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愿

平平无奇的几个字让乔薪夜不能寐，她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反反复复看那句话，看一次脸红一次。

        就是一句普通的拒绝话吧。

        对此，谷语给出评价：“他说你是专门为周一升国旗仪式而生的，夸你呢。”

        乔薪显然对于谷语的“夸夸”很受用，她绞尽脑汁，支支吾吾地又开口：“那……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

        “对，他撩你，他耍流氓。”

        乔薪“脸红综合征”又犯了，被戳中内心恼羞成怒：“我没这么想，瓜子，你太龌龊了！”

        “我没耍流氓。”

        少年人独有的淡淡声音从乔薪头上传来，她僵硬地转头，看成筌趴在她旁边大敞着的窗户上一脸玩味地抬了抬眉头：“我实话实说。”

        乔薪在对方的坦坦荡荡中尴尬的无地自容，恨不得立马造出飞船逃离地球，她脑子一抽：“用你说？”

        说完狠狠地闭住了眼睛，想给前一秒口不择言的自己来一套组合拳。

        成筌也是没有猜到这样的发展，他愣了一下，看着面前少女发红的白嫩脸颊和微微抖动的睫毛笑了一声：“是不用我说，”

        他难得露出一点狡黠，“大家好，我是高二二班的乔薪，今天由我来进行国旗下的演讲，时维九月……”

        “错了。”

        乔薪语速很快，双手合十，一脸乞求地瞪着成筌求放过。

        没错，就是要瞪他，她不能输了气势。

        额前的碎发轻拂她光洁的额头，成筌在乔薪的碧波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低头轻咳一声，控制住了想揉揉她头的欲望：“叫一下成致白。”

        “别撒娇。”

        走廊里男生低声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谷语拍了一下臭儿子的脑袋：“傻啦？”

        乔薪摇了摇头：“瓜子，我刚刚撒娇了吗？”

        谷语难得放下笔思考，在乔薪鼓励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那个……乔啊，你声音……就，稍微软一点确实像撒娇，”大眼瞪的谷语心慌，她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不过你怎么可能撒娇呢！暴躁老姐从不撒娇！”

        乔暴躁老姐薪听后更加心虚，她假装没听见那个“情侣外号”，干咳几声：“那当然！我乔某人……”

        “乔某人选好下下周的演讲人了吗？”

        本来应该是年级组来选人的，但乔薪办事深的主任欢心，又正好是校广播组的负责人，所以年级组干脆让她来选，让学生会来定稿。

        大红人对于此事一直胸有成竹，所以当成致白看到乔薪脸上的恍惚时觉得很稀奇。

        “没联系好？”

        乔薪有点心虚。

        每次演讲人都是提前两周定好，以便他们练好稿子，但这周事情太杂，她只记得有两周的时间来搞定成筌，却忘了需要提前上交名单。

        乔薪变幻莫测面如菜色，抱歉地看向成致白：“抱歉啊，今天晚上我肯定搞定。”

        今天周四，还有时间。

        成致白点点头没什么疑问：“那到时候微信上说一声就行。”

        --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温贺早已习惯了“逃荒”似的同学们，他摇着头放下粉笔，习惯性的打算和慢悠悠的乔薪念叨念叨：“要是学化学能有回家积极，怎么可能考那点分……”

        熟悉的捧哏声没传来，温贺转身，发现班里连住校生都没了，他愣了一下，无奈地转身擦着黑板。

        “成筌！”

        成筌回头，看见乔薪背着书包疯狂向他跑来。她无视路上打量着她的同学，书包因为剧烈颠簸飞的比她头顶还高。

        “成筌，谁啊？”

        成筌无奈地看着旁边一堆人的挤眉弄眼，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先走吧。”

        “哦呦，我们先走～”

        蒋驰一脸揶揄，在看清乔薪脸之后奇怪地问道：“这不成致白女朋友？”

        成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蒋驰打了个冷战，他寻思着他也没说错啊，这不就是和他大半夜斗图三千层的成致白女朋友？

        连微信还是跟成致白要的呢。蒋驰撇撇嘴，招呼着兄弟们先去吃饭了。

        成筌看着一路飞奔过来的女孩，不觉也有点紧张。他理了理校服衣领，故作淡定：“有事吗同学？”

