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秋色深浓，山上的桦树叶子由黄变红，天空的颜色总是清澈的蓝。神都菊花飘香，几乎每户人家都爱应个景，买几棵菊花插在瓷瓶中或栽在园圃里。

        眼看着一月将尽，李家租住的园中那几棵瘦菊也开了，秋宁日日浇花看护，日头好时便坐在菊花旁，写字描红。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秋宁挽袖将四句诗写在淡花纸笺上，封了让丫头送去月华府中。转身穿过院子进了正厅。堂哥李茂下任的地方这几日大概也定下来了。文告过几日便下来，听说这次选任的地方是云阳州。这几日已写了信让李淳差家人来接秋宁和弟弟李恒回西州。然后李茂便携家眷上任云阳。

        楚国，地处温暖润泽之地，土地肥美，湖泊河流众多，国土之内多种水稻，云阳地处楚国南端，夏季炎热，冬季相对则较暖，倒也是个雨米之乡，兼且百姓受教开化，倒出过一两位文采大家。因此，李茂一家对续任之地颇为满意。

        日头偏西，秋宁正挨着弟弟坐在正厅的桃花木靠椅上，堂哥堂嫂坐在上首，只见嫂嫂手中捏着一封信，看着秋宁眼中颇有喜色。

        “没想到，我这边办事不利，西州倒有个满意的人家上门提亲了。”李高氏笑着望着秋宁“你父亲来了信，说城中有户人家上门提亲来了。看来叔叔婶婶对对方还比较满意，现在已安排了家人来接你和弟弟回家。”进京一月来，李高氏带着秋宁看了不少人家，大概是红鸾星未动抑或是秋宁的姻缘不在此处，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西州那边有了消息，李高氏肩上的担子全卸了，此刻好似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的没完，全没注意秋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头上如同一个惊雷滚滚，内心早是江海倒腾。

        “说是初略打听过了。”李高氏拿着石榴红帕子抹了抹额角“那家是个博学斯文的秀才，去年秋闱虽是没高中，但今年把握很大，只怕一定能中。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开了家好大的酱油百货铺子。”

        “只可惜你这边没有更好的人家来提亲。”李茂见妻子只管好的来说，想想，还是觉得自家这堂妹一表人材，堪配更好的人家“毕竟这男子订一门亲，虽然没过门，对方的女子就生了急病去了。”

        “唉”李高氏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大概也是秋宁和那家人的姻缘。听说那媒人上门提亲时说，那男子一早就不知在哪见过秋宁，一见就上了心，也和家中父母提过好多次要上门求亲。只不过，他从小已和别家定了亲，对方无有缺失，岂有退亲的道理。原想着和我们家秋宁没有夫妻的缘分了。谁知订了亲的姑娘没福竟去了。因此，这男子如今铁了心要娶秋宁过门。更难得的是，他知道秋宁拜了三清山仙君座下，必得二十岁满了才能成亲。说了下了定，等秋宁满了二十再成亲也愿意。你说说，这样痴心的男子哪里去找，这秋宁要嫁过去还是倍受疼爱？”李高氏说完喝了口茶，笑吟吟看着秋宁。

        真有那么好吗？秋宁看着嫂嫂，大概是媒婆说的都让嫂嫂说了，简直是个完美爱情故事的开头嘛。可是，秋宁真的不想成亲，古代婆婆公公为大，夫君第二，媳妇是最没地位人权的，媳妇必须任劳任怨伺奉公婆，如果公婆不喜欢你，你就死惨了，就算夫君再喜欢你也会把你休了另结新欢。所以，不要啊，秋宁的内心正揪着头发大叫。

        那一晚，秋宁顶着一头月色，真的失眠了。

        “姐姐，别担心了，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那么抗拒嫁人。可是，你看爹娘不是也相敬相亲这么多年很幸福吗？我想了想，不如我帮你一起和爹娘写封信，如果有机会，让你或者我悄悄地去参考参考此人的人品气质，谈吐为人。然后再谈订亲的事。”弟弟果然是知我心的，秋宁想起李恒白天安慰自已时说的话，内心的难受纠结总算平复了一些。

        秋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只希望，爹娘看了自已的信，能同意不要急着把亲事订下来。

        世事轮转难料

        当李茂急匆匆拿着封文牒走进内厅，秋宁正和李高氏一同检视着行李是否已打点完备。后面的事情发展，让秋宁真正感受到了上面那句俗语的意思。

        此刻，李茂脸色焦急，双眉紧簇，他抹了抹额头汗，吩咐秋宁和妻子停了手头的事情，口中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这回走不了了。”

        “怎么了？”李高氏见夫君脸色沉重，忙道，只怕是下任就职出了什么差错？

        “礼部来的文牒，着西州府李淳之女李秋宁入宫选秀。”李茂看了看妻子，转眼望着秋宁一字一句缓缓道。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听完堂哥这句话，秋宁脑中的小人儿又开始揪头发打滚了，不要啊，不要宫斗不行吗？老天爷你是个疯子，那么多女滴穿过来，生命不息宫斗不止，您老不嫌烦吗？我这情商智商不高的小命真的不适合宫斗啊，有没有？

