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九天揽月

在丁晓蕾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与父亲正面讨论一件事。
        二十多年来，她因为心里怨恨父亲的薄情寡义，而一直拒绝与父亲沟通交流。尽管丁副市长后来仕途亨通，父女俩也一直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这么多年的形同陌路，让彼此内心都经历了极度的煎熬。
        丁晓蕾性格本来内向。任何事情都喜欢压在心底。而副市长丁伟，却始终坚持自己父亲的角色，自然不愿意在女儿面前低头。
        身体里流着相同血脉的人，却因为心里横着一道鸿沟，彼此之间不交流，甚至都不说话，这其实是很残酷的。
        丁副市长年轻时，一门心思追求事业，对家庭自然就失去了关爱。而在丁晓蕾看来，父亲是个官迷，为了前途，他能够抛妻弃子不顾。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虽然丁晓蕾对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冷淡，但作为父亲的丁伟，却从未放弃对女儿的爱。
        他对当年的事并不后悔。因为当年他只要离开岗位，带着妻子出国治病，他的前程将是一片灰暗，从此再无出头的机会。
        他当然明白女儿对自己的怨。因此，他一直在找机会来弥补这份亲情。
        “晓蕾，你对这个苏阳了解吗？”丁副市长打破沉默问道。
        “不了解。”
        丁副市长深深地哦了一声，“我还是比较了解。”
        “是吗？你都了解他什么？”
        “苏阳家在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有一个姐姐在山南县城做生意。他本人是燕京大学毕业，拿到了博士学位。他的专业是行政管理学。这些都是对的吧？”
        丁晓蕾似笑非笑道：“你了解得还真清楚。”
        “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做父亲的，能掉以轻心吗？”丁副市长宽厚一笑道：“晓蕾，爸爸都是为你好，希望你能理解。”
        丁晓蕾道：“天下父母都是这样说的。”
        这一句话，直接让丁伟尴尬起来。
        丁晓蕾明显感觉到了父亲的尴尬，心里不免掠过一丝难过。她轻轻说道：“我不想被人左右命运。”
        丁伟道：“晓蕾啊，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一个人情社会。在当今的社会里，人情要摆在首位。现在啊，缺少人情，寸步难行。”
        父女俩心情都很沉重。但是，大家都非常重视这一次的谈话。
        “爸爸不是强逼着你选择。”丁伟首先申明自己的态度，“比起苏阳来，你若与黄立夏走到一起，可能会少奋斗好多年啊。”
        “爸，我不想你这样想。”丁晓蕾第一次叫“爸”，顿时让丁伟的眼泪夺眶而出。
        “晓蕾，你叫我爸了？”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温柔地看着女儿，眼光里尽是慈爱。
        “你是我爸，这是无法改变的。”丁晓蕾认真说道：“不管世代如何变迁，你是我爸，都是不可改变的现实。”
        “你不怨我了？”丁伟热切地说道：“晓蕾，我的乖女儿。爸等你叫我这一声，足足等了二十年啊。”
        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男人的哭，比女人更能感染人。
        丁晓蕾也忍不住热泪长流。
        她缓缓过去，将父亲的头抱在怀里，轻轻说道：“爸，我是你女儿，你是我爸。女儿让你失望了。”
        “没有。绝对没有。”丁伟高兴地说道：“我的晓蕾啊，你从来就没让爸失望过。”
        感情的闸门一打开，便如滔滔洪.流，倾泄而下。
        父女俩在相隔二十年后，第一次相拥痛哭。
        “从现在起，爸尊重你的所有选择。”丁伟呵呵大笑出声，“我的乖晓蕾，爸愿意为了你，上天揽月，下河捉鳖。”
        丁晓蕾笑道：“爸，你也别上天揽月，下河捉鳖了。我不想你再软禁我了。”
        “不会了，不会了。”
        “我若与苏阳好，你怎么看？”
        “我支持。只要我女儿喜欢的，我这个做爹的，必须无条件支持。”
        “但是，我现在需要利用一下黄立夏。”
        “好啊。他这种人，很精狡猾。晓蕾啊，你可要小心。”丁伟提醒女儿说道：“黄立夏这种人，就是靠着爹吃饭的人。他本人能有多大的本事啊？晓蕾，你能告诉爸，你想怎么做吗？”
        “他不是很有钱吗？”丁晓蕾不屑地说道：“我敢说，他的这些钱，都是来历不明的钱。既然他能巧取豪夺，我就可以让他哑巴吃黄连。”
        丁伟一楞，狐疑地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阳有一个造镇计划。他想在神龙乡造一个现代化的城镇。”丁晓蕾轻轻说道：“如果让黄立夏去投资......”
        丁伟听后，沉默了好一会问道：“黄立夏这人，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我来啊。我有办法对付他。”丁晓蕾微笑道：“爸，我就一个要求，你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彻底忘掉就行。”
        “不行。”丁伟哼道：“我才听你叫我爸。我要忘掉了，我会睡不着的。”
        “以后，我会天天叫你的啊。”
        丁晓蕾笑笑道：“就算我不叫，你是我爸，这个事实难道还能改变？”
        丁伟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说道：“晓蕾，有麻烦，跟爸说。你记住，天塌下来，爸给你顶着。”
        他沉吟了一会，犹豫着问道：“晓蕾啊，你真喜欢苏阳？”
        丁晓蕾脸上便飞满红霞，扭捏着说道：“我喜欢他有什么用啊？他要不喜欢我，还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我的宝贝，只要你有这个想法，他苏阳就不能对不起你啊。我丁伟的女儿，他苏阳敢看轻吗？”
        丁伟哈哈大笑起来。
        父女俩第一次推心置腹地交谈，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他们的冰释前嫌，预示着他们血浓于水的亲情，真正绽放出来了人性的光芒。
        丁伟早就有了安排，将女儿从神龙乡强行调来身边工作，这是他早就蓄谋已久的念头。如今，丁晓蕾的一声“爸”，彻底摧毁了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
        在副市长丁伟看来，女儿能叫自己一声久违的“爸”，这是了却了他多年的心愿。此刻，他真有愿意给女儿九天揽月，下河捉鳖的的激动。
        丁晓蕾把苏阳的三个计划和盘托出给父亲，激动地说道：“爸，只要你帮他，我相信他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丁伟长叹一声道：“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啊。苏阳这小子，确实有非同小可的眼光。但是晓蕾啊，爸不是不愿意帮他，而是爸不能轻易帮他。他若有本事，就不能靠任何人。他若没本事，就是给他所有的条件，他一样是碌碌无为。”
        “爸，你可以不帮他。但是，我不希望你给他设置障碍。”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他苏阳成虫成龙，路靠他自己走。”
        父女俩冰释前嫌，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丁伟要求，明天女儿就去市团委报到。
        丁晓蕾没有拒绝，爽快答应。
        一切，似乎都在向美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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