        乔薪把早上妈妈让带来的糖递了出去：“这是我妈妈做的。”

        成筌看着精致的粉色包装袋和蝴蝶结贴纸，嘴角抽了抽：“令慈……”

        乔薪恨死了自己的笨嘴，她咬了一下舌尖：“谢谢你在地铁帮我。”

        虽然粉嫩包装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但是谁乔薪送的，他还挺想要。

        乔薪给了他个台阶，他也没什么顾虑，顺手接了过来。

        “谢谢。”

        看成筌接了糖果，乔薪乘胜追击，“成同学，你愿意下下周演讲吗？”

        周围探究的眼神不断增多，就一个演讲硬生生地让乔薪说出了求婚的架势，成筌手里拿着粉红袋子，第一次有了不敢的害怕。

        不敢拒绝乔薪，怕她哭出来，明天自己必上论坛说他欺负女孩。

        不过乔薪哭也挺好看的。

        乔薪看着紧皱眉头的男生，失落地想着他果然还是讨厌自己了。

        成筌帮了她，她想给他一个在全校人面前展示自我的机会，可他连这么好的机会都忍心放弃了，肯定讨厌死她了。

        乔薪想解释一番今天说他流氓的这件事，没想到成筌先开口了。

        他拿起那袋糖果放在两人面前摇了摇，笑道：“贿赂？”

        成筌好适合粉红色啊，乔薪想。

        男生看上去很凶，天天皱着眉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实际上却会帮助同学，怕同学有心理负担会接过粉红糖果，书包上还挂了个粉红毛团子，他穿粉色衣服一定好看。

        “喂。”

        啊！乔薪回神，嘴比大脑快：“一半感谢，一半贿赂。”

        什么叫一半感谢一半贿赂！

        成筌感觉认识乔薪后，他的面部肌肉越来越僵硬了，他僵硬地竖出大拇指：“那你……挺会省事的。”

        最后成筌还是答应了下来。

        反正他无所谓，就是不知道那些领导有所谓没？

        上台演讲的大多数都是优等生，如果是初中的自己可能还沾点边儿，如果不是乔薪推荐，哪里轮得到他这个背着重大违纪的差生。

        不过说实话，他还挺想上去一次的。

        附中是帝都重点高中，学生们当然卷生卷死，因为每年抑郁跳楼的频出，所以每个教室的窗户都安了铁栏杆，很容易卡在缝隙间，用老高的话来说，就是“活着总比社死强”。

        成筌深谙此道，所以他另辟蹊径，虽说在年级排名差点儿意思，但在竞赛选手里却是佼佼者，传说中的“牲口”。

        高中“牲活”拿个年级第一应该是没望了，不过国旗下演个讲倒是还没干过。

        那以后出去吹的时候，你一个“我国旗下演过讲”听起来多bking啊，谁知道你是在学校还是□□。

        感谢乔薪给他展示的机会。

        蒋驰在一旁挤眉弄眼好久了，他看成筌一会翘翘嘴角，一会摇头微笑的，实在忍不住，被其他人推上来做出头鸟：“成筌，这什么呀？”

        他抬头用下巴指了指那袋粉红糖果，一把搂住成筌脖子，凑近小声说道：“想撬你弟墙角啊。”

        成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低头从蒋驰的束缚中逃脱，转身对上蒋驰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嗤笑一声：“撬你妈。”

        “滚，少拿我妈说事，”蒋驰冲上去踹他一脚，“说真的，咱别干那缺德事。”

        成筌真的想死，他拍了拍腿上了脚印，顺便给蒋驰还了一脚，在蒋驰的骂骂咧咧中飞快跑走，高声说道：“偶尔干一件也行！”

        蒋驰三观炸了，他顾不得巨疼的腿，一瘸一拐地跟上去质问：“草泥马你干的还少？但这次不一样！那是你弟妹！”

        蒋驰家和成筌家是邻居，从小就是在和成家两兄弟打嘴炮中长大的，一起长大的男孩子们兴趣爱好都差不多，无非就是那几样，摄影玩车打游戏，他倒是从没想过还能喜欢上同个女孩。

