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分裂的皮克

爸爸。

妈妈。

我选谁呢？

冰冷的寒气已经从眼前散去，但是桑桑感觉到一股更加深刻的冰冷从心底升起。

当她听到这个问题时，她并没有因为困难而选择逃避，问题很难，其实即使单是去想象，就能让人产生痛苦。桑桑感觉悲伤，并看到妈妈的脸上也有着悲伤，还有很多她看不透的情绪。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选择哪个方向似乎都是错的，桑桑无从选择。

巨大的悲伤和这一路的疲惫感让桑桑身心俱疲，或许是在逃避选择吧……桑桑昏睡了过去。

魔族公主摸了摸桑桑的脸，确定桑桑身上没有什么伤势之后，她将桑桑还给屠龙将军，那一刻，她帮桑桑做出了选择。

魔族公主重新坐回那张冰床，缓缓闭上眼睛。

四周的寒气再次凝聚，吐龙将军抱着桑桑走出了水晶冰宫。

他离开的步伐没有那么稳健了，他在门口站住，站在这个他守卫了数十年的地方，有点不敢相信事实。他看着筱筱的脸，这是这世界上最纯真的脸。

就那么看着桑桑，他这时候竟然有些希望珈蓝跟着那个那人走了。

那个男人有能力保护珈蓝，也有能力保护桑桑。

只要她们开心，一切就都变得不再重要。

另一方面，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在嘶吼着，你脑袋坏掉了吗？竟然让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离开！

屠龙将军向着宫殿之外走去，他努力克服内心中的矛盾和悲伤。他重新见到了那个男人，站在宫殿的门外，他愣了很长时间。他看着皮克，确认他真的很是强大。

“桑桑可以交给你。”屠龙将军对皮克说。

“我会保护好她。”皮克点头说，没有动，他的声音很是平静，但同时透露着磐石一样的坚定，极难被摧毁。

屠龙将军走到他面前，小心地将沉睡过去的桑桑交给皮克，他说，“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到黑旗部落。”

“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到黑旗部落了，”皮克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屠龙将军低声说道：“你想必也能看出来，桑桑离不开她的珈蓝。”

后面这一句话中包含两个他所认为最为重要的名字，他的语气尽显柔情。屠龙将军以前从来都没有恐惧，即使面对巨龙，他也敢冲在第一线。

桑桑将要离开，他产生恐惧了，他意识到那是永远的离开，今生都有可能不会再见。

分别的是痛苦的，有恐惧才会有痛苦，以后再见不到那能让他直接达到天堂的笑，那才是最为痛苦的事情。

他是屠龙将军，可以将巨龙杀死，却不能让眼前的一切回到正轨。他理解魔族公主让桑桑离开的原因，不然他肯定是不会让桑桑离开。

皮克暂时还理解不了眼前的男人在思考着什么，他不用和桑桑分别，他是要带走桑桑的那个人。

皮克接过桑桑后，看了屠龙将军一眼，就扭头离开。

屠龙将军用那并不锋利的指尖抠破手掌，“如果以后有机会回来，就带着桑桑回来一次！”他对着那个背影喊。

皮克没有回头，抱着桑桑径直离开。

……

在回程中，皮克大部分时间在关注着桑桑的情感变化，桑桑醒来之后，就很少发笑了。

好在这一路上有筱筱陪伴，筱筱会不断和桑桑说话，转移桑桑的注意力。

“你离开过深渊吗？”筱筱问。

桑桑不知道深渊之外还有什么，走在最后面的古德古力也明显不知道，桑桑摇头回答：“没有。”然后就沉默了下去。

筱筱仍在找着话题和桑桑说话，他没有蓄意，只是觉得桑桑这时候不应该一直沉默。

“听说深渊之上会有太阳。”

“太阳是什么？”

“是一个在天上发光的大火球，是一个巨大的星星。”

“巨大的星星是什么？”

“就是漂浮在天上的陆地。”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同样的问题我都问过皮克，是他告诉我的。”

