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救人（二）

市局警车上的警察全部下来，安局走在前面，指派了一个县局警察先进村打听出那四十多岁老光棍张三狗的家在哪儿。

        那警察有些犹豫，但只能硬着头皮进村里。

        五辆警车停在村口不可能不会引起村民的注意，有下地的百姓正好扛着锄头回来，见那五辆警车停的整整齐齐，旁边站着十几个警察，忍不住往路边走了点，边走边警惕地打量他们。

        “同志，你们村里……”

        沈敬上前去问，还不等他说完，那村民就摆着手，脚步越来越快，“不知道不知道。”

        安局看着这情形，眼底越发凝重，忍不住叹了口气。

        被派进去打听的县公安局警察被人撵出来，苦着脸说，“我一问，他们都护着，说不知道，他们很抵触警察。”

        不知道那老光棍的家，就找不到崔媛媛，难道还能挨家挨户的搜？

        “安局，我建议立刻去找他们村长，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他们说不定会将人转移！”安局身边的大队长胡中上前说道。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安局点头同意。

        公安局局长亲自前来，村长可不能缩着，出面请安局去他家里。

        安局使了个眼色，只留下两个人跟着他去村长家里拿名册，其余人全部散开，去村里走动，看看有什么发现。

        兴许是警察见的少，家家户户门口都出来几个人，像看猴子似的看着他们，说着沈敬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沈敬观察素来细致，善于发现旁人注意不到的边边角角，比如他现在正站在某家的门口，一个瘦瘦的十几岁少年正拿着弹弓对着树上打石子，这时候百姓们穷苦，不会拿闲钱给孩子们买零食和玩具，孩子们只能自己做弹弓来玩玩。

        但沈敬注意到，那弹弓黑色的把，亮银色不锈钢的Y字，上面绑着米色的皮带，不是手工制作，而是买回来的。

        镇上的供销社里基本只有生活必需品柴米油盐，进别的东西百姓不会买。

        这弹弓，多半是从县里或者市里买回来的，也就意味着和外界有联系，而不是像本地多少年都没出过村子的老人，性子封建且固执。

        这家的门口，刚种下几株小苗子，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院子里有晾衣杆，晾着几件衣服，有男士的，有女士的，在一众灰扑扑的衣服中，一件蓝色的牛仔裤非常显眼。

        这时候农村流行穿“的确良”，面料结实耐穿，牛仔裤少见。

        沈敬见那少年打了几个石子都没中，反倒把树上的鸟全都吓跑了，于是直接上前从少年手里拿过弹弓，“我来。”

        他左手不能使力，但打个弹弓绰绰有余。

        那少年一脸懵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手里的弹弓就不见了，一转头见沈敬把弹弓拉开，都没怎么蓄力，也没怎么瞄准，随手将石子打出去，“啪嗒”一声，树上掉下来一只鸟，石子早已不知崩到了何处。

        那少年看着地上的鸟，突然反应过来，把弹弓夺回来，眼底满含着敌意，“你干什么？！”

        他爸说过，警察没一个好东西，虽然，他弹弓打的挺准。

        沈敬上过中越前线，在广西呆过一阵，粤语不说精通，日常交流是没问题的。

        他轻轻笑了笑，用粤语和少年交谈，“小弟弟，弹弓也是有技巧的，想不想学？”

        沈敬小时候也是个皮孩子，那时他爸沈文宣还在外地任职，他跟着一起住家属院，拿着个弹弓天天在院里晃悠，打人家小园子里种的还没熟的西红柿，打人家小孩子的帽子，天天被人找上门向他爸告状。

        少年吞了吞口水，有些心动。

        不得不说，沈敬刚才那下动作快且准，实在是靓的很。

        沈敬上前把弹弓拿在手上，手把手教那少年，看着他那瘦不拉几的胳膊，“你力量不行，这样握着把会轻松一些，瞄准的时候手臂一定要抬高，和你视线齐平，这样才会瞄的准，而且出手要快，不要瞄来瞄去，越瞄越歪。”

        胡中大老远就看到沈敬在教一个半大的少年打弹弓，叹口气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来是干什么的，竟然打起了弹弓！

        罢了，他就一只胳膊，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让他玩吧。

        那少年来回试了几次，确实觉得轻松不少，沈敬指点着他的动作，状似无意地问道，“小弟弟，你这弹弓谁给你买的？”

        “我姐。”少年失了戒心，张口就回。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姐人呢？”沈敬又问。

        若是个女性，说不定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去市里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沈敬淡笑着上前，双手把住少年的手，帮他瞄准，“松手！”

        一只鸟掉到了地上。

        “你看，这不就打到了吗？”

        少年高兴地去捡那只鸟，这不是他第一次打到，但以前总是靠运气。

        “你们村那个张三狗住哪儿？”

        少年正喜滋滋地检查着手里鸟的伤势，没过脑子，张口就道，“那个胡同里最后一家，靠着猪圈的那个。”

        沈敬得到了自己的答案，直接冲着少年说的地方过去。

        少年见鸟还非常有力地扑腾着，打算找个布条包扎起来，一转头，就看见沈敬的背影拐进了他说的胡同。

        少年一拍脑门，糟糕！

        上当了！

        他爸说的对，警察没一个好东西，竟然用这种方法欺骗他幼小的心灵！

        胡同里有几个头发泛白的老太太正聚在一起说着话，瞅着已经花了的双眼纳鞋底，一见着警察进来，顿时都没了声音，一个个抬头看着沈敬。

        沈敬不做理会，经过她们身边时听到有个老太太喊了声，“年轻人，你去哪里？”

        浓重的本地口音，沈敬当做没听懂，继续往前走。

        到了少年说的地方，只一间破屋子，又低又矮，锁着门，窗户四四方方，上面糊着旧报纸，关的严严实实。

        他轻轻上前，在窗户上扣了几下，闷实的笃笃声响起。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叠刀，利索地把窗户上的纱窗和报纸飞快地划烂，往里一看，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简单的小柜子，制作粗糙的桌子，其余杂物摆的乱七八糟。

        在一堆脏兮兮的衣服下面，沈敬看到一个玫红色的影子。

        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可屋里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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