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王妃看着嫣罗离远的背影，将眼光转到走到自个身边的儿子身上。薛仪早从侍立一旁的许嬷嬷脸上会意，一边帮母亲按着肩膀，一边道“母亲难得从采芹居出来园子中走走，不如今日由儿子陪着往景致好的地方走走？”

        王妃紧绷着的脸色稍秒缓和了下来，只是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轻声道“母亲虽不时常出来，但我也知道你平时忙于工作，也不常得空在园中玩耍。你哪里就知道这园子里何处景致好？”

        这园子景致若是第一次来见，当然是处处美不胜收。只是，为何我这外人说是身中福中的人，只常觉得这是一个精致鸟笼子。便是那原该相伴的公鸟儿也离得我远远的，好不寂廖。许氏的眼神望着远处水磨群墙外的蓝蓝天空，眼角不由自主地更暗淡了下来。

        “小姐，少爷难得有这份心意。”许嬷嬷见小姐又开始发呆，忙轻身上前道“不如由清芬丫头领着，我们一起走走，你们娘俩也好说说话。”

        许嬷嬷口中的清芬丫头便是刚才侍立一旁的管家娘子之一。许嬷嬷见小姐没有出声反对，忙招了手让站在亭外女人们进了来。还有工作的便吩咐了继续去工作，余下清芬和两位大丫头便向园中慢慢走了去。

        一行人走过叠翠坡看了看山坡上的兰花，绕过白石假山，赏了赏山上的一带清流，和溪流中的小小鱼儿。再到了涨绿湖边看了看湖中的含苞荷花。这一路走来，相伴的女人们纷纷做趣说说笑话，王妃的脸宠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不知不觉一行人便走到园子南边那个白墙青瓦的四合院门边，墙内杨树亭亭如盖，青色的小果子点缀绿叶之间。此时，一阵阵欢快的笑声隐隐从墙内传来。

        “这是谁在里面嬉笑？”许妈妈见王妃停下了脚步，忙疾声问旁人

        管家娘子正要回话，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墨绿裙衫挽朝云髻的少女快步跑了出来，嘴里还笑着”行了，快别疯了，我去看看晚宴的楼架描好漆画没有？还有涨绿湖上要用的船篷。。。。。“

        ”啊！“秋宁一抬头见面前站了一溜人，其中眼熟的是管家娘子。从没见过的是那位身着绫罗绸缎的贵妇，贵妇的身边站着皱着眉头的薛仪。秋宁眼角瞥见管家娘子正对自个做着眼神。

        唉，今天真的不好彩啊，不好彩。

        话说，能不能无视我啊。秋宁虽然很想自已变成透明人，可毕竟宫中□□的规矩，忙先定了心绪，俯身长施一礼道“小女李秋宁，宫中乐女兼宫外行走，无意冲撞了贵人，请小王爷责罚。”

        还算你识礼会说话。薛仪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母亲，这是我从宫中请出来的女乐官，她也是青杨的下属。”薛仪看着秋宁的窘态，侧身向许氏禀道“因她颇得青杨赏识，所以叫了她来相帮着在寿宴编些曲目，也排些节目单子。”

        “既是这样，你不必慌张。”王妃点了点头，淡淡向眼前低着头的少女问道。

        秋宁听到王妃口气平和，也松了口气，将身子移到一边让出道来，仍低着头瞧着眼前的一片锦绣华裙摆，只等着对方离去。

        一行人正打算继续往前走，王妃却突然回了头，道“你们刚才在里面玩什么呢？”

        一旁的管家娘子和大丫头见王妃并没有不快，反倒停下脚和这少女说起了话。不觉有些好奇，咱们家的王妃至从得了心病之后，情绪就反复无常，亏得近年信了道，得了高人指点，加上时常静心调养，少理俗务这心病才好了些。如果，有人能逗得王妃开心，那可是件好事。

        “我们。。。。。”我们在打沙包，可是这样说会被人用眼睛杀死吧。秋宁悄悄偏了头望向抽疯爷，对方正皱着眉居高临下望着自已。

        啊。。。。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小女子说出来，还望王妃不要责罚。”秋宁闭了眼道。不就打个沙包嘛，要罚就罚好了。可我也不能傻傻地就等着被骂不是？

        “我不罚你，你说吧。”不过是小姑娘玩些游戏，许氏心中早已明了。一边说一边望了身边的许嬷嬷一眼。

        “小女子在玩打沙包。”秋宁一边说着，一边打手中的沙包摊开了，给王妃看。

        王妃打量着那个沙包，脑海竟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往事。那春日的暖风和明亮的天空，红漆阑杆和雕花的楼阁，两个少女的笑声不时从杨柳低垂的弯弯湖畔传出，秋千架上飞红翠绿的罗衫。

        自已也有过那样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岁啊。。。。。

        “你抬起头来。”王妃压下脑中纷飞的思绪，向秋宁道。

        尖尖下巴，脸颊却有些肉肉，皮肤柔白，双眼细长却精灵有神，额头饱满。嗯，虽不是大美人，却观之可亲。王妃打量着秋宁的脸庞，竟有些好感。尤其是，这双眼睛和脸颊长得真像一个人。

        许嬷嬷见王妃向秋宁说话时，声音有些不对，已然有些担心。再看着眼前的少女，那眼睛，脸颊，也顿生一阵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姐，日头高了，不如我们回采芹居吧。”许嬷嬷见小姐怔在原地，担心小姐想起些前事心绪不稳。忙上前扶着王妃的手臂道。