……

皮克是带着她们经过传送魔法阵离开黑旗部落的，在魔天部落又走进传送魔法阵，来到了魔钥部落，他们走进轮回沙漠，一路向着兽人城市的方向走去。

来到兽人城市，他们直接冲进旅馆，因为皮克的到来，这座兽人城市的城主亲自送来问候。

皮克都没有让他进门，直接下达了一个很是奇怪的命令——全城禁言。

城主离开皮克所在的旅馆，半个小时之后，城内就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静悄悄的。

桑桑和筱筱躺在旅馆最柔软的床上，她们安静入睡。

皮克就在隔壁，他就那么平静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皮克才想起幻蝶还守在屋子里，“你刚刚说了什么？”他问幻蝶。

幻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主人，您让我去寻找这座城市中的传送阵，我找到了，不过不能直接传送到黑耳城，可以传送到距离黑耳城比较近的密西西比城。”

皮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了，等桑桑和筱筱睡醒再说吧，哦……记得教给古德古力规矩，别让他在城里造成杀戮。”

幻蝶点头，离开了皮克的方间。

“我说，你还没有成神呢？将那些信仰你的兽人都杀死，你就能得到第二道法则力量——信仰法则，还不去做等什么呢？”皮克的内心中有一道声音。

“不可能。”皮克简单地回答，眼神仿佛是在否定自己，他在对自己说话。

他的眼睛中忽然显露出一道红芒，小红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你总对着自己说话，让我以为朱天回来了。”

皮克忽然意识到小红还在自己的身体中，他想要寻求解脱，就求助小红说：“我的内心中一直有一道声音，从离开天空之城开始，他就一直在对我说话，我尝试不理他，但并不能让他停下来。”

小红沉声说：“我没有听到。”

皮克说：“那是直接想在我内心中的声音。”

小红沉默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会儿，他告诉皮克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你。”

皮克纳闷：“那不是我，他很邪恶，他无时无刻不再想杀人。”

小红确定说道：“别不承认，那就是你，你变了皮克。”

皮克说：“我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小红同意说道：“那是曾经的你，你确实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但自从天空之城一行之后，你就不一样了。”

“我哪里不一样了。”

“你接受了邪恶。当然，那都是被迫被动的，但那也是不可否定的事实。亡灵之气在浸润着你的身体，同时也在改造你的思想，你的思想里出现两个声音，那就是改造的接过。”小红觉得自己分析得没错，他曾经看到过不少这种案例。

听到这话的皮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显得很激动：“能让他闭嘴吗？”

“他就是你。”

“我闭嘴了，他还在讲。”

“他在讲什么？”

“他在说尽快杀死兽人，得到他们的信仰之力，领悟信仰法则。”

“别否定了，那就是你，是你的思想在和你说话。”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已经说了，你的身上有恶魔的力量，那会改造你的身体，改造你思想。”

“我该怎么办？”

“你看起来很痛苦。”

“是的，我觉得某一刻我就要被他说得动心了，因为他再诱惑我，他说我得到第二种法则力量就可以成神，就可以立刻见到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

“他说得没错。”

“他错了！我不会杀死别人来成就自己！”皮克忽然喊了出来。他喊出来的瞬间，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也陡然将内心中的愤怒倾吐了出来，“我突然能够理解朱天了。”皮克想到曾经暴戾的朱天。

在和平小镇中的时候，朱天差点杀死老牧师席恩，皮克一直不能理解朱天的暴戾从何处而来，他现在懂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中也充满了暴戾！

小红沉默了一阵，对皮克说：“你分裂了，所以你会痛苦。”

“我分离了？”

“是的，两个思绪在脑海中打架，这是很痛苦的事情。其实每一个智慧生物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他们的主观思绪会很快占据上风。而你不一样，你的客观思绪已经发展壮大，他要和你分庭抗礼。”

