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阳关道

回家路上，夕阳晚照、霞光飞扬。席知夏小鸟归林般拉着肖秀群的手跑着，影子斜斜得拉长着，不时回头嚷嚷着：“哥哥，快点儿，就你最慢啦！”

        肖秀群乐悠悠地跟着席知夏跑，同节奏般扭头：“对啊，信冬，快点哦。”

        “来了，来了！”席信冬抱着一篮子的荸荠在后面追着，气喘吁吁：“你们慢点啊。”

        ……

        “我们回来啦~”席知夏高高举着糖人，推开门就是炫耀：“看我的孙悟空~”

        席明华站在院内等着肖秀群，见着小人头上顶了个金箍咒，手里拿着个金箍棒，乐了：“哎哟，这是孙悟空变的夏夏？”

        席知夏扬头：“昂~”

        席信冬见着父女俩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暗自撇嘴，切，他也有！急急跑到肖秀群身边，塞上篮子就要往上蹦：“舅舅，到家了，咱俩换换，给我大将军！”

        席明华一手推开荸荠篮子，一手帮忙递上了将军糖人：“信冬，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和你舅舅有话要说。”

        席信冬：“……”明明说好了，他帮忙拎篮子，舅舅买糖人回来给他讲故事，这么到他爸嘴里就变味了？

        席知夏哒哒上前：“哥哥，夏夏帮你送到厨房呗~”

        席明华挑眉：“嗯？”

        “不要你送，我自己送。”席信冬悻悻地左手拿着糖人，右手坠坠地向厨房挪动。席明华顺手将席知夏也往席信冬方向推推，喊着肖秀群就要进屋。

        席知夏：有情况！

        小人假意跟着席信冬去厨房，实则斜角小步向堂屋靠近，只是还没等成功混入，就被侦查出身的肖秀群发现，直接发配厨房。

        忿忿不平的席知夏坐在小板凳，推开要和她糖人比武的席信冬，朝正在烧火的肖秀景告状：“妈妈，爸爸一定在和舅舅商量着做坏事！他俩进了屋，不给我进，还把门锁上了……”

        肖秀景没理会耳旁的声音，心不在焉地将柴火塞进灶口，一心只想着刚刚席明华和她说的，出去闯闯？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呀？”席知夏叭叭叭地说了好久才发现肖秀景一句话都没应她，不由纳闷：怎么了这是？爸爸怪怪的，妈妈也怪怪的。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要不咱们三臭皮匠先讨论讨论？”

        被小手捧着的肖秀景这才回神：“啊？什么臭皮匠？夏夏乖，厨房烟大，信冬，带夏夏出去玩吧。”

        席知夏：“……”为什么大家打发她的方式，都是玩呢，明明她可是有着后世的聪明睿智，有眼不识金镶玉！

        哄走两个孩子，肖秀景看着灶膛里的火苗，不自觉又想出了神。秀群的战友转业分在了东吴城建，因着是外地人，听不懂吴语，工作根本没法干，托着秀群帮他找个妥帖的本地人跟着。按理说，有秀群的战友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从工人不小心掉下脚手架重伤索赔想到建筑塌方席明华被追责……越想越害怕的肖秀景觉的自己得劝住席明华。在东山虽然挣的不多，但胜在稳定，这工地上真是踩着刀尖过日子。

        彼时的堂屋里，还不知道大后方已经离心的席明华来回踱着步，肖秀群也没多言语，只气定神闲地喝着茶。而席明华听着屋外席信冬兄妹俩的打闹声，忽然站定扭头认真道：“秀群，我想跟着叶涛干！”

        “好好好！姐夫，你放心，叶涛是我战友，更是我过命的兄弟。苏城新一轮的规划建设就要开始了，你想想看，这城市开发，修路、造桥、建房，得有多少项目。咱们先跟着，等熟悉了就出来单干。”

        一听姐夫松口了，肖秀群开怀大笑，细想想又补充道：“明天，明天我们就一起去见叶涛。”

        “可……可我还想着等过了清明收完茶再去。还有，这大过年的……”踌躇满志的席明华临了关口又有些犹豫。

        肖秀群又加了一把火：“姐夫，可千万别犹豫。时间不等人，你能早先入场一天，以后可能就比别人多拿一个项目。说的直白点，那可都是钱。”

        “行，那明天咱们就一起去见见你战友。还有这第一次见面、又是过年，是不是带点什么东西？”席明华知道肖秀群这是在激他，但这方法奏效。

        肖秀群喝了口茶，乐了，姐夫这角色进入的倒挺快。

        “姐夫，想啥呢。你过去可是帮他忙，我看啊，他还得请我吃酒呢。不过，他为人作风硬派，眼里揉不得沙，就算以后你单干了，他也不会对你比别人优待多少。”

