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年后

一年后。

        许三多最后还是选择留在部队，还欠了队里、战友二十万。成才再一次参加老a试训并顺利留下，他说：“三多，我们都长大了。”

        对，长大了，学会了珍惜，学会了担起责任。

        许三多选择留下，最开心的莫过于袁朗。许三多归队的那天，他早早去735小峰等他。许三多回到宿舍，把自己物品再一次整齐摆放好，又把临走时候战友们给他塞的贵重物品一一归还，然后换上作训服，像每一个没有日常训练的日子一样，掐表以最快速度爬上735小峰。

        “报告，队长好。”许三多见袁朗站在那儿抽烟，标准军姿军礼。

        “放松，放松。”袁朗以前很烦许三多在任何场合都保持军仪军姿，但这一次却无比喜欢他这一声“报告，队长好”，甚至喜欢到要哭出来。

        “队长，我错了。”许三多稍微放松了一点。

        “为什么又认错？”袁朗并没有觉得许三多做错了什么。

        “像我们连长说的，孬兵，就会耍赖。”许三多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三多，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袁朗和高城都是极优秀的职业军人，但他和高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军人，带兵方式不同。

        “所以，不走了？”袁朗掐灭手里的烟，他需要许三多亲自告诉他答案。

        “报告队长，不走了。”许三多的回答掷地有声。袁朗狠狠地将许三多拥入怀里，许三多有点手足无措，从他听到袁朗睡梦中咕哝“三多，别走”的时候，他就觉得袁朗怪怪的。

        袁朗放开手足无措的许三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三多，咱俩在北京家里喝醉那天晚上，我没说什么胡话吧？”袁朗酒量好，哪怕喝多了也不会断片，他那一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但现在许三多既然决定留下来，他只能把这份对他超越友情的感情深埋心底，以许三多的人生经历、生活见识一时半会儿肯定无法接受，即使他接受了，两个男人的感情，在军队里怎么可能被允许。

        袁朗现在变得患得患失，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焦虑，怕失去，怕寂寞，怕没得到。他告诉自己，只要许三多留下来，一切就当是自己年到三十岁发的一场春梦，醒来就忘了，和他并肩而立，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我喝醉了，脑子里什么都没记住。”许三多说的是实话，他现在脑子里确实什么都没记住，他现在想的是怎么补上这一个月假期落下的训练，还有那二十万的债。

        袁朗稍微放下自己那颗患得患失的心，全身心投入工作。

        又一次出实战任务，许三多已经足足有一年没有出实战特殊任务，这一次他请求参战。在前往任务地的直升机上，大家严阵以待，袁朗还是很担心许三多，他不愿他再遭受任何折磨。

        到达目的地，配合当地武警，到达他们小队的伏击点。成才作为狙击手要去占据高地，留在老a，他已经参加过一次实战任务，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一次，他很担心许三多。上高地之前，他欲言又止，最后只伸出左手，和许三多做那套在别人看来有点中二可笑的动作。许三多默契地伸出右手，俩人低声说：“两个老乡，两个老a。”

        袁朗似笑非笑地看着俩人，许三多对着他羞涩一笑，两人俯身开始警戒，没一会儿传来成才的声音：“狙击手就位，完毕。”

        袁朗开始部署其他人的位置，布置完毕，似是松了一口气，低声问：“三多，你的问解决了吗？”

        “我不知道。连长说，生活就是日子叠日子，问题叠问题，想通了万事亨通，问题总会解决。”许三多全神贯注盯着瞄准镜回答袁朗，袁朗拍了拍他肩膀，以示明白。

        “队长，回去后我们考虑出一本三多名言警句吧。”同样在警戒的吴哲不忘耍贫嘴。许三多嘿嘿一笑，拿手肘撞了一下吴哲。

        “你们能别聊名言警句吗？好好警戒，让我们先歇会儿。”在身后待命休息的齐桓踹许三多和吴哲。

        袁朗、许三多、吴哲一组警戒。许三多想到自己的生日刚过去两个月，又下意识的想到自己的生日“魔咒”，总会在长大一岁的时刻失去点什么，默默问自己这次又会失去什么？

        队里单独给他过生日，袁朗请客在食堂加餐，成才和吴哲给他订了个生日蛋糕。袁朗说：“三多，生日快乐，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成才对他说：“三呆子，不要总想着自己失去什么，想想自己得到了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对呀，他不能总想着自己失去什么，要多想想自己得到了什么。

