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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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连接处,出现一道橘黄色的晚霞。
夕阳像是在消沉的边缘用力了一把,突然发出了夺目的光亮,亮到甚至刺眼,亮到它周围的云霞也突然有了颜色。
金色碧波,是汹涌的波涛,有的轻柔的冲上金色沙滩,有的则顽皮的挑衅礁石,也有的妄图跳出出面靠近天上的云霞。
海岛中央伫立的城堡仿佛陷入沉睡,像优雅却腐朽的贵族,厚重而阴郁。
那道绚丽的彩霞被厚厚的落地窗帘挡住,华丽的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偌大的欧式大床,雕花精致,白色柔软的床里躺着一个沉睡的女人。面容精致,盈盈玉貌,肌肤细腻如脂,她的双眸紧闭,沉静地躺在床上,安适的睡着。
她的身边侧卧着一个男子,身体靠在床头,指腹冰冷,触及那粉光若腻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
黑暗中,男人锋利的眉眼带着似有若无的阴鹜,眉心紧蹙,那双漆黑的眼眸透露着病态的疯狂。
他开始沉下去,手肘拥过床上的人,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可反抗的力道,像蟒蛇缠绕猎物般,一寸寸用力。
他的脸颊沉在她的胸前,紧紧拥抱着,甚至挤掉自己的呼吸。
颈项因无法呼吸,青筋暴起,眼球充血,他眼里的疯狂愈演愈烈。
半响,窒息的气氛在沉默。
“你休想再丢下我。”男人咬着字音,听不出任何语气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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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
卧室外一片寂静,整个城堡的气氛阴沉,所有人闭嘴做事,人人谨小慎微。
今天天光乍破之际,樊楼城堡前停机坪落下一架直升机。
樊楼主人宋壶深,一身黑衣的出现。
直升飞机扬起的风,把他的长发一吹,披散落在身后,唇色艳朱却面容冰冷,眼里禁欲薄情犹如无欲无求的主神。
在宋壶深手上做事的,即便只是一个打扫的佣人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只因如今能留在樊楼的,已是见过生死之人。
宋壶深手段阴狠,旁人或许不知,但樊楼上下再清楚不过。所以即便宋壶深有着令人神往的,被上帝偏爱的长相,也无人胆敢越距。
此时,宋壶深一出现,众人便知主人情绪不佳。
他从直升机上抱下一个女人,直径走向卧室途中,途中清扫的佣人在旁垂首静候。有人好奇的抬眸,只见波斯手工羽毛毯把女人的身形遮了个彻底,但一眼便知定是个娇软的主儿。
走动间,扯动毯子一双纤纤玉足露出,佣人大骇。
那双腿柔荑似无骨,脚裸上被套了两个银色的脚链,款式极简,像是婴儿佩戴的那种暗扣双叠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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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阳彻底沉寂下去后,床上的女人羽睫微颤,片刻后,双眸已然清醒。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依然紧闭,浓重的黑暗在酝酿。
一双因被芭蕾舞鞋挤压变形的脚,光洁白皙,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凝顾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遇见了一个久违的人。
餐厅,佣人端着菜品如贯而至。
凝顾看着满桌的美食,淡淡地叹了一声,片刻后,面色如常地拿起刀叉。七分熟的牛排滋滋作响,切下一片入口,却如嚼软蜡。
宋壶深是答应了自己会回南荔的,可是一夜之间,他却把她带回了樊楼。
没有一句解释,他甚至不见她,好像故意把她独自遗留在这个海岛中。
即便有宋姨的告诫,甚至那天宋壶深自己的坦诚,凝顾也从来没有后悔留下。
但他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她会留下。
凝顾低头,看着脚上如同镣铐的脚链,一只脚一个,忧愁渐渐爬上眼角。
她身旁站着罗恩,面容僵硬,像一个木头一样站着。
但要是个木头就好了,偏偏他不是。
罗恩:“夫人,这份牛排必须吃完百分之七十,还有饭后甜品,汤品,水果,睡前牛奶,都要吃玩一半才行。”
凝顾:“”
夫人什么夫人,你见过被当成小孩督促吃饭的夫人吗?
夫人一个人吃饭,夫人不高兴吃,不高兴就吃不下,闹心。
凝顾咬着下唇,并不想说话。
只是动作暴露了她的情绪,刀叉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自己都无意识的孩子气的把脾气外露。
这是上一次到樊楼来的凝顾,不可能有的表现。
突然,眼前一黑,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罗恩:“夫人停电了,我马上命人修理。”
凝顾咬紧后槽牙,再也忍无可忍,把手边的刀叉一放,碰撞上那名贵的掐丝珐琅碟发出不耐的响声。
确实没什么公主命,她就不知道这破城堡有什么好住的!