        “那就带点水果、酱方啥的吧。”爽气人席明华直接拍板。

        只不过，风平浪静下掩藏的却是暗流涌动。

        晚上，一如席知夏期盼般，女女同床共枕。稍晚会儿，席知夏的小呼噜声都响起了，肖秀景还是辗转难眠。隐约见着书房的灯还亮着，便起身披衣去寻同样难眠的席明华。

        书房里，席明华背身坐在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有人进屋都没注意。肖秀景搬了个凳子坐了过去，轻声道：“明华，你今天和我说的事，我想了好久。我们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夏夏她们也都乖巧、听话，我们过过平凡日子，不也挺好。”

        “秀景，树挪死，人挪活。往近的说，咱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往大的说，国家是发展的更快更好。苏城新一轮发展就要开始了，这样的机会要是能抓住——”

        席明华拉起肖秀景的手，笑着看向她：“今天你那穿的那身衣服真好看，我又想起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日子过的可真快，眨眼间，夏夏都大了。”

        “明华，我……”肖秀景握紧席明华的手，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没法说服他。他说的句句在理。即便她不想他出去，那孩子们呢？他们总要给孩子们留点东西，如果一直在乡下，又能给孩子什么？

        “秀景，本来我想着等清明收完茶后去，但秀群说不能等，我想了想也是。明天我先和秀群去见他战友，如果顺利的话，这以后家里就得靠你一人操持了。”

        席明华舍不得媳妇，放不下孩子。但眼下，秀群给他指了这么一条阳关道，就算金山下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踩着过去。

        肖秀景深深地望向席明华：“家里你不用担心。你要去，我不拦着你，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

        苏城早晨的阳光不似东山的豪迈，羞答答地只些许透了进来，悠悠洒落、剪影重重。闻着厨房里的香味，席知夏不解：“妈妈，怎么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啊，其他人呢？”

        “小懒猪，外公外婆他们带信冬出去买小笼包和蟹壳黄了。你爸爸和舅舅他俩，有事情也早早就出去了。”

        席知夏双眼亮了：蟹壳黄，她喜欢！

        “妈妈，豆浆等下我要咸的！”

        肖秀景捏了捏小胖脸：“好好好，咸的咸的，咱们全家就你一个是咸口的，也不知道像的谁。”

        “嘿嘿，这叫基因突变~”

        再说一大早，席明华和肖秀群拎着见面礼，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招待所。肖秀群在前台稍作登记，就上楼找人。

        “到了，203。”

        肖秀群敲门，朗声道：“叶涛，是我，秀群。”

        “来了，来了。”没一会儿，高高瘦瘦的男人打开门就是一个拥抱：“秀群，新年好啊，快进来，这是？”

        “新年好。”肖秀群拉着席明华上前：“还不是你托我帮你找个放心的人。我亲姐夫席明华，够放心了吧。这么多年我在外当兵，家里都赖着他。”

        叶涛请二人进屋，倒了茶，先递个杯给席明华，自我介绍道：“我叫叶涛，比秀群大3岁，徽州人。秀群战场上救过我的命，明华哥你是他姐夫，不见外的话，我就攀着叫你一声席哥。”

        席明华接过茶杯，看了一眼肖秀群，正色道：“秀群来之前，和我说过你们是过命的交情。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农民，这声哥我应。”

        两人都是耿直豪爽的人，再加上肖秀群的从中牵线，没多久就熟稔了起来。叶涛对着他席哥大吐苦水：“我这刚转业到的东吴城建，虽然是个主任，但因着我根本听不懂吴语，下去拆迁、评估、和老师傅沟通的时候可真是难死我了。”

        “涛子，不是我说，这一般人还真听不懂我们这吴语。别说你了，信冬，我大儿子，今年10岁了，家里阿婆她们有些话他也听不太懂，只能大概估摸着个意思。”本地郎席哥表示很理解。

        叶涛喝了口茶，暖了暖自己受伤的心：“是吧，就算是土生土长，也不能完全懂。这沟通太费劲了，所以我才托着秀群帮我找人，我现在就像个有耳朵的聋子。”

        “最近，要新建苏城三桥，城建院的杨工报了图纸和概算，呵，那一个个包工头还没怎么看就说做不了，当着我的面就和杨工拌了起来。叽里咕噜的吴语，听的我头疼，席哥你赶紧进来帮帮弟弟我。”

        “行是行。可涛子，我是听的懂吴语，可没做过工程，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席明华有点跃跃欲试，但又忐忑没有经验。

        “席哥，这你放心，有城建院的杨工亲自把关，技术参数、施工图纸和做法都有。”好不容易来了帮手，叶涛赶忙给人打上一针强心剂。

        一旁听着的肖秀群也附和：“姐夫，这三桥要跨过胥江，那么大尺度，都是从头学起。况且这次总设计师是城建院杨工，咱们苏城的大师，你跟着肯定是受益匪浅。”

        叶涛一见席明华点头，想着工期紧、任务重，甚至有些蠢蠢欲动：“要不咱们现在一起去给杨工拜个年？然后就准备进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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