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死神

得到尼可的提示后，我和佐藤在梦魇的情报组帮助下，又自行搜集了一遍有关过去一年东京青少年失踪与凶杀案的信息。第一起确定同类型的案子发生在三月份，正好是梦魇刚刚成立不久，我和佐藤开始夜巡的那段时间。如果说这个偏好青少年的凶手是注意到了我和梦魇可以成为自己的挡箭牌，才开始将猎场锁定在我和佐藤的活跃地区并肆无忌惮地暴露案发现场，也能讲得通。

        “我安排下去了，让各地区的负责人多注意那些没能收编进梦魇的食尸鬼的猎杀行为。”调查完后，佐藤作出了相应的布置。“那个弗莱迪模仿犯要在不同城区之间转移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可以先新闻报道一步找到凶案，然后缩小这个家伙可能的所在范围。”

        但就算整个梦魇的相关组织全部动员起来，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都没能取得任何进展，正如尼可所说，模仿犯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有那么几次，我在追踪可疑人员时撞上了同样夜巡的搜查官，因此引发了好几次遭遇战。

        那个少年杀手不定期也不定点的犯案越来越猖獗，我被搜查官目击的次数越来越多，在这双重威胁之下，我常活动的二十区、十三区，以及四区和十四区周边都加强了搜查官的警力，要想夜间行动时不碰上他们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难。

        “恶性循环啊这是……”

        我能感觉到自己又变得焦虑了，就像当初追踪壁虎时一样。不过，我熟悉壁虎的味道，也知道他的样貌，这次要找的却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敌人。

        情报班说大上个星期二十区发生了两起少年凶杀案，而上个星期风平浪静。那么在这一个星期里，少年杀手可能转移到了一个相对上个案发地较远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十三区。据之前报出的案件详情，我们发现那些遇害的孩子并不是在放学路上失踪的，家长注意到孩子不见并报案时通常是早晨，这些孩子像是深更半夜被掳走，又或者——是自己从家里跑出去的。

        不久前，十三区刚刚有个食尸鬼组织被拔除了，搜查官已经清剿了他们的几个驻扎地，如果那个杀手是单独把定为目标的孩子引诱到家外面的，那么人迹罕至的前食尸鬼驻扎地可能会是一个选择……

        我在那几个驻扎地中踌躇一番，选择了一个靠近地铁站出口的，准备碰碰运气去蹲守。若我们的猜测正确，那些孩子在被杀前其实是在自由行动，那么少年杀手绝不会选择超出孩子行动能力范围的地方作为狩猎场。

        现在还没到春分，天很早就黑了，不到九点钟，我就戴着面具抵达地铁站附近，躲在一栋建筑的广告牌后面，仔细分辨街道上是否混杂有食尸鬼的气息。这种工作其实并不容易，食尸鬼在人口中占的比例远比看上去要大，每几分钟，都会有可疑的气味出现。要具体区分是人群中的哪一个，还要近距离分辨。

        ——嗯？那里有一个初中年纪的女孩，独身一人。在这个时间蛮少见的。

        走出地铁站的人流中，我捕捉到了一个明显矮小的身影，而与此同时，一个食尸鬼反应在附近的小巷里快速移动起来，我寒毛耸立，立刻跃下大楼，赫子在背后破开一个口子，让赫包的气味四溢开。人类注意不到这并不刺鼻的味道，但食尸鬼能够马上察觉，并把这当作我对附近其他食尸鬼的宣战或警告。

        那个我注意到的食尸鬼反应在原地停下，随后迅速蹿离小巷，我愣了一下，摘掉面具揣进怀里，跟着冲上主干道，但那个渐弱的反应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群。唯一能让我心里感到一丁点宽慰的是，那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还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她一边查看手机一边远离人流量大的街道，向我之前当作蹲守地点的小路上拐去。

        ——不会真的被我蹲守到了吧。被诱拐的孩子。

        这么想着，我重新隐入黑暗，戴好面具，一路尾随她，来到了一座灯光昏暗的停车场。女孩环顾四周，不安地紧靠在一根路灯杆下。我停留在一家已经关门的店铺雨棚下，凭借店门口的阴影藏身，远远地观察女孩。如果那个食尸鬼反应再度出现，那么它很有可能就属于我要追查的少年杀手。

        由于沉寂而显得格外漫长的五分钟流逝，我终于又感受到一丝食尸鬼气息正在接近，但与之前我怀疑的那个气味闻起来完全不同。而且……有两个，移动得很快！

        一个比女孩子高不了多少的身影从停车场侧面闪出，他完全不对女孩投入任何注意力，而是径直冲着我所躲藏的方向来了。他踩着一辆车的车头一跃而起，携带的食尸鬼气息陡然增强，但并没有赫子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取而代之的，他手中的箱子张开，化作了一柄巨大的血色斧头，向我砸了下来。

