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元家老宅坐落在东郊，车子开到时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一楼客厅灯火通明，客人们早就到了。

        元星然没有直接进门，悄悄绕到阳台窗边偷看，里面果然热闹非凡，相亲气氛十分浓厚。

        虽然最近回家每天都有这样的“惊喜”，但他明显能感觉到，今天不一样。

        连一向不着家的他爹都特地回来了，穿的跟个花蝴蝶似得在客厅周旋。

        李老是他爷爷的老战友，颇有威望，李家家大业大，如果两家联姻，必然对元家多有助益。

        看起来形势非常不乐观，大有今晚不把他卖出去不罢休的架势。

        元星然紧张的直冒手汗，余光却忽然看到旁边的机器人，浑然不知此刻情况有多严重，正在对着落地窗的影子冒傻气，像个人似调整领带，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手比脚都笨，跟人比差多了。

        元星然头疼，就这笨手笨脚粗制滥造的东西，能应付的了这一屋子的老狐狸吗？

        要不算了，还是跑吧？

        元星然还没迈开腿，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元宅是一幢独栋别墅，周围十分安静，这喧闹的铃声顿时惊动了屋内的人。

        “小少爷回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元星然急忙掏出手机，才想起来今晚在谷良那还有个局呢。

        本来是带ai去羞辱明禛的，计划赶不上变化直接带回家来了，都是被他哥给气的。

        元星然接起电话来通知谷良party取消，就这么一个电话的功夫，“明禛一号”没得到指令就迈开两条长腿自不量力的绕过花坛准备要登堂入室，元星然吓了一跳挂断电话匆匆追过去，在进门的时候一把把他拽到身后，咬牙训斥，“你跑那么快干嘛？”

        “星然，快进来，这是你李爷爷。”

        元星然一抬头，愣了，他都快认不出来那是他家老爷子了，头发修剪过，皮肤管理过，一身休闲装连个褶都没有，搭配的比他都洋气。再看旁边刚从东州飞过来的李老，一身英伦搭配，西装还是三件套配领结那种，小圆眼睛一戴，看着斯文又贵气。

        这老二位穿衣打扮如此隆重，看来今晚必是他元星然的婚姻生死局。

        “这就是你那个小孙子啊。”李老一开口，声如洪钟。

        这词儿元星然可太熟了，自从得知他能生以后，各种访客见到他都是这一句，仿佛在说，【哟，这就是那只能下蛋的公鸡啊。】

        元老爷子笑的十分得意，语气那个自豪，“对，这就是我那个乖孙子。”

        李老目光在元星然身上打量一番，连说了三个好，“沛戎你好福气，你这小孙子长得可真漂亮，有你当年刚进连队时候的风范。”

        以前到他家来的客人，每次见到他的称赞都是，【元老，你家小孙子长得真帅。】可自从得知他能生后，对他的形容词就都默契十足的变成了“漂亮”。

        漂亮是形容男人的吗？

        “李爷爷，是帅。”元星然纠正。

        屋内短暂一静，旋即是李老的哈哈大笑，转头跟元爷爷说，“脾气也跟你那时候一模一样。”

        元爷爷宠孙子，自是一笑，元爸则出声责备元星然没礼貌，然后给李老解释，“小孩子还在逆反期，医生说他这么大了才知道这个结果，心理上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所以有点逆反。”

        其他人均表示理解，但李老粗眉一挑，“男人生娃这有啥不能接受的，这是福气！多少人想要都求不来呢。”

        一屋子人无不应和。

        元星然：……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福气给你们你们要吗？一进门讲不到几句话，简直句句都在元星然的雷点上跳舞，

        “来，星然，来李爷爷这来，爷爷给你看看我孙子照片，我孙子也很帅。”李老冲他招呼。

        照片？现在订婚连真人都不用出现了是吗？

        怪不得元星然视线在屋子里巡视好几圈都找不到那个相亲对象，合着是让他跟个照片订婚？

        元星然觉得自己跟这李老爷子不对盘，为了避免这能说会道自来熟的老爷子直接把生米做成熟饭，元星然从身后把人一把揪了出来，

        “那个什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男朋友。”毕竟是个假人，元星然说话底气都不足，伸手挠挠鼻子，有点心虚。

        明禛一号却表现出了机器人的无知无畏的气势，腰背挺直，彬彬有礼的按照既定程度，礼貌的跟家里长辈一一问好。

        “明禛？”

