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陆逊的眼光

孙权双掌交叠来回摩挲，缓缓道：“我倒也有一个想法，想请几位看看可不可行。”
  三人面露疑色，孙权难得有想法，不敢怠慢，皆道：“请主公明示。”
  “依我看，既然要背盟，就背个彻底，答应司马懿条件，先攻刘，后攻曹！雨露均沾。”
  三人大惊，陆逊说道：“主公，若两边得罪狠了，以后联手起来，江东有覆没之危啊。”
  孙权不以为意：“我江东又不是软柿子，果真有那时候，殊死一搏，也能使一方重创，曹操和刘备谁能担得起这个风险？自会掂量行事，岂能联合。”
  站在绝对理性及利益关系上，孙权的话不无道理，但陆逊还是隐隐担忧，因为人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理想，往往会做出并不利己的决定。
  吕蒙却浇冷水道：“主公，若是两线开战，只怕江东兵力不足啊。”
  孙权抿嘴道：“可主力先攻荆州，之后水路顺流运兵很快，再进攻合肥。”
  吕蒙尴尬道：“若关羽引兵反攻则何如？”
  孙权愕然，随即轻叹一声：“如此说来，不可两路并进？”神色漠然，似有不满之意。
  吕蒙解释道：“贪多嚼不烂，若能攻下襄阳江陵，进而取荆南四郡，于我军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鲁肃亦道：“主公，若能攻下合肥，进取寿春，即可将曹魏赶出长江流域，再无水师可练，我军面对曹军即可立于不败之地。只要我军能坚守住寿春，徐州豫州皆在兵锋之下，曹魏必须分兵把守，压力极大！这是削弱曹魏的最佳时机！”
  吕蒙当即驳斥：“濡须坞已建成，曹军便有巢湖练水师亦威胁不到江东，反观刘备占据长江上游，广筑水寨，他朝若顺流东出，对江东威胁极大！削弱曹魏，难保刘备不会成为第二个曹魏！掌控整片长江流域，才是江东的生存之道！”
  孙权见二人争论不休，略感头疼，见陆逊始终默不作声，不由问道：“伯言可有想法？”
  陆逊低眉道：“主公，子明所言不无道理，江东的刘备建立的盟约，立足于曹魏的实力，总有破灭的一天，而那一天，大抵就是刘备实力与曹魏并肩之时，届时，于江东而言，刘备要比曹操可怕数倍。”
  “哦？伯言的意思亦是攻荆州？”
  陆逊轻轻摇头：“愚下以为，攻荆州或是攻合肥，不应取决于江东畏惧谁，而应取决于天下形势。”
  孙权对陆逊的话颇感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就连鲁肃吕蒙亦是集中精神，侧耳倾听。
  陆逊见状稍显局促，说道：“眼下凉州之战的结局对形势影响极大，刘备若胜，便可一跃成为可独立抗衡曹魏的大势力，同盟的必要性将进一步削弱，有威胁江东的可能。刘备若败，只怕十年内再无翻身之力，若我军再取荆州进一步打击刘备，加上同盟破裂，这是曹魏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陆逊抬眼看向孙权，幽幽道：“只怕那时，江东和刘备，会被曹魏分而食之。”
  鲁肃恍然：“不错，这才是曹魏真正的目的，表面上是希望我们不加牵制，安心对付刘备，实则是希望我们与刘备彻底决裂！以便日后分而破之，好一个离间计！”
  吕蒙亦是默然低头，觉得有理。
  孙权深吸一口气，欣赏的看向陆逊，赞道：“伯言眼光独到，真乃国士天资。”
  陆逊惶恐谢道：“主公谬赞，逊不过侥幸窥见罢了。”
  “既然如此，进攻合肥应是最稳妥的决定了。”
  “主公英明。”
  “行，那便回复司马懿，孤答应他的条件了，令他尽快下达天子诏令，孤也好出兵，哈哈哈。”孙权畅快大笑，还未正式封公，便已经开始自称孤了。
  鲁肃如鲠在喉，终究是暗叹一声，不再赘言，能让孙权进攻合肥已是不易，不好再节外生枝，徒惹其不快。
  鲁肃亲自登门拜访司马懿。
  “竟是子敬亲自登门！有失远迎啊。”司马懿满脸笑意。
  “仲达不必客气，肃此来乃奉我主之命，向仲达回复意见。”
  “哦？江东已有主意，想必不会令懿失望。”
  “诚如仲达所言，荆州之于江东关系重大，落于刘备之手难免不安，待天子下诏封公，我主自当起兵攻打。”
  “江东果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司马懿微微点头，随即似无意问道：“昨日观孙将军尚且犹豫不决，原以为需要磋磨数日，不想今日便有结论，不知是哪位江东贤能说服了孙将军。”
  鲁肃看着司马懿，稍作沉默。
  司马懿便道：“是在下冒昧了，若子敬不便告知，不必多言。”
  鲁肃轻轻摇头：“倒也无妨，我主令吕子明连夜赶来建业，正是其说我主出兵荆州。”鲁肃面色坦然，毫无作假之意，因为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只是没说成罢了。
  司马懿恍然道：“原是子明，懿听闻其于濡须建坞堡，便知其有帅才，如今又说得孙将军攻打荆州，更可谓目光卓越，不愧是江东英豪。”
  鲁肃面露不悦，悻悻道：“我主之意已尽数传达，仲达请自便，肃便不叨扰了。”
  “如此，在下送子敬。”司马懿急忙道。
  鲁肃摆手道：“仲达留步，不必相送。”而后径直离去。
  鲁肃走后，司马懿脸上的笑容一敛，坐回自己的床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掌交叉抵住下颌，眼神逐渐失焦陷入深思。
  口中不停呢喃道：“吕蒙……鲁肃……陆逊……”
  过了许久，他的眼神恢复清明，起身书信一封，叫来人，吩咐道：“火速将此信送到荀令君手中。”
  而后下令收拾东西返程，乘船前往合肥！
  许昌，荀彧收到司马懿的来信后，轻叹道：“天下……又多一人称公……大汉……唉……”
  司马懿乘船到合肥，没想到张辽居然亲自带人来接，急忙快步下船说道：“将军贵为主将，怎敢劳烦将军亲自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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