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朋友

“…”他说风就是雨的，夏梨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郁辞珩犟起来，一门心思说受了欺负得讨回来，径直地往家里冲。

        夏梨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她口气跟个大人似的，好言相劝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误会，警察叔叔已经解决这件事，那个女人还按规定赔偿了损失。

        郁辞珩被她绕得七晕八素。

        直到被她带回家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包子，满脑子还都是她被欺负了，委屈得很。哪里还记得自己被诓了，在花园里露宿了一整晚。

        他吃的倒开心。殊不知郁宅因为他的消失，场面混乱不堪。

        昨天小少爷晚饭没吃，佣人都以为他睡着了，也不敢打扰。

        结果第二天早饭喊了几遍，张伯闯进门，发现人没了踪影。

        他急匆匆报告给夫人，尹静婉先公事繁忙的郁青言一步，从雪阳赶回来。

        在周围找了几圈都不见消息，尹静婉心急火燎的想着报警。

        片刻后，简雪把人领回来了，道歉解释说是去她家吃了个早饭。

        客厅里。

        郁辞珩还在担忧如何向妈妈说明情况。

        只见尹静婉抱了抱他，目光在简雪身上停留了会，骤然绽放出一个莹然柔和的笑。

        简雪缓缓走上前，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两双手紧紧交握，简雪压着激动的心情，说：“静婉。真的是你？”

        即使前两天两人刚联系上。

        她还是不敢置信，多年不见的好友就站在自己眼前。

        尹静婉笑着点头：“简雪，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两个小孩看了看各自的妈妈，又对视了眼，心有灵犀地拉着手跑出去了。

        “妈妈，阿辞带我逛逛，你和静婉阿姨好好聊天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哦。”扎着小揪揪的女娃娃眨眨眼，拉着郁辞珩跑出去了。

        小孩子的友谊来得如疾风骤雨，丝毫没有隐晦。

        简雪无奈摇头，尹静婉却是慈爱地笑了：“这孩子性格和你一模一样。”

        她摇头，话里却都是宠溺：“比我古灵精怪多了。”

        -

        走路时，夏梨仰着小脸看他。

        为了迎合女孩子的小步子，郁辞珩特地放慢了走路速度，连说话也慢了点:“我们的妈妈，好像之前就认识。”

        这会变成了夏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小声说着:“对呀，前两天我和妈妈说起你，妈妈还说她有个好朋友的孩子，也叫这个名字呢。”

        天空像淡蓝的画布，一颗金闪闪的太阳悬挂其上。清晨温暖的光线，照着脚下的小道。

        郁辞珩微微低头，稚气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红晕:“你妈妈早就知道我了？”

        夏梨眉眼清亮地肯定:“当然了，我和妈妈没有秘密。”

        他问:“那你以后和我会有秘密吗？”

        小少女想了想，乌黑的眼睛盛满了真挚甜美的笑意:“和阿辞也不会。阿辞是我的好朋友。”

        郁辞珩知道女孩子生性活泼讨喜，很可能不止他一个好朋友，但打心底里还是被她这句话给收买到了。

        他嘴角上翘，把她的手腕握紧了点，小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欢快:“那你可得对我好点。我不和一般小孩做朋友。”

        她被唬住了，一脸郑重地点头。小揪揪上的发珠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阿辞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

        郁辞珩兴致勃勃地带着夏梨去了自己的小天地。

        相比郁辞珩所说的琴房，这更像是一间自习室。

        夏梨进门，嗅了嗅柜角上，琉璃花瓶里的花骨朵儿，香气扑鼻。

        郁辞珩看到后，说：“这是黄玫瑰，我妈妈最喜欢的花。”

        夏梨点点头，打量起房间。

        除了钢琴，一旁桌子上摆放着练习书法才会用到的纸笔和砚台，靠近窗户下方，还规整的摆着一个围棋盘。

        怪不得如此静谧，原来是个修身养性的地方。

        很难想象，郁辞珩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下完一盘围棋，或者听话的练习几个小时的书法。

        “这是你平时在家待的地方吗？”

        “对啊，”郁辞珩走过去在钢琴边上坐下来，掀开琴盖:“不过，我不喜欢书法，也不喜欢围棋。”

        “我喜欢古典乐，所以钢琴还不错。”

        她不明白，“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摆在这里。”

        郁辞珩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和她说:“妈妈说，这是我之前很喜欢的。不过我车祸后，就没什么印象了。”

        “所以，爸爸给我找了老师，补习之前忘掉的知识。”

        夏梨“噢”了一声，白莹的小脸上浮现关切的神色，奶声奶气地问道:“那你学这么多东西，头会痛吗？”

