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翌日，墨君仪再见到轩辕云霓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成寻常模样，昨晚她那周身的森冷之意和那双透着杀意的双眸仿佛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似的。

        轩辕云霓拿过桌面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今日过来是想来看看三公子的伤恢复得怎么样的？昨晚是不是又扯动了伤口？”

        墨君仪道：“无妨。”

        轩辕云霓看着墨君仪，懒懒地开口，“算上昨晚，我好像已经救过三公子三次了？”

        墨君仪抬眸，刚想起身就被旁边的冷言给按了回去，“若雨说了，不能再让三公子你的伤口裂开了。”

        墨君仪不得已只能以这非常不得体的姿态朝轩辕云霓俯首示礼，“秦夫人的救命之恩，墨某铭记在心。”

        竟然没有反驳“三次”？看来徽江剿匪那次，他是认出自己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轩辕云霓完全没有想过是自己的小刀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她平时极少出手，所以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自己的武器问题。

        不过，这不是此时过来找墨君仪的问题。

        “还有一次的恩情三公子还未报，”轩辕云霓一手托腮，散漫地道：“铭记在心没什么用处，得有些实际的报答才是。”

        “但凡墨某能做到的，定当回报。”墨君仪一字一句地说得缓慢，但却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就……”轩辕云霓眨了眨眼，“以身相许吧。”

        墨君仪闻言，双眼微微睁大，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可！”

        若是别的女子，他早就训斥一句“不知羞耻”了。可是面前的人三番两次救了自己，也救了自己一家，他忍了忍，才换了个说法。

        “为何不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轩辕云霓摊了摊手，“话本子里头都是这么说的。”

        “……此处并非是戏台！”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委身于我吧。”

        ……

        墨君仪额头上隐约有青筋跳动。

        “停！越说越没规矩了。”朔夜本来不想插话的，但怕轩辕云霓越说越带劲，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好吧，那我用个规矩一点的词儿，”轩辕云霓想了想，“卖身怎么样？”

        墨君仪，“！！！”

        朔夜，“……”

        “三公子你看，你医术剑术都颇有造诣，出身名门礼仪得体，我听说你还挺有名的，是不少名门望族的佳婿人选呢。若我的下属里有你这么一位人物，肯定能让很多人眼红。以后出门的时候，朔夜，你，冷情，再挑上几个样貌好的往我身后一站，嗯，万众瞩目。”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轩辕云霓不禁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悦耳。

        父皇有后宫佳丽三千，她说不定也可以建个后宫，里面全是养眼的美人，男女都行。想必喳喳也会很开心的。

        墨君仪终是忍不住了，低声道：“秦夫人……慎言！！”

        声音中隐隐带着呵斥。

        “我为何要慎言？三公子这是生气了？”轩辕云霓盯着墨君仪的脸看，“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救了你三次的救命恩人。虽说前两次算是还了，但还有一次呢。三公子，你此时的态度有违你们墨家的教导吧？”

        墨君仪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别开了脸，决定忽视面前这女子的话语了。

        “好了，心情好多了。”轩辕云霓站了起来，豪爽地一挥手，“风霜雨露，走，我们出门买东西去。”

        轩辕云霓带着若风四人离开房间后，墨君仪顿觉清净了不少。

        冷言倒了杯茶水，递给了墨君仪，“三公子，我家主子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那样捉弄人，没有恶意的。”

        墨君仪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我知。”

        他也听出了那人话语里的打趣。

        “是啊，”朔夜在一旁悠悠地开口，“而且你还刚好就是她喜欢捉弄的类型。”

        墨君仪看向朔夜，等着他把话解释一下。

        “她特别喜欢也特别擅长将清冷的，总喜欢板着脸的人给气到破功，”朔夜顿了顿，带了些怀念的语气道：“她以前也是那样，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冷言往房间门口看了看，低声说道：“老大就经常被主子捉弄。”

        墨君仪垂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言以为墨君仪还在担心，就安慰道：“三公子放心，主子买完东西回来心情就能变好很多。”

        朔夜似笑非笑地睨了冷言一眼，“你今天话挺多的啊。”

        冷言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于心不忍嘛。”

        他在成为轩辕云霓的近身暗卫不久就遇到一次自家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当时冷情老大不知道在忙什么不在，他便成为了轩辕云霓捉弄的对象。偏生没有人跟他提过这样的情况，面对自家主子，主子又是笑意盈盈地跟自己说的话，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思，吓得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大限将近了呢。后来时间久了，他才知道，这只是主子心情不好时的一种发泄而已。

        果然就像冷言说的那样，轩辕云霓出门回来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再无说过什么出格的话了，言行举止也是进退有度。

        墨君仪要养伤，继续住在客栈中多有不便，轩辕云霓便让冷情在城里寻了一处小宅子，所有人都搬过去住了。

        这日，轩辕云霓抱着两盒棋子来到了墨君仪的房间。墨君仪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以防万一，从来不会踏出房间一步。

        轩辕云霓坐在墨君仪对面，将棋盒放在桌上，“三公子可会下棋？”

        墨君仪点头，“略懂。”

        轩辕云霓道：“朔夜今日不在，我也没什么事做，我们来一盘？”

        墨君仪道：“可以。”

