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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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得从那头牛说起。
那是头懂得听山歌的牛,一头长得漂亮的母牛。水娃记起事的时候,就知道家里有那头母牛,黑得发亮的毛,弯弯的角,肥厚的屁股,粗壮的四条腿。
水娃记得事的时候,是三岁。
水娃是杨老枪的儿子,从娘胎里下来就遇上下雨。天像漏了一个洞似的,淅淅沥沥的下了半个多月的雨。杨老枪说这娃儿有名堂,就给起名叫水娃。
杨老枪的爹是土匪,是随着朱老大一起到白云山来安营扎寨的,来的还有黄明忠的爹,那时候白云山有三虎,朱老大,杨老二和黄老三,三家齐心协力共打天下,方圆百里无人不晓。当然,土匪也是最惹人恨的。
杨老枪对水娃说:
“水娃,你给老子记住了,杨家和黄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狗日的黄明忠,硬说那只鸡是黄家的,明明是我们杨家的,要活抢了去,现在白云山没土匪了他黄明忠还像个土匪样,以前黄家被我们杨家管,他就想着报仇,这规矩是朱家定的,也关不了杨家什么事,有本事找朱家去。这个狗日的黄明忠,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
水娃莫明其妙,问:
“爹,黄明忠的妈是搞哪样的?我们家的鸡是不是被他妈抢了?”
杨老枪发现儿子简直就是个天才,抱着儿子进屋,兴奋的对女人说:
“狗日的这娃儿聪明得很,我骂黄明忠的妈,他就联想到黄明忠的妈不是个好东西了,杨家出人才了。”
杨老枪的女人摸着水娃的脸蛋,被病痛折磨得枯黄的脸上,露出一缕痛苦的笑容来。
水娃摸着娘的脸,说:“娘,是不是又肚子疼?”
杨老枪急忙放下水娃,拿起床边桌子上的药罐,沉重的出了门。
杨老枪的女人当年就死了,好多人都说是水娃克死的,水娃属虎,水娃的娘属兔。杨老枪到百花乡玉石庙问过菩萨。菩萨是这样说的:
“你这个娃儿是星宿下凡,不得了,最好还是把他送人了。”
谁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人,杨老枪的女人死活不答应,结果给克死了。
杨老枪对水娃说:
“水娃,你给老子记住了,你娘是你克死的,你娘生你前我去过问菩萨,菩萨说你娃儿是个祸害,还真给说中了,早晓得我就把你送到外面去了,害得现在我又当爹又当娘的,还得遭女人们的笑话,说我没有帮你洗衣服,没有帮你洗脑壳。水娃,你不要把爹也克死了,克死了你一个人要受黄家欺负。”
水娃也不想克死娘,他一直都在想着娘不会死,克是人还是鬼,所以娘的死在水娃心里一直是个谜。
白云山很大,大得让孩子们不知道要多少年才可以走出去。尽管很多孩子想看山外面的世界,但每天却只能站在白云顶上,茫然而叹息。
几年后,水娃和寨子里的李老平、黄二妹、吴丫头等孩子去放牛,把牛赶在荒地上然后到草坪上玩耍。
李老平对水娃说:
“水娃,黄二妹家和你家是仇人哦,你要小心点,不要让黄二妹害了。”
“你会害我不?”水娃就去问黄二妹:“李老平说你家和我家有仇,你会害我。”
黄二妹眨着两颗精灵的眼珠子,说:
“水娃哥,我不会害你,我是女娃儿,害不到你的。”
水娃对李老平说:
“老平,黄二妹不会害我,她是女娃儿,害不到我,你说吴丫头能害你不?”
娃儿们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大人们的耳朵里,黄明忠气势汹汹到了杨老枪家门前,扯着嗓门说:
“杨老枪,你给我出来,你一个大男人教娃儿出坏主意算什么本事,有种我们就打一架,谁不是娘生的,女娃儿怎么了,女娃儿就该受欺负啊。杨老枪,你管好你的娃儿,不要把我惹火了断了你家的香火。”
杨老枪慢吞吞的出了屋,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把水娃叫到边上问:
“水娃,你欺负黄家的姑娘了没有?你欺负哪一个了,你给我说。”
水娃把头摇得像泼浪鼓。
杨老枪骄傲的抬起头,斜着眼睛对黄明忠说:
“黄明忠,你不要像条疯狗到处乱叫,我们杨家的子孙不会欺负人的,你家姑娘被人整了就来找我们杨家,这算什么道理,你看看我家娃儿才多大,能整你家姑娘不。”
黄明忠的脸气得像鸡冠一样红,青筋暴露,就要冲进杨老枪家干仗。
“黄明忠,吃饭了——”
黄明忠的女人在喊。
看着黄明忠的背影,水娃问杨老枪:
“爹,我真的没整黄家的姑娘。”
杨老枪嘿嘿两声,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
水娃一个人无聊,就到了马太公家里。马太公有七个子女,马铁匠和水娃一般大,经常和水娃一起玩耍,马太公喜欢水娃,经常在娃儿们面前夸奖水娃,说水娃聪明。
马铁匠问水娃:
“你爹啷个给你起个名叫水娃?为哪样不叫铁匠?”
水娃问马铁匠:
“你爹又啷个给你起个名叫铁匠?”