        ——是搜查官！

        我急忙后退，却感受到后方也传来充满威胁感的气息，我放出赫子拦向后方，“锵”地一声弹开了一把武士刀形状的库因克。

        ——两个搜查官。把我夹击了。

        我改变方向，顺着楼房攀向上方，在空中扫视自己面对的人。那个用武士刀从后方偷袭的，是一个披着一头长发的高大男子，而持斧紧追而上的另一名搜查官身形娇小，面容清秀。我忍不住分了一丝心神来好奇那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对方踏在一处栏杆上腾跃，瞬息拉近了与我的距离，几乎贴上我的脸，斧子被挥到我头顶，我听到斧刃翻转带起的风声，蜷起脖子避开了它从上至下的一刀，与此同时，我看清了他刘海上别着的几枚红色发卡和嘴唇下方“x”形的刺绣。我意识到，这个穿着黑衣、留着黑发的小个子搜查官，是曾经一身纯白的铃屋什造。

        在或许不到片刻的思考后，我和铃屋什造作出了下一步反应。我用赫子卷住斧面，一边遏制他再次劈砍，一边将自己抛向小巷外的空地。除了斧柄那一侧，斧子的每一侧都开了刃，赫子上的鳞片被大块大块地刮落，但那没关系，只要远离铃屋什造，下一秒就能愈合。

        铃屋不拘泥于这把库因克，他干脆松开手，从腰间抽出数把小刀，从侧面掷过来。我用一根赫子挡下来，翻身落在停车场里，将小刀一把把拔/出来插在自己裤腰带里。那个女孩已经被刚刚电光火石间的搜查官食尸鬼交锋吓得瘫倒在了地上，只能抓着路灯杆不住地发抖。我隔在她与铃屋什造之间，指望着平民在场能够牵制他的攻击。

        铃屋什造执回斧头，轻盈落地，正如一年前在青桐树基地盯住我时一样，像咬住猎物不肯罢手的猎人。但他的神态比起那时多了一分沉静，见我挡住了那个女孩，他也不激进进攻，将斧刃切入地面，手松搭在柄上，亮晶晶的眼睛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在他身后，那个大个子搜查官手忙脚乱地掏出通讯器呼叫支援：“请到铃屋一等的位置来！我们发现了弗莱迪！这里有平民卷入战斗！”

        “这么说不准确哦，半兵卫，应该说我们发现了疑似是弗莱迪的嫌疑人。”铃屋什造眼睛不离我身上，却语气轻松地对那个大个子笑道。“我们追查弗莱迪已经整整半年了。连‘骷髅面具’的组织都已经顺道拔除了，还是没能抓到弗莱迪的尾巴，他不该是如此莽撞的人。”

        ——铃屋什造确实很敏锐来着。他说不定连我是女性都能一眼看出来。

        我暗暗想着，举起戴着手套的双手，压低了嗓音吼道：“watashinonamaewasasori！furedidewaarimasen！”

        “蝎子？”铃屋什造念叨了一遍我报上的名字，向前迈步，搭在斧柄上的手抚过斧身，忽然扳动了侧面的一个扳机，斧柄的顶端“倏”地射出一枚子弹状物，我在看到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但生怕那是什么特别武器，于是没有用赫子去接，迅速侧身避过，让子弹打在了停车场另一端的楼房墙壁上。

        “能够躲开13-死神的一发式枪击，看样子，蝎子与弗莱迪一样不容小觑啊……半兵卫，掩护我！”

        铃屋什造一声令下，他与他的搭档发动了攻击。我自觉已经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了，不像之前遇到的搜查官，铃屋什造属实不好对付，我夺不走他们的库因克，有他们在，那个女孩也不会再有危险，要是拖到搜查官的后援赶到，我就难以脱身了。

        我还是想尽量避免与神秘莫测的铃屋交手，瞅准停车场侧面的一栋楼，放出赫子迎击他库因克的下一秒便借力将自己弹向上空，卷住楼侧的安全梯把自己从空中拉到楼顶。我知道铃屋什造的弹跳力和敏捷度也直逼食尸鬼，不敢放松，双脚与赫子并用，继续加速逃离这片居民区。

        离开了居民区，又攀上写字楼，经过了数栋高低起伏的楼房后，我觉得人类肯定追不上，才敢放慢速度，回头张望。

        我没有与铃屋什造过多纠缠，但看在我这么轻松地从他和另一名搜查官手下脱身了，比起青桐树讨伐战那时，我想自己应该是有所长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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