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章彤丫头出来了

政和五年腊月二十一。

        河东路代州以北，夹在宋辽边境上有些小镇子，自檀渊之盟以后，宋辽开了榷场互市，边境逐渐繁荣，原先宋辽间的榷场比较固定，但是随着两国通商日久，来往的商人愈多，边军中便有人觊觎这份油水，北宋的军纪散乱，更是架不住真金白银地买路钱，渐渐的，河东路也多了几个地下通商的口子。在这里互市不需要给朝廷交税，只要给军队的官爷部分抽成孝敬就行，比去朝廷指定的榷场要便宜的多，虽然是冒着走私的风险，但是商人逐利，走这里的人还是渐渐多起来。

        这几年老天爷不安生，河东路遭了几回灾，原来种地的百姓都过不下去了，好多人舍了家去南边乞食，独留了几个小镇靠着来往的客商活着，出了镇子便瞧不见人烟。

        这一天傍晚时分，两个汉子从真定府过来，赶着一车财货打算投奔前面的镇子歇脚。

        庞家兄弟也算是伶俐人，当初闹天灾的时候村子里都活不下去了，庞家兄弟遇到一个落单的商人，趁个没人的地方结果了那商人，夺了他的财物，用这个本钱，专在边境上干起了倒手的买卖，这些年倒也活的自在。

        这一次他们俩从南边带了好些布帛和漆器过来，这些东西在辽国很吃香，庞家兄弟估摸着跑完这一趟，正好回家过年，正月里就不用出门了，跑这一趟的利润足够哥俩花销一阵子。

        离着最近的歇脚点还有二里路的样子，庞老大坐在车头前，慢慢悠悠地赶着车，正在盘算赚了钱怎么消遣，忽然听得旁边小道上有人喊道：“郎君，郎君！”

        庞老大转头看去，那小道边上有棵树，树杈下面有个红衣女子，正笑着对着他招手。

        庞老大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再瞧去那女子还在，虽是布衣俗粉，却也有几分姿色，庞老大急忙停住车，回头招呼自己兄弟：“老二老二，你看那边。”

        庞老二也瞧见那女子了，只是他比较机警，从车上跳下来，对那女子喊道：“什么人？”

        那女子却不说话，对着庞家兄弟掩嘴一笑，跟着转身冲着身后小道指了指，转身往后走。

        庞老大奇道：“老二，那边不是片荒地吗，现在有人家了？”

        “不知道啊，”庞老二挠挠头。

        那女子走了几步，看二人没有过来，又住下身喊道：“两位郎君，来呀来呀。”

        “真他娘有意思哎，”庞老大笑起来，“老二，那边是不是开了个风月铺子，我们过去看看。”

        庞老二有些犹豫，回道：“上回来的时候还没见有啊，马上要到前面镇子上了，还是别去了。”

        “我说你老大个爷们，怎么胆子这么小，”庞老大说道，“到了前面镇子上不还是要找地方消遣，这条路咱兄弟俩跑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没见过的，上车来上车来，只管去看看。”

        庞老二拗不过他，自己心里也好奇，当下上了车，两兄弟调转马头，沿着那女子去的方向追过去。

        两人这一去，便没了踪迹。

        过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之后，小道上窸窸窣窣的，那红衣女子又走出来，依旧站在那棵树下面，整了整衣袖，依旧等着大路上来人。

        掌灯时分。

        那路上又有行人，两个青衣小厮一前一后抬了顶小轿子过来。

        红衣女子原本都要不耐烦，准备回去了，老远瞧见那轿子过来，便挤出个笑脸，又抬手招呼道：“客人，客人，这边来。”

        那两个小厮并未理会她，反倒是轿子里面有人轻轻敲了两下，两个小厮马上停下了。

        轿子侧面的轿帘一挑，露出半张女子的俏脸，那红衣女子原本打算像招呼庞家兄弟一样故技重施，见那轿子里面坐的是女子，便改了主意，上前说道：“客人住店吗，随我这边来。”

        那轿中人看了她一眼，放下轿帘，问道：“去往三里镇是往哪边走？”

        三里镇便是离此最近的小镇子，大约还有二里多路。只是那红衣女子想要招呼她去住店，自然不会说实话。她眼睛一转，故意夸大了道：“三里镇离这里尚远，客人要是过去呀，怕是今夜便过了歇脚的宿头了。”