“那我应该怎么做？”皮克抬起右臂，他看着右臂上的那些恶魔图腾，其中的两头羊魔图腾不时闪烁着黑色的光芒，显然是得到了很多力量滋润。

那代表着巫魔，一种最为神秘古老的恶魔，拥有着深渊中最为强大的吞噬力量。

小红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对你也是一件好事，你遵从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几天之内就可以成神，在深渊之中，魔族都被你折服，那些兽人也将对你产生史无前例的信仰，这是一个好时机。”

皮克的眼角忽然有一抹黑芒闪现出来，他粗声大喊：

“成神！成神吧！得到力量，将他们的信仰之力全部掠夺，成就信仰法则——成神！”

皮克喊完，就那么坐着愣了一会儿，随即小红说：

“这次我听到你的心声了，听起来挺恐怖的，原来你一直在和这样的声音周旋。”

皮克的目光中全是迷茫，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蓝色瞳孔中终于多出一丝清明。

“我发誓，那刚刚不是我说出来的！”皮克否定刚刚的事实。

小红知道皮克在特指什么，“恩，我相信那不是你说出来的，既然你不接受那个新产生的‘你’，那就杀死他吧。”

皮克愣住了，随即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对面前的空气说：“你这见鬼的仆人！你有什么资格杀死我？啊！看我回到亡灵之塔，第一个就去先杀死你！！！”

皮克猛地摇了摇头：“哦！不！小红，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那么想！”

“嗯，不用解释，”小红建议皮克说道：“你需要放弃身体中的恶魔之力，不再启用亡灵之气。你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凌驾在神智之上，这是很危险的信号。”

“该死！你们都该死！你们利用了我！就想杀死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愿！”

皮克开始和小红交谈，不去管内心中的声音。

“是毕加索将恶魔的力量种在了我的身体里。”他看着手臂上的恶魔图腾，突然回忆到那是毕加索的杰作。  

小红这时候也猛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他从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就早有图谋了。”

“我曾经让你帮我鉴别毕加索是否真正衷心。”

“抱歉，我看走眼了。至尊圣者的力量在我之上，他是半神之境，他布下的局，我看不清楚很正常。”

“那我该如何散去这些恶魔之力？”

“这是一个问题，最为主要的是，是那巫魔之力，他们定然是影响心智的罪魁祸首。”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并没有总结出来有效的措施，皮克很是迷茫，小红则很是努力地帮助皮克分析。

“你必须接受一件事情——他就是你。你只有先接受这件事情，才能让问题变得简单一点，如果你非要将‘他’和‘你’独立，那么‘他’就会变得越来越壮大。”

“我无法接受他，一旦我接受，就将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我所说的接受是意识上的接受，并不是行为上的接受。”

皮克苦思冥想，最后无奈说：“我还不懂该如何做。”

小红只能让他先做出一些尝试：“当他出现的时候，别去抗拒，如果你抗拒，就会产生更多的暴戾之气，那会让他壮大。”

“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吧？”

“去接受。”

“怎么接受？”

“同他说话，安抚他，同意他，至少现在语言上接受。他一出现的时候，你就对他说话。”

“啊？我该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行，最为主要的是，你要接受他。”

皮克眼中是无比的迷茫，他突然提高声音，“我现在的脑子很乱，我需要你直接教我怎么做！”

“你看看，你又在吼我，你就要变成他了。”

皮克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小红沉思一番，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该和他说什么，随便说就行，比如说‘我爱你’、‘谢谢你’、‘对不起’。说这些都可以，你首先要做的是安抚住他，你所说的都是接受的话语、纯善的话语，而不是去对抗、去谩骂，我想这样才能消除戾气。”

皮克终于得到了最为直接的建议，不过他语气一变，又是突然大喊说：

“小红！你太愚蠢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消灭我吗？你太小看我了！”

小红没有说话，皮克则是愣了一下，随即用极为和善的语气说：“我爱你。”

“你个傻子！爱个屁！快点听我的命令，出去杀人！”

“谢谢你！”

“你疯了！你和小红都是傻子！你竟然听从这么愚蠢的建议！”

“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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