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留置

尽管市纪委陈敏副书记对苏阳说过，不是对他采取双规措施。但是，在第一轮问话之后，纪委调查组并没有让苏阳在调查结束之后离开。
        第一次接受纪委调查，苏阳看起来很懵懂。
        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无遮掩地将自己知道的事，配合调查组悉数说了出来。
        从他是如何来山南县，如何去神龙乡，又是如何从乡干事恢复副乡长职务，最后临危受命，担任乡长，毫无保留说了一遍。
        陈敏在详细了解之后，沉默了下来。
        眼看着天色已晚，苏阳起身说道：“陈书记，各位领导，如果没其他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话一出口，梁云便摇着头道：“你现在还不能走。”
        苏阳狐疑地问道：“为什么？”
        梁云不回答他的疑问，转过头去看陈敏副书记。
        陈敏迟疑一下说道：“苏阳，我们还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今晚，你就不要回去了。”
        苏阳愣了一下道：“陈书记，你刚才不是说了，没有对我采取双规吗？没双规，你们留置我，好像不符合规定吧？”
        监委的欧阳力接过去话说道：“苏阳啊，现在确实没对你宣布双规。但是，纪委监委办案，是根据实际需要临时调整办案行为的。我们让你留下来，你就必须留下来。没有其他道理可讲。”
        欧阳力的话，听起来很生硬。
        三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十分的凝重。他们越神情严肃，越让苏阳心里没底。
        事实上，纪委监委办案，确实与司法.办案有着巨大的差别。
        司法.办案，都有严格的程序规定。在留置和羁押的时间上，也有着明文规定。但纪委监委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任何法律形式的规定，一切都是按实际需要来临时确定。
        而且，纪委监委的手段比司法更要让人胆寒。很多人在司法层面能顶住压力，却在纪委监委面前溃不成军。
        没有一个人能经受得住纪委的调查。据曾经接受过纪委调查的人说过，纪委调查，就是地狱模式。他们能从精神上彻底摧垮一个人。
        任何一名干部，只要被纪委宣布采取双规措施，他的前途基本就宣告结束了。
        市纪委这次没宣布苏阳被双规调查，显然还是留有余地的。
        但是，他们却不让苏阳离开，这就让人看不懂纪委的操作了。
        下午吃饭时间，陈敏与欧阳力接到电话后出去了，留下梁云一个人守着苏阳。
        苏阳看着百无聊赖的梁云说道：“其实，你也可以一起去赴宴的。我一个人在，不会出问题，更不会逃走。”
        梁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陈敏接电话并没有回避苏阳，因此苏阳从他们的谈话中，隐隐约约听出来是山南县某位领导邀请陈敏他们出去赴宴。
        “我也饿了。”苏阳提醒梁云道：“梁同志，我们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
        梁云道：“不会饿着你的。等下会有人送饭过来。”
        没一会，房门果真被敲响。
        梁云开门接了饭菜过来，放在桌子上说道：“苏阳，我们就简单点了。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吧。晚上，我们还要继续问话。”
        苏阳根本不去想后面还有什么事。他将饭盒打开，递了一盒给梁云，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梁云羡慕地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摇着头道：“苏阳，你是真心大啊。这个时候你的胃口还那么好。”
        苏阳嘿地笑了，道：“我总不能饿着配合你们吧？”
        苏阳吃得兴高采烈，而梁云却表现出难以下咽。
        梁云是名老纪委，在纪委系统干了一辈子。他接触过的人，形形色色。按梁云自己的话来说，人性的丑陋，他算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在梁云的印象里，只要人被带进纪委调查，没有一个不吓得双股打颤，面若死灰的。甚至有些人会吓得当场尿裤子。
        平常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人，到了纪委，都会表现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唯有眼前这个苏阳，他似乎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他从主动来到现在，一直没有流露出丝毫怯场的意思。
        一顿饭很快吃完。苏阳主动把桌子收拾了。倒了一杯茶递给梁云。
        梁云看着一直在忙碌的苏阳说道：“小苏，你不用这样。等下会有人过来收拾的。我们坐下聊聊吧。”
        苏阳道：“您先休息，我很快就好。”
        梁云问他道：“小苏，我看过你的档案。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到更好的地方就业，甚至可以进入国家部.委工作，为什么选择来山南啊？”
        苏阳笑笑道：“每个人的理想都不同。我来山南，是心甘情愿的。”
        梁云的话，勾起了苏阳的回忆。
        当年他在燕京大学读书时，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的导师特别欣赏他，多次提出给他写推荐信，让他去燕京大部.委工作。
        苏阳的导师是位非常不简单的人物，多次去过南北两院给首长讲过课。
        苏阳在没回山南县搞社会调研之前，确实有过留在燕京工作的念头的。毕竟，他已经与用人单位接触过了。人家对他非常有兴趣，表示只要他愿意去，他们一定敞开胸怀欢迎他。
        其实，像苏阳这类人，是很受用人单位欢迎的。他本科读的是行政管理专业，研究生的方向是社会经济学方向。到了博士阶段，他已经涉及了国际金融方向。
        苏阳的导师在招收博士生时，要求非常严厉。导师每年招收的学生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苏阳算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赢得了机会。
        导师这些年培养的学生，没有一个像苏阳这样，到基层来工作的。他们不是进入大机关，就是进入跨国大公司。
        而且每一个毕业出去的学生，都成了行业领域的佼佼者。
        在苏阳提出要来山南县工作后，导师苦口婆心做过他的思想工作，希望他改变主意，留在燕京工作。
        导师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存有私心的。导师在不同场合表示过，苏阳是他的关门弟子了。此后，他将不再招收学生。
        但凡能赢得导师关门弟子称呼的，首先是得到了导师的认可的。
        导师留他在身边，意义不言而喻。
        然而，导师的劝说，没让苏阳回心转意。他执意要回山南县，以至于导师最后发了脾气，不许苏阳说他是他的导师。
        即便这样，苏阳在离开燕京的时候，导师还是在家里请他吃了一顿饭，依依不舍地告诫他，“苏阳啊，你到基层去的决心已定。我就不勉强你了。但是，你有很多地方要注意。现实社会不是你在学校读书那样。社会很复杂，你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
        导师说了很多。显然，他都是出于对苏阳的关心和不舍。
        “你性格太耿直，不会融会贯通。你太正直，不是说正直不好。人啊，如果连正直这条底线都突破了，今后你也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那次从导师家里出来，苏阳就暗暗发誓，做不出成绩，绝对不去见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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