        夜幕笼罩着整片戈壁，这次任务地是在西北某地，围捕携大量武器的暴恐分子。

        在来的路上，袁朗给大家讲对方大概的战力。对方比那次雨林的□□军装备更为专业和精良，甚至还配备专业的狙击手。在老a接到任务命令的前一天，当地特警进山搜寻时与这些暴恐分子进行了一次遭遇战，两名特警当场牺牲，多名警民受伤，生死未卜。

        这次他们来支援当地特警，要在这儿伏击转移的暴恐分子。

        许三多不愿再想这些，他开始背702团钢七连的连史。连长说得没错，他只有兵的表，没有兵的里；吴哲说的也没错，他说：“三多，你太善良了，你会受伤。”袁朗说：“善一旦遇上恶，先受伤的总是善良。所以，我后来对自己说，袁朗，你一定要做恶的善良人。”

        “许三多，你一定要做恶的善良人。”许三多对自己说。

        “三儿，你在想什么？”距离发起伏击还有几个小时，吴哲有点受不了这样死一般的安静。

        “在，在背我们连连史。”许三多回答。

        在许三多左侧的袁朗不快的哼了一声：“抱歉啊，老a没有连史给你背。”吴哲忍不住轻笑，耳边传来成才的声音：“这儿的星空真美。”

        “消灭这些暴恐分子，人民才能尽情看星空。”吴哲以打趣的口吻说出他们这次来这儿的目的。

        轮到袁朗、许三多、吴哲休息，三人吃了随身带的口粮，补充能量。袁朗和吴哲，他俩已经闭上眼，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许三多抬头看星空，正如成才所说，星空很美，天空被漫天的星光点缀着，像一条白色绸缎一样横跨星空的应该是银河。可惜自己只能模模糊糊地认出牛郎织女……许三多以为自己根本睡不着，但出乎意料他居然睡着了，甚至睡得很沉。吴哲叫醒他时，天已蒙蒙亮，袁朗拿着望远镜正在观察敌情。

        许三多回到自己位置，低声问：“我，我睡了多久？”

        吴哲：“两小时。”

        “狙击手就位。完毕。”

        “到达a点。完毕。”

        “到达b点。完毕。”

        ……

        “各小组注意，目标是相当于正规军的暴恐分子，屡次制造□□，杀害我方军警民。在未彻底放弃抵抗之前，力求予以击毙。完毕。”

        许三多再一次请求出实战任务，依旧有些惶然，他看近在咫尺的袁朗。

        袁朗：“我提醒你们，目标是暴恐分子，相当于正规军，和他们短兵相接时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完毕。”

        尽管是在公用频道里发言，袁朗看的却是身边的许三多，他随手关上了送话器：“害怕？”

        许三多：“不害怕。”

        袁朗：“再一次上战场不害怕？”

        许三多犹豫一会儿：“有点紧张。队长，我会做恶的善良人。”

        袁朗说：“好。”听到许三多说“我会做恶的善良人”心里美了一下，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美的时候，全神贯注观察着山口方向。

        “报告队长，已确认1号山洞目标人员二十三，全员配备枪械，十点钟方向、两点钟方向山洞各有一名机枪手，未发现对方狙击手。完毕。”耳边传来成才的声音，冷静，沉着，像一把最锋利的武器，许三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警戒。

        在许三多的高倍率红外成像里，目标已经收拾好行囊从藏匿的山洞走出来，向他们设伏的山口移动。袁朗说得对，目标是已经是一支正规军，队形几乎与老a们是一致的，有先锋和后卫，有呼应的侧翼。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每一个人都是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在红外的成像里，像袁朗所说的一样，他们确实是持有火箭与机枪等杀伤武器的，那是为图轻便连老a们也未携带的步兵重武器。

