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程礼

“”

        果真是需要好好□□的孩子。

        我沉默着抿了抿唇，思索着怎样向段月解释我和长辞之间的关系，至于秦王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段月那双碧蓝的大眼睛就在面前不停地扑闪着，我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名为好奇的压力。

        “嗯长辞”，我斟酌着开了口，脑袋正在飞速运转。

        吱哑——

        门突然被一双手轻轻推开了，长辞走了进来。

        “不该问的少打听。”

        他走到我面前，用余光暼了眼段月便没再理她。

        我微不可闻地呼了一口气，看着段月瞬间紧闭的唇，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能怪长辞来的巧了，否则我还打算说个好听的谎哄哄段月的。

        “怎么了？”我抬头看着长辞，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笺信。

        长辞伸手把信递给我，转身推开了窗，远远地看着我。

        我看着信上陌生的暗绿封带，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直到我把信放在烛芯上燃尽，长辞才走了过来，顺带着沾染了不少春雨的湿气。

        “如何？”长辞拿出一方手帕，低着头替我擦手上残留的灰。

        我笑不及眼底，“有个故人要和我做生意。”

        我真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已经有独善其身的能力。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所以为的这些成就，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只企图飞出坤宁宫的幼鸟在自取其辱罢了。

        我倒要看看我到底破不破得了这牢笼。

        “段月，你替本宫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探子。”我从随身带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她。

        “若是能抓到人，便把玉佩给他看，告诉他本宫应了，其他不必多做。”

        “奴知道了。”段月抱了抱拳，一眨眼就从窗翻了出去。

        “段月可信。”我对着长辞淡淡地说到，“她是不是受过伤。”

        长辞点了点头，“我的人检查过，她有些记忆缺失了，但并未与社会脱节。”

        那便是了，段月身上和那封信都给我一种熟悉感，只不过段月让我安心，信却是让我有些恼了。

        “明日傍晚，我要去照影楼见一个人，打算带上段月。”我摸着他袖口的衣纹，心里盘算着怎么漂亮反击。

        “故人？”长辞的声音离我很近，甚至都有些带着雨凉的鼻息喷洒在我额头。

        “可需臣陪公主去？”

        我靠在他的肩头，躲过了他的气息，“不必了，与你是无关的。”

        “好。”过了很久长辞才回应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只是把我抱到了床上，不轻不重地捏着我发酸的后颈。

        没一会儿我就又舒服得发困了，心里忍不住暗骂，这般懒惰，怪不得谁都想来压自己一头。

        柿子都知道挑软的捏。

        ——

        ——

        “框——”，段月从窗又翻了进来，窗户被撞得直发振。

        “”

        段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含蓄地用手把窗户关好，小跑着到我面前，蹲着身子把玉佩递给了我。

        “公主，奴已经把玉佩给那人看啦！”

        我看着段月手腕处破开的布，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伤你了？”

        段月刷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潇洒地摸了摸额前的发，

        “就凭他也能伤奴？奴可是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我和长辞陷入了一种沉默的循环，不知道长辞如果能重回那天，是否还会做一样的决定。

        木已成舟，木已成舟，我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要冷静。

        “人放回去了吧。”

        “公主您放心，本来我是把他绑了的，因为他动个没完！但是记起公主您的话，只下了个蛊就把他扔了。”段月解开了手腕破损的布条，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条新的重新缠上。

        明天一定要去买衣服，一定。

        “下蛊？”我勾了勾唇，“下了什么蛊？”

        段月嘿嘿地跟着我笑:“记忆小虫虫！！”

        此时此刻我已经无力吐槽段月的取名了。

        “他一个月内所见所闻都会记得一清二楚，我想着公主可能会有用，到时候把他抓来便是！”

        听了段月的话我真是舒服极了，明天一定要给段月狠花点钱。

        我倒要看看那个人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好，本宫赏你！”我从长辞的怀里跳了出来，伸出手指勾了勾段月的脸蛋。

        段月托着自己的脸，满脸得意。

        长辞还坐在床边，看着我和段月表演二人转，嘴角微不可闻地扯了扯。

        于是我心情更好了，打起精神吧皖姝，好戏才刚刚开始。

        ——

        ——

        “小姐，照影楼的人好多呀！”段月跟着我走上楼梯，穿过楼里来来往往的人，艰难地走着。

        今天一早我便带段月去东街买衣裙，为了她日常行事的方便，布料款式都尽可能选择偏轻薄类，没想到偏偏在腰带处出了问题。

        临安新式的的腰带偏宽，几乎包住腹部，是新历初年外族来朝引入中原的。

        段月穿着改良后腰带束住的衣裙，身体被缚得难受，总觉得很是别扭，也无法正常坐下。

        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来解决了，只好先将就一日再做打算。

        我看着楼中络绎不绝的人群，不经感叹道，选在如此热闹的场所，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

        跟着引路人走到了三楼最里处，那人便告退了，段月一路上都在检查是否有危险，甚至还偷偷闻了闻那人的衣领。

        有没有危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带我们来的那个人眼神中充满了害怕，一到目的地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该习惯段月的作风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是的。

        段月站到我身前，又闻了闻门框，确定没有毒后才站回我身后。

        随着门一点点打开，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好久不见啊，江雨。”程礼笑眯眯地看着我，邀了邀手示意我过去。

        门完全打开，我才看到他身边还坐着一名男子。

        “小舅舅，你大费周章传信于我，恐怕不是为了请我来喝茶吧。”我顿了顿，带着段月坐到了他们对面。

        程礼皱了皱眉，嘴里“啧”了一声，“皇后娘娘怕你受苦受累，特地让我绕路来看看你的。”