        成筌动动脚趾头都知道蒋驰那个破脑袋都在想什么，他也没兴趣逗他了，实话实说道：“弟什么妹，他俩就同学。”

        “你别选择性失明啊，”蒋驰那天可眼睁睁看见乔薪挽着成致白手臂，还亲口承认了女朋友这件事，“我那天可都看见了。”

        成筌当然知道蒋驰看见了什么，他想起那天乔薪挽着成致白手就牙痒痒，但他和蒋驰说不清楚，摆摆手走的快了几步，一副不想理会他的样子。

        蒋驰烦躁地揉着头发，他妈的他们的三人组不会要散了吧，他不允许！

        对，三人组由他来守护，他得时时提防着成筌这个东西，防止他天天干那畜牲事。

        ---

        周六唐姜踏着古老墙围掉落的碎墙皮从乔薪面前驶过，清早酒巷胡同的早餐香气循循诱诱，眼看唐姜就要驶离，乔薪目光追随着那白色撞牛仔的单车铃铃声，大喊一句：“喂！”

        唐姜猛的转头，看清是乔薪后来了个漂移摆尾，稳稳当当地停在乔薪面前：“上车。”

        虽说是骑着自行车，但其实没走几步也就到了。

        这块有着与帝都格格不入的静谧，木制大门上爬满了与房子周围一样的绿藤，院子里涂鸦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在入眼的片片绿茵里迸射出别样的色彩碰撞。

        这里的大门上并没有牌子，这里打的是口碑，顺的是缘分。入店是不同的人物肖像，随着门口鹦鹉的一声声“欢迎光临，欢迎光临”中，唐姜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

        唐姜妈妈是一名摄影师，这次邀请了唐姜和乔薪来拍摄新样本。

        “乔乔唐唐来了，”楚樱还挂着相机，“衣服我准备好了，先去化妆室做个造型吧。”

        乔薪做好造型属实惊艳了一把：她长的乖，平常又很少化妆，所以一直给人感觉像是淡颜的乖乖女。

        但这次拍摄内容偏港风，纤细高挑眉大红唇大波浪一样没少，眼线改变了她一贯的圆眼，拉长眼线后多了丝妩媚，红唇衬着更加的肤若凝脂，楚樱给她准备了最经典的红裙，乔薪不太习惯，她拉拽着细细的肩带，一脸无措地看向唐姜：“唐唐，这……”她悄悄靠近唐姜，“好没安全感啊。”

        唐姜发出一声爆笑：“放心乔乔，紧的很。”她抛去个媚眼示意乔薪安心。

        楚樱一过来就听见唐姜的大笑，她不赞成地皱住眉头：“唐唐，别这样笑。”

        楚樱可是实实在在的淑女，从小就把唐姜也按着淑女的标准来教，但唐姜秉承随心，叛逆得很：“妈妈，现在谁不是高兴就放肆笑啊。”

        眼看母女俩又要因为这个话题对抗起来，乔薪连忙打断：“阿姨，看唐唐像不像侠女？”

        唐姜妆容英气，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白发带束起来，身着白衣，到真有古代侠女的感觉了。楚樱拿过一旁的斗笠带在唐姜头上，满意地看着两个孩子，点点头：“看来我选对人了。”

        ---

        拍摄冗长，拍摄到现在已经三点多了，唐爸爸不知道两个孩子来了，所以只送来了楚樱一个人的饭，唐姜习以为常，拉着乔薪准备去外面大吃一顿。

        这条巷子里的门门户户都有自己的特色，唐姜已经都摸清了，她带着乔薪走到了一家烤肉店，正观望着里面是否还有座位的时候，乔薪感觉自己的肩头被拍了一下。

        她转头，看见成筌停在阴亮之间，遮住了打在她身上晨黄绿叶间射进来的一米阳光，他把手放在眼睛周边，修长的腿踩在一片树叶上，头顶是充满生活气息的红灯笼，黄色穗子在光下摇曳。

        太耀眼了，晃了她的眼睛。

        但成筌好像不似乔薪那般跌跌撞撞，他平稳地停泊于“自在”小店门口，拨动自行车上的铃声，用头点了点前车筐里的东西，问了一句：“要来一杯老酸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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