        他摇摇头:“不痛。”

        夏梨点点头，真诚地夸赞:“那就好。阿辞好厉害，会这么多东西。”

        不像她，一点儿特长也没有。

        除了会点，幼儿园为了安全起见，组织学习的游泳课。

        还有她很努力，但至今依旧跳得算不上好的芭蕾。

        郁辞珩心里暖乎乎的，但还是抬起亚麻色的脑袋，摆着秀气的脸，骄傲道：“郁氏家规第二十条，博学多识是郁家人最基本的修养。”

        “看在你是我们家客人的份上，今天我会弹琴给你听。”

        “哇——真的吗？”

        女孩期待地朝他望过来，眼里的仰慕，像流动着漫天璀璨星辰。

        吃晚饭前，郁辞珩换了衣服。这会穿着衬衫短裤，干净又贵气，别提多养眼了。

        郁辞珩瞟了她两眼：“认真听，别走神。”

        一曲舒缓治愈的《致爱丽丝》结束。

        夏梨坐在长凳上，荡着小脚丫，满眼小星星的给他鼓掌：“真好听!阿辞，你超棒的！”

        郁辞珩挠了挠自己茶色的头发，害羞地咳了两下：“这没什么难度。”

        其实，他也刚学会没多久。

        甚至刚才因为她的注视，自己一时紧张，还漏掉了一个半音。

        但好在，她不懂。

        她笑着说：“阿辞，下次还可以弹给我听吗？”

        话音落下，她看向郁辞珩的眼眸，明亮又清澈。

        “有空的话，我会考虑。”

        她跳下长凳，高兴地在房间里绕来绕去，宛如一个打转的小陀螺：“耶！阿辞最好了！！！”

        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生动活泼，热烈而勇敢。

        喜欢上一件事物的那一刻，似乎一点儿也不吝啬表露自己赞美的语言与心情。

        “你居然不去菁华！”

        对于夏梨即将在籍籍无名的晨曦小学就读，舍弃了整个奉渊最出名的菁华，郁辞珩很是不理解。

        “晨曦那种破烂学校！你去了什么也学不到！！！”

        虽然他没听过这个学校的名字，却已经固执的肯定不如菁华了。

        那颗极其漂亮的亚麻色脑袋因为吼叫仿佛要炸开来，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起来，小禾苗似的来回摆动。但是，就算跳脚的样子，他也是出奇的可爱。

        他不耐地望向自己牵着的小女孩：“夏梨！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她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慢半拍地回：“我在听。阿辞，你真好看。”

        郁辞珩的表情凝固了几秒，雪白的脸蛋上慢慢浮现可疑的酡红：“我知道我好看。但是你转到晨曦，就不能经常看到我了。”

        夏梨听到这话，焉巴巴地垂下脑袋：“可是我妈妈说了，菁华需要推荐信。我没有这个。”

        她不知道推荐信是什么，但明白没有这个就不能入学。

        小少年不以为然地挑眉，眸中闪烁着光彩：“那还不简单，我让我妈妈帮你写一封就是了。”

        “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个班了。”

        女孩再度雀跃了起来，重新拉起他的手，往客厅方向一阵小跑：“好呀，我要赶紧去告诉我妈妈。”

        -

        简雪和尹静婉正在聊天，两人的话被夏梨人未到声先到的兴奋呼喊打断：“妈妈，我想去菁华上学。”

        两人秒懂，笑着无奈对视了眼。

        夏梨冲过来抱住妈妈的腿，撒娇小声道：“妈妈，可以吗？”

        郁辞珩尽力保持着得体，站到一边。

        简雪蹲下来帮女儿把小裙子理平，嘴角向上弯：“可是，之前不都和妈妈说好了去晨曦的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呢。”

        女孩不流畅地开口：“我…想和阿辞一起。”

        尹静婉缓缓回过头，柔声问身边的男孩：“那阿珩呢？”

        郁辞珩紧张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红润的唇抿了抿，认真道：“菁华很远的，夏梨和我一起去会比较安全，对吗，妈妈。”

        尹静婉弯起眼睛，摸了摸他的在阳光下有点金黄的脑袋瓜儿：“当然，你和夏梨一起，再好不过了。”

        “那妈妈你可以帮夏梨写推荐信吗？”

        尹静婉尝试和他做交易：“没问题，但你得保证以后的高尔夫课，都不能假装生病。”

        夏梨听到，控制不住地捂着嘴“噗嗤”一笑。

        郁辞珩双颊微红，直视母亲的眼睛，难得乖巧道：“我保证。”

        说完，他又挺直脊背，诚恳地凝望着另一位女士：“简雪阿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夏梨的。”