见两个娃儿争吵,马太公就笑眯眯的给两个娃儿每人一颗水果糖,马太公对水娃说:
“你生下来的时候下大雨,你爹说你是水做的,就叫水娃。”他又对铁匠说:“我想你以后有个生计,跟你二叔学打铁,就给你起了个铁匠。”
寨子里的小孩都到马太公家里玩耍,马太公就坐在屋檐下编蒌筐。水娃盯着马太公那双手,双手学着马太公的动作。马太公笑笑,拉开嗓门唱了起来:
桂花生在贵石岩
桂花要等贵人来
桂花要等贵人到
贵人来到花才开
……
马太公重复的唱了几段,声音不是很大,但让孩子们都停止了游戏。
水娃问马太公:
“马太公,你唱的是哪样?”
马太公笑笑,说:“我唱的是山歌,我编的。”
“那我跟你学。”水娃说,“你唱的这个山歌比我爹唱的好听。”
好几个娃娃都要跟着马太公学山歌,马太公就放下手头的活,打着拍子教娃儿们唱:
一山更比一山高
小妹给哥织棉袄
……
马太公的女人从地里回来,拍着衣服上的黄泥巴,咧着嘴说:
“老不正经的,把娃儿们教坏了。老七,老七,帮我端盆水来洗脸,听到没有老七,跟你爹一样像木桩桩,喊半天喊不动。”
见老伴脸色不对,马太公又拿起竹条儿开始干活,马铁匠则慢吞吞的从屋子里端出木盆,走到马太公的女人面前放下,迅速的跑开了。马太公的女人一边洗手一边叨唠:
“龟儿子的跑这么快,做事就没得这么快,我说你,好好的教下老七,昨天放牛把李家的菜吃了,人家今天脸色不好,你不是不晓得李家那家人,一点亏都吃不得的。哎,我说话你在听没有?”
水娃盯着马太公的女人看,他喜欢看那张嘴,能够一说话就停不下来,总能把全寨上下的事都说出来。
马太公的女人说:
“朱家的牛把张家的菜吃了,两个婆娘差点打起来了,把朱老大喊去了,这个张家也真是的,朱老大哪有不帮自家的是不是,菜也没吃好多,朱老大说把他时间浪费了,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也是小事,听朱老大的口气,他就是做大事的,也没见他做出什么大事来哟,上一辈做的那点缺德事还不够啊。这话是张家婆娘说的,当着朱老大的面说的,还说朱老大家是土匪头,不讲道理。老马,你说朱家会不会和张家打起来,要是打起来张家哪经得起打,朱家人强马壮的,不把张家的房子都拆了,我看张家是惹不起朱家的。这张家婆娘是不服气的,她就是那种不怕天不怕地的人,我看这回要闹大。”
马太公看了下院子里的娃儿,没有见着张家的娃儿和朱家娃儿,就说:
“我说你这个婆娘是不是吃多了,别人家的事关你哪样事,你不说话会死人啊你,说了东家说西家,快点去煮饭。”
马太公的女人遭了训,默不作声的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又爆炸似的叫道:
“老七——抱柴来!”
马铁匠这时正爬上院子里那棵柿子树,用竹竿伸在一个红红的柿子枝丫处,小心翼翼的把竹竿分叉口插进枝丫,轻轻的绞动着。水娃就站在柿子树下,等待着马铁匠把柿子摘下来。
马太公家院子里的柿子树,少说也有三十年,还是马太公的爹种下的,每年都结好多柿子,有时候柿子红了自动的掉下来,摔在马太公的头上,马太公就骂:
“这狗日的,祸从天降了,老子有时间把你砍了。”
好几次,马太公都要砍这棵柿子树,被儿女们拦住了。马太公的女人还说:
“你砍,那树已经成精了的,砍不得,砍了马家就完了,陈老三不是砍了那棵树,疯疯癫癫的,树又不会问你要饭吃,留着明年长果子给娃儿们吃也好。”
马铁匠把柿子绞脱,伸着竹竿正想递给水娃,却看见一根棍子从下面伸了上来,在自己的腿上敲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了母亲那张发怒的脸。马铁匠手一抖,柿子就掉了下去,脆生生的,像个鸡蛋般散开,鲜红的肉汁溅到了水娃的裤脚上。
马太公的女人说:
“喊你帮我抱柴,你到树上来打柿子,你今天要吃饭不,叫你这么高不要上去,你天天上去,不听我的话,看我来收拾你。”说完,就拿起竹秆捅马铁匠的脚。
马铁匠的脚挨了几棍,痛得抱着树干哇的哭了起来。马太公丢下手里的活,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竹渣,说:
“我说你大人也不懂事,那么高你在下面打他,是不是想他摔下来摔死啊,要打他也要等他下来再说,你这个婆娘,真不懂事。老七,快下来。”
马太公的女人指着水娃说:
“你看人家水娃,像你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么小就爬啷个高,我看你要飞天了。”
水娃看见马太婆的裤子破了个洞,说:
“太婆,你的裤子通了。”
马太公的女人急忙放下棍子去看,果然在右边看见裤子裂了道口,脸色一红,赶紧回屋换裤子去了。马铁匠从树上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嘻嘻的对水娃说:
“我娘没打着我,水娃,我们走,到李老平家去打柿子。”
就这样,水娃和马铁匠成了穿一条裤衩的朋友,有水娃的地方就有马铁匠,有马铁匠声音的地方也一定有水娃的影子。也就是从马太公开始唱山歌那天,水娃也跟着唱山歌。
马太公对水娃说:
“山歌是好东西,唱好了也能生计的,和唱戏一样,刘三姐的山歌唱得好啊,特别是挖苦人的,前些年好多人都学唱刘三姐的山歌。我这种山歌是乱唱的,你要是好好的唱也能唱出个名堂来,要对着山唱,山歌山歌,就是和这个山有关系的,要站在山上唱,站得越高唱得越好。”
水娃明白了,要唱好山歌,就得对着山天天唱,站得越高越得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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