        元星然噌的一下抬头，

        只见元子铭一副跟明禛很熟络的样子，直接走上来，

        他哥竟然认识明禛？

        元子铭比元星然大十来岁，现在是元氏集团的ceo，从来不屑于跟他们小辈玩的啊，怎么会认识明禛的？

        关键是他哥心思缜密阴险狡诈，是商场上出了名的老狐狸，这还不是三两句话就会发现眼前这个“明禛”不对劲？

        完了完了完了！

        “明禛一号”丝毫没有嗅到空气中的危险信息，还大喇喇的跟元子铭对上话了！

        怎么办？再说几句话他哥估计就认出来了，到时候一定不给他面子毫不留情的当众揭穿他，然后家里人纷纷批评他不懂事，顺理成章的给他找个大他十多岁的老公来管他，今天就让他跟一张照片订婚！

        天呐，怪不得他早上起来就眼皮跳个不停。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元星然向前一步，挡在他哥和明禛中间，“那个，明禛他就是送我回来，今晚还有事，马上就得走。”偷偷小声给明禛一号下命令，然后转向李老岔开话题，“李爷爷，那个您孙子照片你找到了吗？给我看看？”

        元子铭直接上前拨开弟弟，“看什么看？照片我之前早发给你了。”然后拍着明禛的肩膀笑道，“第一次登门哪有一来就走的道理，留下来吃个便饭。”

        明禛还没回答，元星然又从两人勾肩搭背的缝隙里使劲钻进去，硬生生隔开两人，讨好的假笑，“下次吧，这次李爷爷是贵宾，不礼貌的。”

        见惯大风大浪的李老与元老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容应对，“我不介意，正好帮沛戎看看孙媳妇。”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明禛身上，元星然给他使眼色使的眼睛都快抽筋了，然而明禛一号的程序稳步推进着：“各位长辈，实不相瞒，其实我今天就是为了星然来的……”

        元星然欲哭无泪，

        系统bug太多，反应太慢，系统进程不会实时修改，关键的关键，还听不懂人话！

        元星然都不敢看他哥的脸，估计已经看出来了吧。

        元子铭果然再次拨开了碍事的元星然，十分圆融的接管了有些混乱的局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拆台，反而正儿八经的给各位长辈介绍起明禛来了，夸他这也好那也好年轻有为什么的，元星然最听不得这个。

        唯一对这桩婚事提出异议的竟然是这里唯一一个外人，“年轻人，我对你是很不满意的啊，我孙子今天是没来，要是来了，星然一准儿得一见钟情。”

        明禛一号应对自如，“那李爷爷，看来我要好好讨好您了，求您高抬贵手，千万别把您孙子介绍给他认识。”

        李老大手一抬，“行，看你今晚的表现。”

        明禛一号自然是乖巧的满口答应。

        满屋子人都很欢乐，只有元星然弱弱的站出来扫兴，“他不会喝酒。”

        元子铭再次把碍事的弟弟拨开，“你别管。”

        看着迅速就接受了明禛的一团和气的家人，

        元星然虽然松了口气，但心里多少有些不忿，明明前几天在场这些人对他的各种相亲对象都是挑三拣四的啊，挑剔人家样貌学历人品家世，怎么到明禛这儿就都不挑了？

        究竟是多想把他打发出去？

        大家三三两两步入餐厅，一张大圆桌坐的齐齐整整，元星然心惊胆战的坐在明禛一号的旁边，干笑着应对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惴惴不安的看着明禛一号和众人交流，这跟他设想的场面出入实在太大，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不过，也是奇了，明禛一号虽然假的要命，但是关于明禛的任何事情他都能对答如流，连他大哥和他爷爷这样的商场老狐狸，都愣是没看出来他不是“人”。

        可是，根据项目组给他的资料，明禛一号通过图灵测试的成绩只有80分，意思就是说在人机测试中有80的人类分不清他是人还是机器，而他大哥智商这么高，竟然都不算那高智商的20吗？那这样的话，他哥以前究竟有什么立场经常嘲笑他傻。

        “星然？”

        他哥嫌弃的看他一眼，“你这孩子能不能每天不要这么傻傻的？让你给明禛倒酒。”

        元星然回过神来，

        倒酒？

        元星然转头，赫然发现明禛一号这个家伙竟然公然胡吃海塞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机器人？