一旁待命的侍者急忙点起蜡烛。
“别点了。”凝顾温声叫住罗恩,“让他出来见我。”
十分钟后。
凝顾依然在原位静坐,黑暗中,一阵檀香白兰的味道袭来。
月光淡淡的撒下一层,凝顾有眼盲症,看不清来人,伸出手刚好落在他的肩上,才发觉他蹲在自己面前。
不高兴的心情突然爆发,她光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心里又恼又气。
宋壶深见她不讲话,膝盖向下往前倾,即将要跪的姿态,顺带着她的脚一滑,紧贴着他坚实的腹部。
凝顾别开脸,拒绝他的靠近。
他不顾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带到樊楼,一句解释都没有,还让自己摸黑吃饭,甚至身上还有一丝掩盖不掉的难言气味。
桩桩件件,她都不高兴。
他没有给她机会逃离,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的食指顶在她的下颚,强行要她抬眼看自己。
声音低沉带着讨好,“姐姐。”
这人惯会这套,用“可怜”方式去和人谈话时面目就会变得乖巧,甚至颜色带荤,方寸之间瓦解对方的心防,即便凝顾从第一次见面时便识破他,历经十余载,她依然抵抗不了。
漆黑的夜,眼波流转,她说:“我不喜欢吃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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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俩人的见面有所缓解,反而向着在沉默中爆发的方向一路狂奔。
自那晚宋壶深以雷霆手段处理了某个不长眼的人之后,人人都对樊楼主卧中的人望而生畏,垂首谨言慎行。
只有海边拍礁的涛声打破了寂静,每天凝顾从睡梦中醒来,床边总会放着一束盛开的厄瓜多尔玫瑰。
月球灰的玫瑰,给人一种在灰烬里怒放的感觉。
宋壶深和上次一样,似乎料定她在岛上无路可退,放任她一人自处也很放心。
那天,凝顾卧室看书,突然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起身去查看,发现卧室旁的书房窗户被砸了个彻底,玻璃稀碎了一地,外面汹涌的风灌进来,白纱窗帘扬起。
窗户旁柜子上的山归来也被连累,花瓶碎了,枝条沾了水掉在地上。
侍者闻声赶来收拾残局,凝顾蹲下拿起山归来的枝条,在窗帘落下的瞬间,发现了窗帘后的隼。
凝顾靠近它,却被佣人阻拦,“夫人,这只隼未被驯化过,会伤人的,您别靠近。”
它受伤了。
锋利的爪子上,有一道伤口,像是被划伤的。
樊楼有马场,自然有兽医,凝顾让人把兽医叫来处理这只手上的隼。不多时,那只受伤的爪子便被利落的包扎好。
凝顾看着那只被兽医摁着的黑白的鸟,笑,“那窗户是你一脚踹碎的?这么能耐。”
索性伤的不是很严重,而且不是翅膀,凝顾便让人把它放了。
原本她只当这是个小插曲,可隔了一天,她突然发现那扇窗多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吃得只剩半截的虫子,一些枯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石头。
隼是候鸟,冬季是会飞往南方过冬的。她猜想,这只隼应该是没来得及迁徙,于是找了岛上最暖和的地方筑巢。
凝顾看了一眼隼的黑色眼袋,笑了笑,还挺机灵。
偶尔她会喂一些吃食给它,又怕它不会居安思危,万一来年春天这只隼变得不会捕食才难办。
她私心是要离开樊楼的,她不可能一直喂养它。
凝顾更多的还是把它带出去,等它吃饱了,落在她的肩头,一人一鸟再回到暖和的室内。每次都把隼带到同样的地方,隼的狩猎范围有限,时间长了便吃不饱。
一来二去,凝顾不再一个人闷在卧室里,外出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行动范围越来越远。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宋壶深总是在深夜才出现,每晚用力的拥抱,将熟睡的她弄醒。
隔天,床前的花会被换掉,直到换到第十二束的时候。
这个岛比想象中要大,那天她带着隼出去,突然发现有一片没去过的小森林。
那里的树木普遍很高,凝顾估计这属于海岛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靠近,但那只隼却异常兴奋,直接飞起冲了进去。
凝顾头疼扶额,这黑白色的愣瓜鸟。
与此同时,男人站在长廊尽头,依然一身黑衣,旁边的木绣球落了一地。
宋壶深在讲电话,意思不乱的语气,用的语言除了英语还有德语。肖引拿着文件在一旁等候,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明白,他跟了宋壶深这么多年,永远不可能看不透他。
这些年,他触手可及的信息网,早已摸不透深度,不再是识人见色的肖引凭借对此人熟悉的行为模式可以猜透几分的地步。
宋壶深很危险,同时也是一个习惯与危险相处的男人,所以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还是会让人感到紧张。
男人终于打完电话,看到他,抬眸,“什么事。”
“卢小姐见了许眷顾。”肖引言简意赅,并递出一只录音笔,“这是录音。”
点开录音,由于并不是正当手段获取的,声音很粗糙,只能听见个大概的女声。
“他根本就没有病,他把你姐姐囚禁你以为,你停赛是你姐姐告诉许家的吗?是宋壶深以你姐姐的名义搞得鬼是宋壶深抢走了你的姐姐。”
从第一句开始,听完全部录音。
“叶峰医药集团的实验研究项目现在第几轮融资?”
“正处于b轮。”
宋壶深唇边扬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撤资。让公司法务部以抛售a股去谈。”
肖引踌躇了一下,再三犹豫,态度客观的说:“老爷子那边”
宋叶两家世交,一直以来在医药方面合作颇多,暂且把两家交情放一边,如果贸然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去谈,不符合利益之上的商人逻辑。
宋壶深不动声色,“我需要向谁交代?”
肖引惊骇,内心不住感叹。
他的上司能走到如今这个把控全局的地步,确实是一个智多近妖的奇人。他擅长将七情六欲压制住,公事就是公事,冷漠到一个完美的状态。
没有人有资格担得起他一句私事,他的私事只事关一个人。
叶家掌权人看不清局势,单是那只录音笔便看得出叶叙管不住人,而宋壶深一向对人不对事,如果这都无法交代,那当他真的出手向整垮叶家便不是让法务部去谈这么简单了。
因为正在无法交代的手段,甚至不需要宋壶深亲自动手。
他光明正大的撤资,已然是给叶家留足了体面。
落叶被踩踏的清脆声响起,罗恩脚步凌乱冲了进来。
“主人,夫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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