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发丝缠在脸上挡住了视线。

        看错了吗？没有，确实是巴基·巴恩斯。他站在我的公寓楼下。

        安娜皱起眉头，又问，为什么？昨晚他匆忙离开，今天没有出现在海边，现在又出现在她的公寓楼下。

        为什么！

        她在心中大吼出声。

        冬日战士在朝她走过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吊篮，盆栽的土里是一朵柔弱的小黄花。

        脚尖不自觉地朝前走去，然后加快速度，安娜从他身边擦过，轻巧地踏上台阶，掏出钥匙打算打开那扇愚蠢的木门。

        “sorry！”背后的声音在她推开木门的时候响起。

        胸膛里的声音还在叫嚣，“他不能这么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iamsorry”巴基看着她没有动的背影再次喊道。

        安娜把捏在手里的钥匙合到两只手的掌心处，问：“你为什么来？”

        “我很抱歉，昨晚我就那样离开了。”巴基朝她走过来，“那很不负责任，我简直是个混蛋。”

        心里的叫嚣突然熄灭了，安娜呼了一口气，语气平淡：“我至少能知道为什么吗？”

        对，为什么，这困扰了她一整天的问题。究竟是为什么他突然离开，为什么她会感受到失落。如果她不能理解后者，但至少巴基能给她解释前者。

        他张了张嘴，但却没有说出安娜想听的答案，“我本来想买束花给你赔罪，但只剩这个了，额……那位女士说这是波斯菊。”他捧到安娜面前，又补充道：“很像你。”

        看着土里那朵娇嫩的小黄花，几乎下一秒就要被海风吹折，哪里像她了？

        “我猜这是‘no’了？”安娜说完就要转身。他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

        门后布里太太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她架着眼镜在看一份报纸，听到她的动静，眼睛都没动一下，说：“哦嘿，晚上好，梅小姐。”

        “晚上好，布里太太。”安娜就要进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如同低叹般的回答：“我害怕了。”

        安娜要关门的手一顿，回头望过去，巴基的头低着，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害怕了，灯光很暖，你在煎牛排，这一切看上去都太美好了。”

        “美好得让人难以置信。”安娜走到他身边时听到他低喃。

        喉咙处的紧张感又出现了，这次鼻尖的酸涩更加明显，安娜想起了这是什么感觉——伤心，哭泣的前兆。

        她伸出手，伸向巴基垂在身边的手，提起那个小吊篮，决定将他留下，现在他是唯一一个能解决她疑问的人。

        “你现在还想吃那块五分熟的牛排吗？”她问。

        巴基缓缓抬头，眉毛还皱着，但嘴角却笑着，“你还留着它吗？”

        “不，它在垃圾桶里，如果你保证今天不会再突然离开，我们可以继续昨晚的晚餐。冰箱里还有牛肉。”

        “我保证。”

        走进家门后安娜在开关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回头问正在给自己找拖鞋的男人，“我能打开厨房的灯吗？”

        “当然。”巴基把鞋摆放整齐，“请你忘了我说的那些话吧，不是你的错，只不过是一些愚蠢的想法。”

        “nothing，butstupid”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在食物被端上桌的时候，安娜松了一口气，抬头对着料理台另一边的人说：“看，也没那么难吧？”

        巴基接过餐盘，轻笑，“是的，昨晚的混蛋太过分了。”

        安娜拉开冰箱扫视一圈，问：“啤酒还是葡萄酒？”

        “啤酒，谢谢。”

        她拿上冰箱门上的啤酒，又把躺在夹层上的葡萄酒拿出来，高脚杯在橱柜的最高处，所以她下意识把手里的啤酒瓶丢向了还在桌边整理的男人。

        不！下一秒安娜就睁大了眼睛，她全身僵硬快速思索着对策，她不该这么做的。

        肌肉记忆，该死的肌肉记忆！“安娜”不会这么做！

        不过啤酒瓶没有摔碎在地上，相反，巴基甚至没有转身，轻巧地接住了瓶子，把它摆在了桌上。

        安娜眨眨眼，心脏停了一下，又开始正常跳动。

        感谢老天。

        她拿出高脚杯走到餐桌边，注意着男人的脸。没有奇怪的表情，没有怀疑。

        别再这么做了！她对自己说。

        “我脸上有什么吗？”巴基也坐下。

        安娜摇头，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再次回来？你今天可没有来海边。”

