自己要选择离开的，无人怀念，这是她的报应！”

        “哐——”一声，在萧无骞话落的同时响起。

        两人齐齐将目光转移到声音发出的源头。

        就见小姑娘抬脚踢中了脚边的一盆盆栽，盆栽倒在了地上，分崩离析，发出巨响，这才惊扰到了两人。

        “明珠……”慕少艾一惊。

        明珠撇撇嘴，冲他张开了手，不满道：“聊这么久，我都饿了。”

        慕少艾过去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比先前重了不少。

        姑娘终于开始长身体。

        “那我们就去吃饭去了。”他说。

        没理会萧无骞什么反应，抱着自己的明珠往外就走。

        “萧无骞，放下吧，好吗？”将将走到门口时，他才无端开口，说道。

        萧无骞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无悲无喜，却说：“如果我真正放下了，她就不会回来了。”

        目光迎上慕少艾怀中的姑娘。

        那双眼睛里，似乎就只看得进去这么一个人。

        姑娘似乎笑了这么一下，转而就低头去问慕少艾：“你们说的‘她’是谁？”

        慕少艾用着不着调的口吻和她解释：“是鬼！”

        萧无骞也说：“快忘了的人。”

        那些过去的，曾在心底占据重要位置的人，渐渐地都会变成一个模糊又确定的单字代词。

        但他们都知道那是谁，抹灭不去。

        姑娘听了这个答案，垂首低低地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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