        瞄准镜扣准了目标。

        袁朗继续发布指挥命令，许三多命令自己全神贯注记住袁朗的每一个命令。

        联合作战的特警发出作战信号，目标训练有素地开始反击，尤其两位机枪手，在未发现目标的情况下乱扫射，子弹打在碎石山峰的声音格外响亮，但只几秒钟的时间双双被击毙。清除了对方两个火力点，接下来是□□清脆的声音接踵而来，那是来自另外三个狙击点，两个侧翼和队里几个持重火器的人倒下，像是所有人的行动连接着一个开关。

        目标在几秒钟内便少掉了半数，剩下的目标立刻隐蔽，幸运的是他们的反击暂时对我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袁朗以为许三多会又一次不开枪，令他意外的是，许三多开枪了，只是没有一枪打中目标。

        多名目标已经完全丧失战斗力。瞄准镜里倒伏的尸体，毫无威胁地躺伏在许三多的视野中，许三多强制自己多直视这些尸体。

        忽然耳边传来成才的声音：“六〇炮！f点小心！”同时他打开表尺，对着发炮时暴露的烟尘点打了一发榴弹。六〇□□在许三多和袁朗的潜伏位置炸开，两人已经快速转移。然后成才发射的榴弹在刚才的发炮位置炸开。

        “报告，1号山洞，发现目标三名，配备枪械，好像，好像还有人质。完毕。”成才说到人质的时候声音好像在颤抖。

        山谷瞬间安静，耳边传来特警队大队长的声音：“我操。袁队长，人质应该是四天前失踪的两名巡逻特警和一名牧民。”特警大队队长骂了一句脏话，继续说：“这儿应该是他们老巢，据我们估计，对方大概有三十人，山洞里那三人里应该就有吐尔洪，暴恐分子头目。”

        特警大队队长刚说完，对方开始喊话：“放我们过山口，不然就杀了他们。”

        “操，过了山口就是别国国境。”特警大队队长说。

        齐桓：“确认，击毙目标十五人，加上两名机枪手、一名炮手，总共十八人。”

        袁朗：“老乡（成才代号）继续寻找狙击手，高度戒备，其他人盯好一切可疑目标。”

        成才：“收到。”成才刚说完，一声枪响，对方狙击手发现成才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击中。

        袁朗深吸一口气，打开与特警大队通话的频道：“王队长，你的人盯好山下的人，如有必要和他们对话，尽量争取时间。菜刀，锄头着我走。”

        许三多听到一声枪响自然知道对面狙击手发现了成才，心里一紧，很想冲出去拼命，但他是个军人，只是咬着唇继续盯着瞄准镜，看着1号洞里的人给人质松绑。

        “报告，狙击手在两点钟方向山洞机枪手位置。”耳边听到成才的声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许三多：“队长，我也去。”袁朗犹豫了几秒，还是答应了许三多这个请求：“跟上，顶替狙击手位置。”

        许三多：“是。”

        特警大队队长开始和目标对话，确认人质情况。袁朗、吴哲、齐桓到达1号洞附近的时候，看见成才也在这儿，三人惊讶地看着他。

        “我扔手榴弹的时候，他就发现我了，我已经转移，他打的是我的头盔。”成才用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说，但三人明白他所说。

        袁朗观察了一下周边地形，打手势让吴哲留守做后援，他、成才、齐桓伺机营救人质。

        山下剩下的八名暴恐分子此时已经走到山口，严阵以待等待山洞里的人挟持人质下山。

        袁朗三人等目标挟持人质走出山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掉三名目标武器并将他们打晕，成功解救人质，几乎是同一时间，许三多开枪射击击毙对方狙击手。

        从瞄准镜里，许三多清晰地看到子弹打中目标、目标倒下，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又一次终结了一个同类的生命。不，不算同类，就是这个人，刚刚夺去两位特警的生命，还有那些躺在icu生死未卜的警民，可能还有更多无辜的人倒在他枪口下……他不是他的同类，许三多抱着枪颓然坐着，心里想。耳边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枪声，应该是那几个已经到山口暴恐分子在顽强抵抗。

        看了眼太阳，原来太阳已经升这么高，许三多眯着眼晒太阳，感觉很温暖，温暖得让他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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