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随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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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难言,以及怎么也按耐不住,无处可藏的雀跃。
在他面前,我常常收不好四溢的情绪,再年少些,我觉得那是独属于我和长辞之间的悸动,是我和他非比寻常的牵绊。
但是过了一年又一年,坤宁宫的墙越来越矮,我却陷入了走不出的心墙。
从那以后,母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常常来看我,会给我讲很多故事,大多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从没认为母后是来安慰我的,因为我与长辞算什么青梅竹马呢?强拉硬拽也只能算自幼相识。
故事的主人公从来都是母后与父皇。
所以我说母后从来舍不得花时间给我,哪怕是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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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尚书府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长辞的父亲连夜从扬州来了江都,对外称长辞忽染重疾,戏做得很足。
朝廷的兵前几日便从江都调去了剑阁,只和玉城隔了一座城,长辞大概是想先礼后兵,亦或是瓮中捉鳖。
长辞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动,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也不明白长辞如此执拗是想做什么。
罢了,我做了太久的笼中鸟,江都带给我的东西都太过飘渺了。
“我要进宫。”我走到长辞面前,替他别了一朵重瓣桃花在腰际。
浣碧的巧思真是极好的,花儿在长辞身上,更加让人怜爱。
“我在玄武门等你。”长辞依旧是满脸从容,对我点了个头便先跨出了门。
这样稀疏平常的对话让我觉得弥足珍贵,如果我真不是公主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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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在马车上,我才后知后觉这有多疯狂。
我并不打算去见父皇,而是要进坤宁宫。
直通坤宁宫的密道不算深,很快我便推开最后一扇大门,从曾经睡过的床底爬了出来。
坤宁宫的灯是彻夜亮着的,婢女都站在门外,透过薄薄的窗纱还能看到几个直立的影子。
我熟稔地走到母后的床边,拨开一层层纱,握住了她的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母后睁开了眼,看到是我后才堪堪止住了呼之欲出的尖叫。
“皖姝,你要母后的命前,也得先让母后睡个临别觉吧?我可不记得教你这般小气。”
我说话如此令人不适大多是遗传了母后,看来父皇的基因太过衰弱,怪不得无子。
忍不住又说了会砍头的话。
“母后,我今夜打算去玉城。”我不由分说地钻进母后的被子里,攫取温暖。
顺便还能把床底的灰尘蹭掉,两全其美。
母后轻而易举地看破了我的小把戏,背过身往里靠了靠,“去便去了,你又不是来和我商量的。不过事先说好,你父皇知道了我可是不会替你诓。”
我无声笑了笑,看着床顶的锦绣龙凤纹,轻轻闭上了眼。
“如果玉城太美,我便不回来了。”
坤宁宫外有几只不睡的鸟还在聒噪,宫女小声地驱逐着,夜风轻柔,安静更甚。
母后转了过来,一头乌发摔得我脸疼。
我看她似乎没有道歉的意思,只好忍耐头发在我脸上作祟。
在母后这,我还留有值得庆幸的几分懒惰。
“那便替母后去看看扬州吧。”
扬州有两大家,河外长家,三代宰相;河内程家,往上追溯数朝,都出了鼎鼎有名的将军。
到了父皇这一朝,程家大郎程山靳,号威远大将军。长女程晚意,也就是我母后。
小舅舅程礼,比母后小了整整十余岁,经常来江都看我,我是很喜欢他的。
而我却从未回过扬州,或许是怕扬州的雨也如江都一般,太悱恻,令我不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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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密道离开时,母后已经睡熟了,这样的警惕心,我很难不担忧她到底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短短的一段路我却想了很多,母后说到扬州时眼里的光,是这十余年里我未曾见过的。
无论扬州的雨多缠绵,我也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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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辞站在玄武门旁的城墙下,戴着锥帽,玉白的衣袍被月照得发光。
“上车吧。”长辞的眼神落在我的衣裙上,忽然蹲下了身子,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手帕替我擦了擦裙摆的灰。
坤宁宫属于我的那一小块天地,已经太久没有人探访,不怪灰尘一看到我,便急不可耐地想要跟着我离开。
等长辞站起身来后,我便就着他的肩上了马车。
为了不引人耳目,马车只是普通官制大小,我和长辞紧挨着坐,我才发现他的袍竟和我是一样成色的白。
城门早就到了关闭的时辰,长辞拿了一张不知是什么的信件下了马车,我拨开帘子,看到守门的人收起信件后立刻开了门。
此事隐秘,且城门处人多口杂,定不是父皇的手谕,只是这江都中,竟有其他品阶如此之高的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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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经行了三个时辰,天空也泛起了鱼肚白,只是恰好行至京郊,树木太多,光分外微弱,只有在分叉路口,才能看清景象。
一路上我都没有什么困意,菱花要管公主府,浣碧心细,对外的事情还得靠她。
我担忧她们的安全,遂把冯七留了下来,正好也让他和浣碧相处一番。
仔细算算,除了被提前派去玉城保护我的人,此次一行,竟是我孤身一人。
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长辞若是没保护好我,总归要以命抵命,只是可惜了我的花容月貌。
更何况菱花和浣碧的卖身契早就被我放了,这些年给她们置办的头面和铺子,也够她们当个闲散小姐了。
我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才刚离开江都,不想点开心的事,竟在安排莫须有的后事。
但我忘记长辞还坐在我身旁,我心里说的话他听不见,但我敲脑袋的动作,他若不是眼盲,很难没看见。
春日清晨竟让我感觉到了莫名的燥热。
当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想掩盖这一难以言喻的动作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还挺沉。
或许是因为心虚,我没有转过头去,而是用手摸了摸压在我肩膀上的东西。
哦,原来是一颗脑袋,脸皮还挺嫩。
?
我已经意识到,这车上没有困意的只有我一人这件事。
长辞从上车便一直靠在马车上,我还当他是在思考如何拿下秦王。
不过长辞已经多日连轴转,每晚为了配合我的睡觉时间尽力早回房,但也是深夜,我已经昏昏欲睡时。
所以说,如此辛苦,又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有这个人,也只有长辞会做。
我伸出手费力地从马车柜子里拿出一层薄被,小心地给长辞盖好,又把他的头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腿上。
他紧缩的眉心舒展了不少,有种朦胧且安适的美。
怎么和母妃一样,说睡就睡了呢。
我透过木窗看向外面,已经走出了京郊,等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就该到临安了。
我约莫记得,我在临安的生意似乎做得很大,首要之事是先换个舒服的马车。
我还没大发善心到让他枕着我一路睡到玉城。
越行越远,日光更加明媚,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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