        “哦？确定不是来给我下马威的？”我喝了口段月递过来的茶，神色淡淡地看了眼他:“还有，舅舅你这皱眉装得有点拙劣了啊”。

        “江雨，舅舅好歹也年长你几载，在外人面前也不给我点面子啊！”，程礼撇了撇嘴，用扇子指着那陌生男子。

        “这是我在汾郡结交的朋友，陈深。”

        陈深和段月截然不同，他的眉目很秀美，表情也很是平淡。

        如果说段月是域外风。

        那陈深就是江都雨。

        我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兴致缺缺。

        程礼却有些急眼了，“江雨！这可是我认识的高人，厉害得很！”

        我挑了挑眉，让他继续说。

        “陈深是汾郡人，他名声响得很，毫不夸张地说，汾郡他就是这个！”程礼对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有些哽住。

        都是外祖母怀胎十月生下的，小舅舅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担忧。

        从江都到玉城沿线，四座城池，几乎都被我的生意占领，这也是我敢只身一人陪长辞去玉城的底气。

        所以这个陈深，不仅不是什么高人，还是个绣花骗子。

        不过在确定小舅舅有危险前，我还不打算戳穿他。

        一是我想看看陈深多能编，哄得小舅舅对他如此信任。

        二是如果我直接拆穿，恐怕今后小舅舅都不敢再出来历练了。

        且外祖母老来得子，心疼得紧，我还不想让她老人家伤心。

        于是我饶有兴致地赞叹了几句，眼神看着陈深未动，对程礼问道:“那小舅舅既然是顺便来看我的，如今人也看完了，我可以离开了么？”

        “哎哎哎，我说我说！”，程礼不耐烦地摇了摇折扇，小声嘀咕道，“你这丫头就是难诓！”

        “我与陈兄商议过了，汾郡到西域这一条路，目前还在试通商阶段，万业蓄势待发，”程礼喝了口水，“但由于关外有一段是刚建成的新道，土地都荒芜得很。”

        “但是陈兄去年年底便去了一趟西域，走了那条路，发现大有妙处呀！土地未经开采，肥的流油！”

        原来如此，又来个讨债鬼。

        “那依舅舅的意思，是要江雨做些什么呢。”我目光转向程礼，等待他的回答。

        “嘿嘿，”程礼含蓄地笑了笑，“圣上这些年可是赏赐了你不少好东西啊，你要不要借舅舅点周转周转？事成之后，给你两成红利！”

        我内心的红灯熄灭得很明白。

        预判程礼会找我借钱，是建立在母后告诉他我做生意的前提下，因此对他保留了几分敌意。

        可是谁能想到，舅舅竟无知得那么纯粹无暇。

        母后以为她是让舅舅来敲打我，结果却是让舅舅的傻给搅了浑水。

        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舅舅，这也是母后让你做的？”

        程礼立刻不停地摇手，“不不不，江雨啊，你不借我钱可以，别告诉长姐啊！”

        我又喝了口茶，语重心长地告诉程礼，“既然如此，那便允许江雨修书一封，先去问问大舅舅的意思吧。”

        程礼摇得更厉害了。

        “江雨，我的好江雨，你若是真这么做了，大哥真的会打死我的！我从家里溜出来不练武，大哥都派人来抓我了！”

        “幸好长姐救了我，让我来找你！不然你都看不到完整的小舅舅了呜呜呜呜呜呜”

        “”，我默了默，被大舅舅抓，再被母后当工具人，还感恩戴德。

        那便花点时间听听陈深是如何诓骗小舅舅的好了。

        “依舅舅之言，要江雨出钱，那您与陈先生如何呢？”

        程礼笑嘻嘻地坐直了身子，“这个你放心，我拿了程家的印信，在关口做生意不是难事，”又拍了拍陈深的肩膀，“至于陈兄，他负责去交涉相关事宜，江雨你就等着收钱便是！”

        我忍不住闭了闭眼。

        从听到拿印信起，眼皮就跳个不停，到陈深这骗子竟一毛不拔时，终于忍无可忍。

        “江雨不知，舅舅与陈先生如何分呢？”

        程礼摸了摸头，“嘿嘿，我就出个印信，陈兄才是辛苦人，但陈兄宽厚，他仅拿五成！”

        此刻我只想让段月立刻给陈深下蛊，让小舅舅看看受人蛊惑是什么下场。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舅舅，您以为江雨的赏赐是凭空得来，便可以随意处置么？”我看着程礼，认真地问道。

        程礼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您要做生意，江雨定是要支持的，”我看着僵坐了一晚上的段月，挥挥手让她出去透气，“可若是扯上了分红，又不是小数目，那江雨可要认真说说了。”

        “钱我可以都出，但分红我要七成，这才是认真同您谈生意啊。”虽然迟早都要戳穿这个谎言，但为了舅舅以后不再轻易被骗，该说的我还是打算说。

        “可，可是江雨，你有那么多钱么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舅舅也没想让你全给的”程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说话的不妥。

        “舅舅放心，江雨不止有父皇的赏赐，还有外祖给的私银，以及封地的上贡。”

        程礼抿了抿唇，苦恼地看着我，“江雨，你说舅舅是不是太无能了些？怎得你都如此会赚钱了？且父亲真是偏心，怎不见他给我零花钱！”

        我真是多虑了。

        方才说那些话，我还担忧会不会伤害到他，也害怕他听出我不合身份的语气。

        结果他的脑袋里只有这些，还真是称得上天真二字，令人羡慕。

        “哦对了，舅舅还没问，你出江都做甚？这可不是小事啊，圣上知晓否？”，程礼这才反应过来正事。

        我去无心回答旁的，只想探探这陈深到底是何来头。

        “舅舅，既然要谈生意，别的就晚点解释，能否让我与陈先生单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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