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好十年

皎皎月光似银霜，花灯熠熠映胭红。

        向阳不紧不慢地跟在萧璟辰和安笙的身后，看着平素埋头军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将军，此刻到像个寻常少年郎，他静静守在安笙身侧，陪她嬉戏游闹，与她静观皮影戏，浅笑猜花联，执手绘制糖人。

        安笙接过糖人，一只雀鸟画的活灵活现，她忍不住惊叹道：“这是鹊鸟吗？画的好生精致啊！”

        “快吃吧！”

        他面色无常的看着女孩，深邃的眼眸变得柔和，坚硬的内心好似有了些松动。

        安笙撇了撇嘴，他明明很喜欢热闹与欢快的氛围，却为何要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在孤岛？安笙不明白，更不清楚在他的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只是莫名有些心疼。

        在经过珠钗首饰摊子时，安笙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精致华丽的珠钗，她随手拿了一支簪子看了一眼，丢下就去逛下一个摊子去了。

        又逛了会，萧璟辰提醒她，时间到了。

        她点了点头，还未走两步就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

        看到安笙买的糖葫芦是两串时，向阳顿感不妙，上前想要阻拦时已为时已晚，只见她笑着转过身，拿着糖葫芦直直朝萧璟辰的嘴里塞，。

        萧璟辰微微一愣，伸手拿起糖葫芦。

        向阳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不敢动。

        “这是糖葫芦，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安笙边说边咬了一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像个祈求夸奖的小孩。

        萧璟辰脸色忽变，“本将不爱吃这些，你吃吧。”说着就将糖葫芦丢到地上，安笙倒是不觉得自己一番好意被辜负，她甚是不喜那些浪费食物之人，气恼朝他吼道：“你若不喜欢还我就是，何必这样糟蹋食物。”她蹲下身将他丢下的糖葫芦捡起来，仔细地吹了吹。

        他贵为皇子，怎会知晓民间疾苦，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饭，更别提吃上一口这样酸甜可口的果子了，他便是再不喜欢也不应该如此作践食物啊！安笙小心地将擦拭干净的糖葫芦收起来。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也是，中山王殿下怎会喜欢平头百姓的吃食，是我冒犯了。”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

        转念一想，她不过一个未及笄的丫头，怎会明白他……罢了随她去吧！

        安笙回来后，喝了药就把自己关在内屋，萧璟辰怕她再偷溜出去，派人将医馆四周都给围上，两班轮流交替看守。

        夜色浓郁，静谧无声。

        萧璟辰独自坐在医馆屋顶，放眼望去，长街两侧灯火明明灭灭。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只有寒风萧萧，天地间夜色弥漫。

        向阳拿了壶清酒，纵身而上。

        “将军。”

        “坐吧。”他好似早就知晓向阳会来，屋檐之上，一坛清酒两只白玉盏摆放在他的身侧，向阳摇头轻笑，“将军料事如神，今日这酒我算是白带了。”

        “今日陪本将多饮几杯吧……”他伸手猛倒了杯清酒，后仰头一饮而尽，想再倒时向阳伸手挡在酒杯之上，“将军，你身上还有伤。”

        “本将身上何时没伤了，这点小伤不碍事。”他拿开向阳的手，后又满饮一盏。

        他知晓萧璟辰心中有太多苦楚，可他无处倾诉更无处宣泄，这四周不知有多少皇帝陛下派的探子紧盯着他，就等他出错犯事，这些年他眼见萧璟辰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战场上，新伤刚好又添旧伤，几乎日日都带着伤。

        可即便是这样，皇帝陛下仍常派人前来训斥他，好似无论他什么都不得陛下待见，每每接过圣上口谕后，将军就坐在屋顶上，一人一坛清酒，坐至天明。

        也许是安四小姐递上的那串糖葫芦，又让将军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忘了，亦或者是那句‘中山王殿下’触及到了他，又或者是公良少瑄的出现，提醒了他的身份与处境……

        良久，向阳开口道：“将军，军中来报，粮草已到营帐。”

        “陛下倒是信守承诺的很。”

        五日前，京城传来懿旨，以粮草为挟命他寻回安相失散多年的小女儿，并附了一张画像，他本欲本想趟这浑水可当他打开画像，竟发现画像中的女子竟是暗害了他两次的女孩。

        萧璟辰犹豫片刻，跪身领旨谢恩。

        他举着白玉盏，半倚在屋顶上，眉梢染上醉意，眼眸深邃清明，他嘴角轻扬，轻笑一声，“你随本将离宫有几年了？”

        他沉思片刻，才回道：“正好十年整。”

        十年啊……

        萧璟辰放下白玉盏，站起身。

        一轮圆月，少年墨色长袍，寒风拂起衣角，勾起一抹寂寞的凉意。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是那般孤寂，明月也因苍凉渐渐散去光辉，微弱的星辰黯淡无色，却又坚强而猛烈的闪着微弱的光。

        三千六白多个日夜……他竟离开邺城这么久了啊……

        翌日，日上三杠安笙才缓缓走出，萧璟辰命医师又复查了番，确认她身体无虞后，才下令起身。

        一路上，安笙安静得好似不存在一般。

        萧璟辰知道她是在生气，可他不理解不过就是一串糖葫芦，至于吗？之前他无意看到她……那件事似乎要比昨天那件小事来的严重，可她好似也就当时气恼，事后再见不过言辞激烈。

        可现在，她一言不发……让他不知该做些什么。

        到了晚上，停在驿站前。

        他上前，调整好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和善些，“安小姐，到驿站了。”

        一只素手缓缓伸出，揭开帘幕。

        她眉目清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劳中山王殿下。”

        闻言，他脸色忽变。

        她是不是不知道他最不喜别人唤他‘中山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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