        “是么？”轿中人问道。

        红衣女子连忙点头称是，轿中人思量了片刻，答应道：“那就随娘子去吧。”

        红衣女子哄得她答应，当下欢喜地前面带路，两个青衣小厮抬着轿子在后面跟着，也转上了那条小道。

        小轿之中坐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鹅卵形的脸蛋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灵气，她头上梳个流苏髻，发梢垂在两肩，身上穿一件湛蓝色翻绒团边的小夹袄，一只手里捧个乌金雕花暖手炉，正斜倚靠在轿子背上，另一只手轻挑轿帘，又看了前面的红衣女子一眼，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

        这便是我们的主人公，已经长大了的万彤小丫头了。

        从摩尼教的分坛过来，快马疾驰了六七天，她已经累得不行，便在真定府换了乘轿子。

        “据说小张娘子在真定府做的是些黑心的勾当，没想到她真人看起来竟一点不像呢，”万彤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来之前她就看过小张娘子的画像，已经把前面这个红衣女子认出来了，只是刚才没有点破。

        如今的万彤已经不是当初万府的小丫鬟了，当初费肖用最残酷的方式把他们选□□，自然不会放任他们随随便便成长，在摩尼教的这些年，万彤他们接受了最严苛的训练，同时也享受着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是顶级的资源。费肖把这十七个孩子，看做是他未来最为倚重的助力，集摩尼教整个分坛的力量来培养他们。每个人都有专人指导，学习的都是上乘的武功，在万彤看来，费肖这种训练方式甚至有一点点像是后世特种兵的影子，每个人都可以单独完成探查刺杀等特殊任务，年纪大一点的已经开始在摩尼教分坛中起到独当一面的作用。只有万彤因为年纪最小，之前没有让她出来历练过，这次也算是对她的一个考验。

        几个人越走越偏，那小路走到后来进了一个破旧的村子，两边都是破壁残垣，有几个面色饥瘦的汉子陆续从两边走出来，愣愣的站在道路两边看着他们。

        万彤用手在轿子上敲了两下，两个青衣小厮停下脚步。

        前面的红衣女子察觉到他们停下来，转身解释道：“客人不用管他们，这些都是附近的村民，没见过世面，看到有客人经过都会凑上来看个热闹。”

        “只怕都是摩尼教忽悠过来的信众吧。”万彤心里好笑，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对两个青衣小厮吩咐道，“走吧。”

        这两个青衣小厮是跟着万彤从摩尼教出来的，自然言听计从，抬着轿子继续前行，过了又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停下来。

        万彤挑起轿帘，捧着小手炉走出来。

        前面是一片空地，周围几座灰不溜丢的瓦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客栈的样子，空地边上停着一辆马车，赫然正是之前庞氏兄弟来时赶的那辆，只是那兄弟二人已经没了踪迹。

        红衣女子把人带到这里，知道万彤他们已经跑不出去了，脸上的表情轻松多了，眼见有三个汉子从屋子里出来，红衣女子对领头之人嗔道：“陈觉你他娘的就知道在这里消遣快活，老娘都要累死了一遍遍出去领人来，还不快去给我拿瓢水过来。”

        那领头的大汉身上裹着件貂裘大衣，歪着头笑着对红衣女子道：“你张娘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要说去勾搭男人，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得来，难不成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去吗？人家也看不上我啊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两个汉子跟着他一起放肆的笑起来，红衣女子啐了他一口，骂道：“你说谁勾搭男人呢？当心老娘撕烂你这张嘴。”

        “别别，别”叫陈觉那个汉子笑道，“老子这张嘴还要留着吃饭喝酒亲娘们呢，你要是给我撕烂了，以后亲不到别人了，是不是你来负责啊？”

        红衣女子跟陈觉调笑，把万彤三人如视无物，万彤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捧着小手炉微笑看着他们。

        陈觉抽眼上下打量了打量万彤，嘴里啧啧念道：“你还别说，张娘子你这回领了个小美人胚子回来呢，这要是送到分坛去，白天师他们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说不定一高兴赏你个一官半职，你张娘子就不用在这苦寒之地呆着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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