        巴基切着牛排，“你。你让我改变了主意。”

        我？安娜挑眉。

        “是的，你。”巴基始终没有看她的眼睛，他喝了一口酒，看着斜对面的窗户。

        安娜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所以她没有说话，一直在等待。

        “你给了我20分，让我来吃饭。”

        才不是这样。安娜嗤笑：“那是答谢，不是贿赂。”

        “它现在是我的，所以它是什么，由我决定。”巴基突然笑了。

        奇怪。安娜看着他的笑容，突然不想要知道原因了，所以她也笑了，发自内心地。

        他的话不算多，但大多数都有问必答，时不时还能开几个玩笑。

        他们一定会很震惊冬日战士吃牛排，还会开玩笑，而且……他笑起来很好看。

        “好了，现在你知道我大多数的故事了。”巴基咳了两声，放下啤酒瓶，“那你呢？”

        安娜看见他见底的酒瓶，又给他拿了一瓶，坐回桌子边，目光闪烁，“我的故事很无趣。”

        “我愿意听。”

        可我不愿意讲！安娜揉搓着她的眉毛，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撒谎，可是她的故事全部都是谎言。

        “拜托？”巴基请求道，“这是70年来，我吃过最像样的一顿饭，你不会忍心毁了它吧？”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但是安娜却再无退路，因为他说的是事实。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坐下来和人聊天。

        “你想知道什么？”安娜放下刀叉，手肘撑在桌边，用力往下压着。

        “你是哪人？”

        安娜从喉咙里沉沉笑了两声，“我猜我的法语并没有好到让你听不出口音吧。”就连妮可都能猜出她不是法国人，她不相信冬日战士不能。

        “好吧，你来自伦敦。”巴基投降，“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来尼斯？”

        因为她看到了尼斯的宣传海报。

        “因为我的父母……额，”这一段她练习过无数次，“他们去世后，我找到了一张明信片，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我很抱歉。”

        “不，不要道歉。”她才应该道歉，安娜一口喝下杯子里的所有酒，甩了甩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美国队长真的没有穿降落伞就跳下了飞机吗？”

        她又把话题扯回了他的身上，她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负罪感让她下意识想要逃避，愧疚是三个月前抑制器故障之后，她体会到的第一个情绪——窒息。

        “你怎么知道的？”巴基皱起了眉头。

        “reddit上有一个20万人的讨论组。”

        “reddit？”

        哦，对，他严格来说是上个世纪的人。“对，reddit，都传遍了。那是一个论坛，有人上面提问，然后无数网友回答。”

        “听上去很方便。”巴基挑眉。

        安娜抿了口酒，笑着摇头，“不呵呵，有些答案很愚蠢。所以他到底穿没穿降落伞？”

        “没有。”

        “没有！？”这是今晚安娜最真实的一次惊呼。

        巴基摇头：“是的，没有。我们不需要。”

        他用了“我们”，意思是只要他想，他也可以不用降落伞。身体的每个角落似乎生长出了藤蔓，想要伸向对面的男人，把他裹紧，把他破开，把他占有。

        嫉妒，真是个奇怪的感觉。

        “这可是作弊！”她默默嘀咕了一声。

        “我能听到。”

        是，四倍的听力，她知道。“作弊者。”她又故意说了一句。

        巴基无奈地笑了笑。

        “作为世界上唯二的超级士兵，一定感觉很不一样吧。”那可是他们毕生的目标。

        巴基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瓶沉默着，终于说道，“是的，孤独。”

        这是他第二次用到这个词语。

        “well，既然你现在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下一次你想找人聊天的话，你知道在哪能找到我。”安娜朝他举了举酒杯，“我猜你没有手机吧？”

        “实际上……”巴基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我有。”

        看着他的老人机，安娜摇摇头，“不，你没有，那不能算是个手机。”

        “它能打电话。”巴基仿佛对手里的东西非常满意。

        “那你有能打电话的人吗？”安娜问。

        “……”

        “看，它不算个手机。eon，”安娜朝他走过去，“给我。”

        巴基眯起眼，把手机放到了她的手上。

        安娜有些生疏地操作着按键，用虎牙咬着下嘴唇找到了联络人，说：“现在你有我的号码了，给我打电话。”她说着掏出了口袋里的最新款智能手机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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