        现在还倒上酒了，元器件遇上酒精真的不会死机吗？

        死机还算小事，要是一不小心烧起来，那还不得爆炸？

        到时候炸的头顶冒烟面目全非，这一桌人不得都得吓死？

        到时候这新闻一定能上头条，《小孙子带ai孙媳妇见家长，因过量饮酒引发爆炸，吓傻亲友！》这新闻一定又会引发网友们新一轮的关于仿生ai机器人的伦理学大战，这也就算了，有好事的新闻业者一定会爆料ai孙媳的长相，到时候照片一公布，再被明禛那个狗比看到了，那个厚颜无耻又自大的家伙，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yy他呢？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眼看着明禛一号不自量力的举起酒杯，元星然伸手过去，三两口把他手上一壶分酒器里的白酒全解决了，一口气干了有二两多，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不能……喝酒……咳……我替他喝。”

        “星然啊，爷爷跟你说，男人可不能这么宠！”李老端着酒杯皱眉教育，一桌人跟着附和，元爸顺势命令，“明禛，把酒杯端起来。”

        元星然悄悄给明禛一号下指令让他不准喝酒，奈何这家伙根本听不懂人话。

        元星然又气又急，但已经开始头晕了，他的酒量一向是不太行的，此刻二两白酒下肚，登时就飘飘然了，身体不听使唤，软趴趴的一歪，趴在了明禛胳膊上，

        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机器人又又又端起了酒杯，元星然心里那个急，但是却无力阻止，一抬胳膊就被他压下来，急的直哼哼。

        “我防水的，放心吧。”元星然耳边响起明禛温柔的小声安抚，元星然才安静下来。

        桌上气氛热络，觥筹交错，元星然已经明明醉的都快不省人事了却就是不肯回房，哼哼唧唧的抱着明禛胳膊不松手。

        众人只道是小情侣腻歪，殊不知元星然其实大腿都快被自己掐红了，他不敢睡啊，他哪敢放一个机器人在这？

        好在酒过三巡，机器人没被灌满，其他人倒是倒得七七八八了。

        “明禛，你跟星然是怎么在一起的？”

        先把人喝到意识模糊，再拷问人品，这是最近相亲他们元家的惯常招数。

        元星然脑中警铃大作，急忙抬起眼皮，“我们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说了个开头，脑子迷糊，也有点记不得自己在回家路上编的故事了，

        明禛接过话头，“对，大学的时候，我们彼此有相同的朋友，一来二去就熟了，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星然就对他有好感，不过他不知道，那时候也没好意思说，一直等到快到毕业的时候，才跟他表白。当时我们一起参加了一个ai设计大赛，我的设计产品是一只安抚型人工智能仿生宠物狗，还挺可爱的，我给他取了名字叫元元，那是我送给星然的定情礼物，不知道星然有没有跟你们说过。”

        元星然原本挺迷糊，听到这个回答瞬间精神了，甚至有点想报警，

        喂喂喂，警察叔叔吗，这有一只ai机器人在胡说八道诽谤我，快点把他抓起来。

        人工智能会编故事写小说这不稀奇，但是你他妈的也不能瞎编吧？这简直是指鹿为马黑白颠倒。

        但是显然这个烂俗的商业小故事很能打动人，桌上几位长辈都很满意，纷纷赞叹明禛浪漫。

        浪漫个头！

        那只死狗明明就是明禛特别设计用来羞辱他的，当时临近毕业，元星然表白被拒，初恋林慕远走他乡，明禛设计了一只狗来羞辱他，讽刺他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两人的梁子也是那时候结下的。

        “什么机器狗啊，也没见星然什么时候带条狗回来啊？”元爷爷跟旁边的管家确认，管家摇头表示确实没见过小少爷的狗。

        元星然那个气啊，气的直呲牙，“早死了。”

        “死了？不是机器狗吗？”众人奇怪，

        元星然危险的眯眯眼，看着明禛一号：“我……不给他充电，活活把它饿死了！”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么粗心，人家明禛的一番心意，改天带回家来，爷爷给你养。”

        一想到明禛羞辱他的罪证还要被当成他和明禛的恋爱证据被养起来，元星然单手扶额，他脑袋疼。

        李老没把老元的孙媳妇灌倒，自己倒喝了个八分醉，领结也乱了，眼镜也扔了，敞着马甲揽着元爷爷痛诉革命家史，从以前两人在部队上养狗的事发散开来，讲起来没完，讲着讲着忽然感叹起来，“沛戎，我啊，一看你这个小孙子我就喜欢，好！真好！看到他我就想到当年的你啊。你说你孙子都能生孩子你是不是当年也能生啊？你要是能生咱们……咱们说不定……哎，你说，沛戎你当年是不是骗我？……”说道动情处，李老眼睛都湿了，