        影视作品中，小说中，各种宫斗失败的惨死法，都在秋宁脑海中冒了出来，前路阴风惨惨，不好糁人。

        “不要啊”秋宁这回真的忍不了了，苦着脸对堂哥道“我是商家女儿，怎能入宫待选，一定是搞错了吧。同名同姓的人，礼部弄错了是不是？”

        “你别急，别急”李高氏知道不是夫君的仕途出了差错，才放下心肠，眼见着秋宁急地脸色发白，眼泪都要出来了，忙坐来过拍着秋宁的背，转了面问夫君“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搞错了，商家之女不是不在应选之列吗？何况秋宁的年纪也过了啊。你问了礼部的朋友没有？是不是搞错了？我家姑娘现在亲事都要订了，怎么来了这么一出？”

        “唉，我也是今早突然被人叫去领了文牒，当时看了我也吓了一跳，越想越奇怪，马上就去问了礼部的朋友。真的是咱们家李秋宁，不是别人。”李茂摇着头，吸干了妻子命上奉上的茶水“这真是，唉，我还听说了，之前并不是没有商家之女待选的先例。”

        秋宁不知道别家有女儿进宫入待选是什么情景，反正眼前这一群人眼下全是垂头丧气的苦在心里，李茂和李高氏难受的是堂妹的亲事眼看要订下来，如今若是进宫待选，这亲事只怕就得吹了。如果没选中宫女便不说了，倘若选中了，在宫中一待就是三年，谁家的男子会无头无尾地等你三年呢？等秋宁出了宫，那只真是秋后的白菜，没人要了。而秋宁苦的是，自已的才貌背景应该是选不上妃子的，可是做宫女也是凶险的很呐，莫非自个这条小命要不明不白地丢在深宫之中？真是太惨了，太惨了，呜呜……

        “堂哥，嫂子，秋宁自问个性憨直，后宫人事复杂，若是去了宫中，只怕……凶多吉少”秋宁苦着脸道，差点就要说出不知轻重的话“有没有什么法子不去应选啊？”

        “有没有什么法子不去应选啊？”李高氏把秋宁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夫君。

        “文牒都下来了，你们看看，这可是礼部户部出的，怎能躲地过去。”李茂将放在桌上的暗黄色文牒推到秋宁和李高氏面前，如果我们李家金银成山，又有大官在背后帮助，也不是不能躲过去的，唉，李茂苦笑了一下，若是如此的身家背景，又怎么让秋宁被点了缺去应选呢？

        秋宁凑上去看文牒，上面全是官话不是一下全能明白，但自个的名字，户籍，家口，年龄全都在上写白纸黑字写着，下面还盖着什么西州，礼部，户部的大印。

        “但我还是弄不懂，西州这么多姑娘，怎么会选了秋宁？”李高氏颦着双眉道

        “这次倒是因为人数不够才点上了秋宁。”李茂转了茶壶盖道“大家都知道当今圣上勤政爱民，后宫不过二十几位妃子，但都和圣上伉俪情深，特别是皇后，而且圣上对选妃充实后宫一直兴趣缺缺，这么些年来都只是选了些宫女伺奉后宫妃子。大家都觉得入了宫也当不了后妃贵人，所以都早早把女儿嫁了。到头来人数不够，便点上了秋宁，说是品貌出众，才学敏捷，乐善助人，又讨了当今皇太后的喜。”李茂见妻子不明白，补充道“皇太后也好道教。”

        “总之”李茂打起精神，见秋宁还是一付要死不活的样子，朗声宽慰道“你不要再多想，如今选不选得上还另说，选不上便回家订亲嫁人以免叔叔婶婶操心。若选上了，得以伺奉天颜，也是你的福气。当今圣上是一代明君，宽仁智慧，后宫也不过二十来位妃子贵人，有明理有德的皇后把持，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再说，你的年纪不小了，说不定待上一年，碰上什么喜事，大赦天下，你就出宫了。”

        “是啊，我听说，入了宫还有可能做女官呢，一年二百两俸禄，比夫君你的俸禄都不少。”

        “女官？俸禄？”秋宁一听到这两个词，精神头一下子来了。“真的吗？”

        “当然了，不然谁愿意进宫。”李茂微笑着道“当女官也有可能，这是当今圣上定下来的规矩，有才有德的后宫宫女可以为官，一般是做教习女官，由宫中指派，或请去教各位官家，贵族小姐规矩行止，也是挺威风气派的呐。”

        阴风惨惨的前路总算有了点光明，既然躲不过去选秀的命运，那只有一条路能走了，行动指南初步如下：

        一。不能太出风头，绝不能让皇上看上。（这点估计不难，看看镜子就知道了，我不是大美女，而且也没有背景，当今圣上对女色没兴趣，只对天下有兴趣，安全！）

        二。若是入了选，最好做一个闲差，最好不要伺奉妃子（本人笨笨，不太会看人眼色，又没有远见，伴君如伴虎，如果能做女乐人可能是比较好的选择。）

        三。尽量不拉帮结派，不得罪人，千万别卷入宫斗（这条挺难的，不过，如果不伺奉妃子，应该比较安全吧，而当今圣上的孩子听说还小。那么皇子之位的斗争应该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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