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肺腑之言

等着林奕缓下来，舒谕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我说你着什么急，要我像你这么脆弱，我昨儿个就从教学楼五楼跳下来了。”

        “对不起。”林奕绞着手指头，昨天晚上她确实怀着划清界限的心思，但没想到舒谕今日会出现在医院。

        区区一个对不起就可以获得原谅吗！

        舒谕心中极度不屑。

        “我错了。”

        舒谕望向比床上的林奕，压下快要放弃的底线，平静问道：“你不觉得比起道歉，你更欠我一个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呢？解释她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解释她有多不堪、多配不上他的喜欢，还是解释她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

        不论是哪种，林奕发现自己都说不出口。她所想要的，不过是在舒谕的面前维系着最后一点的可笑的尊严。

        看见林奕的沉默，舒谕心都凉了半截，从何时起，他和林奕之间有了一层厚厚的隔膜，他看不透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解释，”舒谕顿了一下，苦涩开口道，“那就是真心的吗？”

        病房里很静，依稀能够听见缓慢的呼吸声。

        “我知道了。”舒谕掩下眼底的落寞，“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起身离开病房。

        “舒谕！”林奕坐直了身体，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病房门前的少年顿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果然还是得逼一逼。他一只手插进裤兜里，绷着脸转过身来：“说说吧。”

        林奕很清楚，舒谕在逼她，逼着她给他一个交代，可是，她并不想让舒谕对她还抱着虚无缥缈的的希望。

        “没错，句句，肺腑之言。”林奕此时显得很平静，或者换一个词就是冷血。

        她的肺腑之言如同利刃一般再次狠狠地扎进了舒谕地心脏，他的脑子里一声轰鸣，十足的把握现在就是一个笑话，或许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十多年过去了，谁又是一层不变的呢？他所喜欢的，所思念的，可能就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是他一直所幻想出来的。

        这一刻，舒谕真的是失望极了，眼神中的光也在一瞬间破灭，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这一次的毁灭比昨晚更甚。

        那天，他仓惶的逃走了，他在林奕说出更加绝情的话之前逃走了，他想再为她找找借口，她这样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可是寻来找去，他迷失了方向，绞尽脑汁，竟没有一个合适的说辞。

        那天，林奕出院后，还是像以前一样，认真听课，认真复习，认真写作业，看似没有一丝的不妥。

        但杨蓝和刘芋明显感觉到，林奕和舒谕之间的气场变了，变得生疏，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互动。

        整整一个半月，舒谕和林奕没有一句交谈。

        直到期末考试成绩下来的那天，舒谕看着自己的名字依旧在红榜的榜首，心中还是无波无澜，但他往下看完了一整竖列，都没有发现林奕的名字的时候，他着急了。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了五遍，在前五十名里依旧没有看到林奕的名字。

        他怀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头至尾开始搜索，最终在一百五十八名找到了林奕。

        林奕的实力怎么可能会考到一百五十八名！

        他不敢深思其中的缘由，他怕是那样的结果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他怕她只是为了明明白白地和他划清关系。

        这些天，他一直在逃避，和林奕保持着距离，可他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死心。

        所以，他怒气冲冲地从教室外面闯了进来，一把拉住林奕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拽了出去。

        林奕直到他为什么找她，但是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打算解释。

        终于是舒谕败下阵来，眼神里染上了几分乞求，艰难地开口说道：“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林奕捏了捏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晦涩与挣扎，但很快被掩盖下去了。抬起头时眼中一片清明，她直视着舒谕的眼睛，用最平静的话语打破他心里为她粉饰的太平：“舒谕，别为我找借口，也别再欺骗自己了。”

        她冷淡得可怕，声线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我不想和你分到一个班，不想看见你。”因为她怕哪一天真的就缴械投降了，不管不顾了。

        “你，非要这样吗？”舒谕抿着唇，极力控制着自己滔天的情绪。

        “嗯。”林奕不敢再发出多余的音节，一不小心，她怕暴露出自己的软弱。

        “好，很好。”舒谕撂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愈行愈远。

        她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蓄满的泪水也终于落下了，心中也变得空落落的。

        林奕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她错过了回家的末班车，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晚风才渐渐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突然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都快将近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和心心念念的小男孩重逢再到决裂，就像是一出戏剧，跌宕起伏，而她选择了以悲剧的形式落幕。

        刺鼻的酒味儿钻进了她的鼻腔，引得她一阵战栗。一个醉汉趔趔趄趄地迎面走来，林奕忙慌闪开，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他远去快要看不见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以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浓烈的酒味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脑中全是不堪的过往——那个男人，一喝醉就会打她，拿皮带抽她，把她关在阴暗地柴房里，任由老鼠啃她的脚趾甲。

        林奕死死地握紧双拳，强忍着心中的怨念与恐惧。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眼里多了几分清明，才堪堪知道，那只是回忆。

        林奕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她靠着路灯桩瘫软下去。她仰望着晴朗的夜空，城市的灯火通明，看不到一点星光。

        十二点已过，公园里只剩下舒谕一人坐在长廊上，形单影只，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孤独又寂寥。

        这一刻，他宁愿，宁愿林奕像以前一样继续骗骗他，至少这样，表面不会是这种毫不相干的关系；至少这样，他还能再靠近她一点点……

        他仰着头，希望将眼里的泪光倒进瞳孔的后面，他吸着气，极力压抑着喷涌的情绪。

        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林奕冰冷的嗓音，直到脑袋中那根紧绷的弦豁然断开，建筑在四周的保护墙轰然倒塌。他靠着石柱，双腿蜷曲着，埋首在臂弯，眼泪决堤而出，死死咬住棉质的校裤，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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