        怎么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

        桌上的众人这时候都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反正听到这的时候呕的呕，吐的吐，都醉的一塌糊涂找机会溜了，元星然也吊着明禛一号的肩膀，晕晕乎乎的上了楼。

        一张大圆桌，只留下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友，一醉一醒，互诉衷肠。

        元星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还留着楼下那个画面，现在他琢磨过味来了，今天这二老搞得这么隆重，也许本来就不是为了他的订婚宴吧？

        难道是想来一段夕阳红？

        元星然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嗓门大起来，嚷嚷，“明禛！明禛一号！”

        明禛一号听到他的呼唤走过来，元星然拽着他的领带挣扎起来奇怪的看了一眼他的来处，“你去卫生间做什么？”

        明禛：“释放内存。”

        元星然语气不悦的训斥，“我刚刚说话你为什么不听，你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是吧？”

        明禛被拽着领带压弯了腰，只得双手撑在他两边，他喝了不少，刚还把这个小醉鬼扛上楼，着实有些累，喘着气，“怎么了，我表现的不好吗？”

        好，当然好，自带社交牛逼症属性，在他家里大杀四方左右逢源，他家里祖孙三代三只老狐狸，全都被收的服服帖帖的。

        可他表现的越好，元星然就越生气！

        凭什么？明禛他凭什么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家人的肯定？凭什么毫不费力就得到他一直渴望的东西？而且，这一次更可恶，他本人都没露面，就凭眼前这个一眼假的机器人？

        元星然嫉妒的小火苗烧的噼里啪啦的，他眼睛一眯，“你跟我nb什么？表现好那是因为我的命令下的好，你自己是个什么机器人你不知道吗？”元星然看着那张跟明禛一模一样的脸，腹下窜起一阵邪火，醉醺醺的怒道，“裤子给小爷脱了，去那趴着！本少爷试试你的基本功能。”

        明禛从他手里拽出领带，乖哄着把东倒西歪的人安抚躺下，自己坐在床边，拉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舒了口气，觉得太不真实了。

        “我让你脱，我要看看你的一号元件，你听到没有？”床上的小醉猫还在扬爪子，明禛转头看他，“乖，你醉了，睡觉。”

        “你怎么总是不听话，我已经把你绑定了，你得听我话。”

        明禛按下他的小爪子，安抚，“嗯，绑定了，是你的了，睡觉吧。”

        这元星然就不高兴了，“你一个机器人在教我做事？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你就是……明禛生来就是供我发泄兽/欲的。”

        明禛哑然失笑，“你对明禛还有兽/欲呢？”

        “当然有……”元星然看智障似得看着他，“他长得那么妖孽，谁不想睡啊？。”

        明禛有些意外，“你想跟他睡？”

        元星然浑然不觉被偷换了概念，乖巧点点头，看着眼前的脸，有些嫉妒道，“你不知道，他这张脸还是很勾人的，不知道多少小骚零都想生扑他，要是把你放到谷良酒吧，一定是那的头牌ai，嘿嘿。”

        “那你想扑他这事儿你跟他说过吗？”

        “我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你不说怎么睡得到，说不定他也想被你扑呢？”

        “他想？”元星然有些迷糊了，奈何脑袋打结，于是烦躁一挥手，“我管他想不想，我想就行了！小爷我就喜欢霸王硬上弓！”

        明禛那张脸忽然笑了，而且笑容越来越大，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的特别好看，明晃晃的在他眼前，让元星然莫名害臊，脸颊发烫、身体发热，浑身都不自在，“该死的，别笑了，你笑起来都不像他了。”

        明禛收了笑，“那现在像吗？”

        元星然老实点了点头。

        明禛看着他迷离的眼睛，低声诱惑道，“其实……他也特别想被你扑。”

        元星然高兴了，“那就别浪费时间了。”他笑嘻嘻的瞬间揪出对方的衬衫，把手伸了进去，抚摸着手感不错的腹肌，一脸得逞的满足。

        明禛伸手轻轻揉着元星然的耳垂，眼神闪烁着狡黠，“你其实喜欢明禛吧。”

        元星然享受的手一顿，本能的反驳，“我烦他还烦不过来呢。”

        “那你yy他？”

        “我yy他？我……我这可不是yy……我这是羞辱宿敌的快乐。”元星然凑上前去在那张不断嘚吧嘚的嘴上咬了一口，黏黏糊糊道，“你嘴还挺软的。”

        明禛浑身过电一样的酥麻，从胸腔心口处爆发出一股热浪，烧的心跳的极快，烧的他声音都哑了，反身把人扑到，“早说早让你羞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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