        简雪对上小少年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女儿说：“妈妈答应你。去了菁华也要好好和同学相处哦。”

        “太好了，我爱妈妈！”夏梨扑进妈妈的怀里，阳光打下来，照亮女孩眼里因笑意激起的水光涟漪。

        简雪跟着自己的老同学学了一招，笑着把女儿的头发理好：“不过下次芭蕾舞课前，你也得把《睡美人》练好。”

        “啊——”

        夏梨眼睛眨呀眨，可怜巴巴的撇着嘴，望向郁辞珩的方向。

        “…”

        郁辞珩勉强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尽力不着痕迹地隐藏着幸灾乐祸的心情，但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

        晚饭期间，母亲们望着两个孩子，都是一脸的慈爱。

        显然，她们对下午的叙旧时光很满意。

        红木圆桌上，按照口味分别，讲究地摆满了各式餐盘，每一件都如同艺术品被端到了桌面上。除了满目珍馐，还有饭前的精致水果盘，饭后的闲暇小甜点。

        不用细数，是看一眼就知道奢侈的地步。

        夏梨坐在郁辞珩对面，惊讶得嘴巴张成了小小的0型。

        尹静婉给她倒了杯猕猴桃汁:“梨梨，你妈妈说你喜欢吃辣，阿姨特地让人多做了几道，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多吃点。”

        她喝了一口，乖顺笑道:“谢谢阿姨。”

        小女孩的小碗里盛着鸡汤，郁辞珩沉默着看她把飘在上面的胡萝卜一小口一小口的吞下去。

        胃口真好，连胡萝卜这种难吃的食物都咽得下去。

        食量出色，他都停筷好长时间了，她居然还在吃。

        专注度也挺不错，一顿饭下来，没分一个眼神给他。

        也许是他埋怨的眼神太过直接，夏梨摸着吃得圆鼓鼓的小肚子，朝他露出一个满足的甜笑，接着又拿起小叉子优哉游哉地吃起了手边的布朗尼蛋糕。

        郁辞珩：“…”

        他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比她吃得更多。

        可能，或者，她这辈子是饿死鬼投胎也说不准。

        一点儿，也不温柔淑女。

        但是，他的妈妈尹静婉女士，却对夏梨这种吞金兽的吃相，很是喜爱。

        “梨梨很喜欢布朗尼蛋糕吗？”

        吞金兽停下吃蛋糕，舔舔唇角，乖巧地点头:“喜欢。我也很喜欢巧克力。”

        “那你以后常来好吗？阿姨经常做给你吃。”

        这种好事她肯定不会拒绝呀，而且妈妈也是笑着向她颔首赞同的。

        她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天真又烂漫地笑着:“好呀，谢谢静婉阿姨。”

        “梨梨真乖，不像阿珩，他就不爱吃布朗尼蛋糕。”

        表面淡定的郁辞珩，内心抓狂。

        拜托！

        不是他挑剔！！

        是妈妈只会做这个蛋糕好吗！！！

        -

        月亮爬上了枝头，简雪带着女儿走出郁家。

        夏梨犹豫了下，小腿向回跑：“妈妈，你等一下。”

        送走夏梨的郁辞珩正跟着妈妈往卧室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拖长了音调地呼喊，“阿辞——”

        猜到来人，他唇角含蓄地勾了下，随即扭过身。

        看到小女孩的裙摆随着清风在空中微微摆动，郁辞珩立刻皱起了秀气的小脸。

        “夏梨，女孩子不能这样跑。”

        跑那么快万一摔倒了就不好了，她大可慢悠悠的赶上来，自己又不会突然消失。

        女孩子重重喘着气，但嘴边笑涡明显：“可我着急见你呀。”

        冒冒失失的。郁辞珩皱了下鼻尖：“怎么了？”

        她睫毛微颤，大而圆的眼睛轻轻眨着，凑近了在他耳边用奶气的声音说：“阿辞，晚安。”

        热气在耳边荡开，混着女孩子身上好闻的牛奶香。

        原来就为了说这个啊。

        郁辞珩不自觉地轻怔了下，但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那么僵直，表情也是平时的小傲娇样儿。

        他嗯了声，过了半响，又抿着唇假装嫌弃道：“夏梨，你今天是不是没洗头？”

        “…”还在等他说晚安的夏梨，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很小声地说，“昨天刚洗的，很干净的。”

        当然不脏了，只是离太近了，他有些害羞。

        不想让她察觉到脸上微微泛起的笑意，郁辞珩孩子气的面上别扭着。

        小女孩儿笑涡甜甜，上前摸了摸郁辞珩的小脑袋，又道：“不过阿辞更好闻，阿辞像雪地里盛开的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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