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山

谢准心中并没有多少对于爹娘的怨气，他只是有些不敢面对。

一如这架小风车，每天晚上都会吹一会，就着屋里的那微弱的烛光与散射而来的月光，看着小风车吱悠吱悠的转动，才能安然入睡。

仿佛在梦里会永远停留在那零星的记忆中。

谢准拿起那架小风车，微微的吹了一口气，混着风力转了起来，谢准的眼神逐渐坚定。

顷刻之间，谢准收拾好包裹，将那小风车用一木盒装起，珍重的放到包裹里，其余的倒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拿了两套换洗衣物与之前下山攒下的银两，便再无他物。

谢准关上屋门，背起行囊便往大殿而去。

这座道观供奉三清与纯阳祖师的两殿是互通的，谢准走进大殿时，换了一身道袍的老道正从纯阳殿出来，面色严肃的站在三清像供桌右旁，右手拿着拂尘，左手里拿着一柄稍显古朴的剑。

谢准在大殿门口放下行囊，规规矩矩的向三清道祖上香，随后右行几步，进了纯阳殿，待到谢准上完香后，回到主殿。

老道一身整洁的道袍，重新把头发束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若没有道术在身，就这卖相也能唬住不少人。

谢准向着老道便跪了下去，三跪九叩，一步一步向着老道而。

待到礼成，老道将手中的那柄三尺青锋传给了谢准。

“准儿，这柄剑，为师便提前送予你，当作你的加冠礼。”

“在外行走时，要有防人之心，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外若遇到强敌，你要自报师承，无论如何，为师替你担着，再不济还有纯阳祖师在上，打不过就跑，莫做那种一股死劲的呆子。”

老道左手一翻，有一块青色玉佩躺在他的手心里，随后交给谢准。

“这块玉佩里，有为师的法力，除非遇见那些顶尖的世间高人，否则必保你安然无恙，这块玉佩只可以用三次，每一次动用，为师都会有感应，届时自会前去，但除生死关头之际，为师绝不会出手，须知生死之间有大机缘。”

“但你不能去主动招惹那种存在.......”

“.......”

.......

老道的碎碎叮嘱，使得谢准瘪瘪的包裹，越发鼓胀起来。

酉时三刻，老道才叮嘱完毕，看了一眼天色，只得明日出发。

翌日卯辰之交。

谢准背着三尺青锋，与昨日不同，今日腰间挂着一个香囊似的袋子与一块青玉，袋子上面绣着一柄剑，谢准把行囊紧紧的压在剑鞘上，才从道观出来。

谢准回头看向老道，老道左肩靠在道观大门，咧嘴笑着摆了摆右手示意。

他发现老道的身躯竟有些佝偻，往日那种放荡不羁的形态，现今却看不出了，。

看着如今的老道，那些来道观上香的善信绝不会想到，上面的牌匾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纯阳观，是他所题。

谢准对着老道，弯腰一拜，“师父，徒儿去了。”

随即转身，向着山下的路，一往无前。只是身形有些颤抖，谢准只得快步走起。

老道停在道观门口，看着谢准下山，面无悲喜。

当谢准的身影拐弯消失在路上时，老道慢慢的回身，走到院子里的大柳树下，叹息道：“如今道观，只剩余你我了。”

大柳树似有回应，枝叶哗哗作响。老道并没有回他的屋子，而是径直去向大殿，往纯阳殿而去，老道跪坐在纯阳祖师像前，拿起木鱼，声声低吟传出，似乎是在诵经。

往日，有谢准在院里习纯阳剑法，老道殿内诵经，大柳树枝叶摆动，似乎在模仿谢准，而如今却显得格外萧索。

纯阳观不大，五间仅有三间住人，一间大殿供奉三清，一间供奉纯阳祖师，剩下的三间老道士一间，谢准一间，一间当作客房。

.......

谢准在下山途中收拾好情绪，一如往常下山降妖除魔一般。

谢准走到山脚，站在广安县的官道上，望着那被丛林掩盖住的道观，随后转身快步向前，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如未来那光明的道。

九州很大，遍及四海八荒，凡人顺着官道也需要花费大半辈子的时间，才能走个大概，而纯阳观则位于扬州境内广安县的木缘山，此山树木极多，俗语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此木材生意成为广安县的支柱行业。

照着往日里跟着老道的行进路线，一步步踏上新的征途。

老道昨日下午絮叨叮嘱，谢准父母所在位于上渝县，虽然同属扬州，位置却是在南北两端，需按着官道一直北行。

也幸好太祖睿武帝在位时，修建了直道，虽是为了加强中央统治，但也方便了百姓的出行，不过普通百姓若要出现的话，需要有当地官府所发放的路引，否则就会被官府认定为贼人，抓起来去服劳役。

不过现今皇帝怠政，各地对于路引查的倒没那么严格，如果被抓到了，给官差塞上几两银子，自会放开离去。

谢准自然是没有路引的，虽然老道给了谢准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着老道临行前给的几十两黄金与几百两白银，还有诸多用得着用不着零零碎碎的法宝。但也没有必要去白扔给那些腐败受贿都烂到骨子里的官吏。

前几年跟随老道去降除玉田镇的蛇妖时，倒因此结识了本县的县尉等一帮衙役。

谢准依然记得当时那刑县尉的囧况。

那是个月圆之夜，因妖族的特性是拜月修行，那蛇妖倒也不例外，在玉田镇旁的小湖里爬上岸，正吐出妖丹拜月修行时。

早已埋伏好的邢县尉，揭掉身上的敛息符，联合众多县衙里的衙役，磨刀霍霍向蛇妖，可惜那蛇妖吞食数人后，修为大增，离妖物化形仅有一步之遥，只待炼化了喉间的横骨，便可化形为人。

蛇妖张口一吐，毒液如雨遍布四周。不时有衙役受伤被抬走，后来老道与谢准路过，老道示意谢准练练手，谢准与那蛇妖博斗，一个时辰后，谢准终究除掉了那蛇妖，一剑枭首。

正当谢准除妖时，老道看着那惨叫的众多衙役里，属邢县尉叫的惨，便又从葫芦里往手心倒出些酒，手掌一扬，这片区域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只是谢准与蛇妖搏斗的地方并没有雨水波及，这酒雨倒也神奇，不稍半刻，众衙役便生龙活虎起来。

邢县尉开口便叫老神仙，拜倒在地，恳求老道收他为杂役弟子，还说甚对老道神往已久，只想对老道尽尽孝心，对老道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老道被他弄得哑口无言，开口笑道：“你与我缘分还未到，且等下去吧。”

老道说罢，扭头看向战场，抚了抚胡须，不在言语。

邢县尉倒也识趣，站在老道身后，呆了片刻，却不知何故，往玉田镇跑去，不多时搬来一把椅子，请老道上座。

老道似笑非笑看着他，邢县尉笑脸依旧，待到老道坐下，邢县尉又为老道捏起肩来。

除妖事毕，邢县尉盛情相邀往县里游玩，拍着胸脯说一应事务，他全包揽下来。

老道瞥了一眼，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邢县尉又在老道耳边说了句话，老道闻言，终于笑了起来，拍了拍邢县尉的肩膀。随后让谢准先行回观。

邢县尉说了什么，谢准倒是不知。只不过第二日老道回来的时候，春风拂面，跟有什么喜事一般。

后来与邢县尉的相处中，发现邢县尉倒非那种恶吏，只是那种小市民的坐态，只不过邢县尉有一个缺点，他非常喜欢夸口。

.......

想到此处，谢准不禁莞尔，向着广安县城而去。

所谓：斑斓五彩服，前路春物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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