        轩辕云霓见墨君仪拿了一个棋盒却不动，心下便知他选的是白子了。眉梢一挑，“三公子这是要让我？”

        墨君仪道：“按礼该如此。”

        轩辕云霓也不问他口中的“礼”是什么礼仪规范了，执了黑子就往棋盘上放，“三公子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两人一边下着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是聊天，大多数时候就是轩辕云霓一个人在说而已，墨君仪沉默寡言得很，只是不时回个“嗯”字表示自己在听。轩辕云霓也没觉得无趣，毕竟自己身边还是有几个这样冷冷清清、表情不多、寡言少语的人在，她也算是习惯了。

        墨君仪拧眉看着棋局，这一局，竟是他输了。

        轩辕云霓看到他这幅模样心情大好，笑盈盈地道：“三公子轻敌了吧？”

        墨君仪抿唇不语。

        轩辕云霓下棋的时候神情动作都是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棋风看着也很温和，如今一局已定，他才发现面前这人每一步都在编网，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将对方困住，待对方察觉之时，不管是挣扎还是弥补都没有办法破局了。

        “好久没下得如此尽兴了，”轩辕云霓笑道：“三公子，再来一局？”

        朔夜的棋艺并不是很好，所以轩辕云霓是真的很久没跟人认真对弈了。

        墨君仪抬手收拾着棋子，“好。”

        “只是这样下棋也着实无趣，”轩辕云霓就只是那样看着，一点要帮忙收拾的意思都没有，“三公子，不如这样吧，我们再下两局，每一局赢家能问输家一个问题，输家必须如实作答，如何？”

        墨君仪收拾着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轩辕云霓。

        “这般紧张作甚？”轩辕云霓眉梢轻挑，想起墨君仪之前的反应，开口道：“这样吧，如果涉及家族利益的，可让对方换一个问题，如何？”

        墨君仪思索片刻之后，又开始垂眸收拾棋盘，“可。”

        这局一开始，轩辕云霓就一改方才的作风，强攻进取，棋风强硬。

        墨君仪虽已有防备，但也被逼得步步后退，几乎全是被动接招。

        轩辕云霓眉梢轻挑，将手中棋子抛入棋盒，“你输了。”

        墨君仪垂下眼眸，“是。”

        “三公子，你先抬头。”

        等墨君仪抬起头，轩辕云霓往前倾了几分，直视他的双眼，“那蝴蝶追踪之法，你以前可知晓？”

        “不知。”虽诧异轩辕云霓问了这么个问题，但墨君仪还是立即就给出了回答。

        轩辕云霓往后坐了回去，“好吧。”

        最后一局，轩辕云霓又用了那种慢悠悠的攻势，她虽说已经问了想问的问题，但也没故意放水，只是这局，却是她输了。

        “三公子棋艺不错，”轩辕云霓也没什么所谓，“你有什么想问的？”

        墨君仪看着他，淡声问：“秦夫人是哪里人士？”

        轩辕云霓勾唇笑笑，声音里透着一股懒散，“能让我说实话的机会可不多，三公子就问我个这样的问题？”

        墨君仪“嗯”了一声。

        “京城。”

        墨君仪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轩辕云霓起身，“尽兴了，我也先回去休息会了。”

        墨君仪闻言也站了起来。

        轩辕云霓摆摆手，“也没几步路，不用送我出去。”

        说完，她就往外走了。

        墨君仪倒也真的没动，只是看着她走出房间之后又坐了下去，看着剩下的棋局沉默了快有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抬头看向门外。

        没想到这位秦夫人的棋艺如此精湛。

        过了几天，墨君仪背上的伤就好了大半，不过城中的防备依旧森严，他不好此时冒险出城，于是便就继续在这院子里住着。

        这日，轩辕云霓走进了墨君仪的房间，“三公子，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今晚就跟我走一趟吧。”

        墨君仪也没多问，点头应下了。

        轩辕云霓挑眉，“就不问问要跟我去哪，要做什么？”

        墨君仪反问：“问了可拒绝？”

        轩辕云霓颇为得意地摇头，“怎么可能？”

        墨君仪默然，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不会多问。

        轩辕云霓很满意墨君仪此时的态度，她就喜欢不会刨根问底，指手画脚的人。

        晚饭过后，若露拿着一套衣服进了墨君仪的房间。等若露替墨君仪易容之后，他走出房间，就看到已经等在那的轩辕云霓了。

        长发用玉冠束起，眼尾上挑，薄唇抿笑，一身紫衣衬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墨君仪在打量着轩辕云霓，轩辕云霓同样也在上下地打量着他。

        “不错，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轩辕云霓满意的点头，“三公子，待会你就不是墨家三公子了，暂且唤你一声‘方正’兄吧。”

        墨君仪点头，没有什么异议。

        轩辕云霓打了个响指，转身就往楼下走。

        墨君仪跟了上去。

        轩辕云霓边走边叮嘱道：“方正兄，待会儿的事对我而言还挺重要的，对你呢，也是有利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还请你不要撂摊子，甩手走人。”

        轩辕云霓要去的地方离他们住的宅子并不算远，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站在那灯火通明，不断有欢声笑语从中飘出的店门前，看着那“忘返楼”三个字，墨君仪的眼角就猛抽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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