        王妃盯着秋宁打量，直待听到许嬷嬷此话，方怔怔点了点头。走出一小段路后，许嬷嬷见王妃似乎无心说话，只是看着园中景色若有所思，便打发相伴的人都去做正事。只留了薛仪仍陪在身边。

        “你说那个李姑娘是宫中乐女？”许氏望向身边的俊朗儿子问道。

        “是。”薛仪点了点头，刚才见母亲盯着秋宁打量便觉得有些不寻常。难道。。。。。

        “既是乐女，明日让她来我院子里给我演奏几曲可好？”王妃虽是商量的话气，可是眼神却是不容商榷。

        当薛仪走出采芹居时，许嬷嬷同往常一样，送到了院门边。薛仪回头看了看花木扶苏中的三层彩阁朱楼，空气中一如平常隐隐飘散着安定人心的檀木混茉莉清香。

        “许嬷嬷，母亲看那李秋宁时眼神异于平时。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薛仪不明白，母亲为何对一个突宿不相识的少女突然感兴趣。

        “我一时也不太明白，也许是那个少女合小姐的眼缘也未可知？”许嬷嬷放慢脚步道。见自已的回答并不能排解少爷心中的疑虑。想了想，又道“少爷不要担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李秋宁长得有点眼熟。”

        “眼熟？”薛仪反问道，如果是能让母亲开心，让秋宁多陪陪她倒是件好事。不过，这个眼熟倒底是说像谁呢？

        “只是长得有些相像而已。唉，都过去那么多年。”许嬷嬷一边说一边轻轻叹了口气。见薛仪眼中还有疑问，道“下次我再和你细说。也只有啊，小姐和我想起了故人。说起来，那位故人还是你的母亲的闺中好友。”说完，许嬷嬷便停住了口不再出声，眼中满是忧伤。

        薛仪看着许嬷嬷有些沉重的背影，在脑海中搜索着那位故人，却像是大海捞针，怎么也捞不出她的模样。

        “爷，你在想什么呢？”小谷子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凑在薛仪身后道。

        “嗯，你去和顺雨说一声。让她待会来见我。”

        “是。”爷还真是，把人家李宫女看得这么严。倒像是盯着犯人似的，小谷子挠挠头。不明白爷那聪明脑袋里到底想的什么主意。

        到底他是中意李宫女呢？还是不中意呢？中意的话直接收到身边不就得了呗。唉，爷，你可真爱折腾。

        辰时，六月十八。东都城内，这日早晨亦与往常一样，大街上行人蜂攒蚁聚，街市两旁的大号小店生意也很兴隆。不同的是，从城东顺仪门直通天宗宫的主街上，身着轻甲银盔的东都禁尉早早将行人小贩驱散了开来。中间留出了宽敞路面。又用粗壮红绳将看热闹的人们拦在外面。

        有些外地来的客人不明就里，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突了脖子问“难不成今日圣上要出巡？”

        “不是圣上，是齐国有大使要来。”一旁袖着手的店小二看着二楼忙着关窗的伙计。懒懒提醒了外来客人一句。

        “嚯，那也不错，看看齐国人的样子。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是虎目狼牙，黄须高背？”

        去，果然是外地人，没见识。店小二心中讥笑一句不再出声。

        几声静鞭响后，鸣锣喝道之声传来，长长一行人马车轿果然从远处徐徐走来，。最前头的是楚国的轻甲骑兵。后面的一色黑色甲胄，头裹黑底金线包头的魁梧男人骑行在骠头大马上，头前的几位手中扛着几人高的黑红两色彩旗。

        “他们就是齐国人？看上去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嘛。”刚才那外来的客商和同伴小声嘀咕道。不经意对上那齐国骑兵的眼神，对方眼神冷冷冰冰，说话男子吓得把脖子一缩。

        等齐国骠骑过后，男子吁了口气，复又望向队伍中间的那几架黑色马车。其中一架上饰红色繁复动物图案，煞是不同。

        “上次咱们来得匆忙，没来东都，没想到来往商贾的描述倒不是诳语。”安节缓缓策马走到那架与别有些不同的马车窗旁，道。

        “嗯。所以我们才会又来了。”马车俊眼修眉的少年静静道。“这位文帝倒真是继承了他父亲打下的江山，是位能者啊。”一百多年前，楚国还处于由若干个小国分裂组成，那时这块土地上内战不断，有权有兵的人都忙着争夺地盘，民生凋敝。若是不好彩碰上个荒年，那更是食不裹腹，衣不遮体。那时的楚国根本入不了刚刚开始强盛的齐国的眼。若不是有宽阔的怒河相隔，齐国可以早就将楚国收入囊中了。只可惜啊……

        百年之后,楚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积弱贫寒之地了。齐国与楚国平阳郡一战后，两国都开始修养生息。齐国开始变法改革，国内一片波澜壮阔，与楚国的外交也开始从不交往变为慢慢缓和关系。近十年来，两国相继开放边境商埗。商业交往兴茂。在这样的背景下，楚国先行屡屡示好，两国的文化交化也纳入了行程。

        朱服隔着窗纱看着外面的街景，上次自已算是空手而回。听探子的消息，楚国已经将百机弩造好了。这次可要好好会会这位造弩人，司空曙。

        齐国的使者队伍先进了天宗宫，拜见楚文帝，两国宣读交好文诏，然后文帝赐御膳。到了下午申时，使者队伍方由宫中太监领着旨，从天宗宫西门出来，直奔玄武北街上的永康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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