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老同学牛强

衡岳市是中部省仅次于省城的第二大城市。
        全市共有人口七百余万人，管辖近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全市下辖七县五区。其中，山南县便是七县中的一个。
        在衡岳市的七县五区中，山南县一直是排名最后的一位。多少年，一直未曾改变。
        市里花大力气想要改变山南县的面貌，遗憾的是沉疴太重，无论花费多大的精力，始终不见起色。
        有人说，山南县凭一己之力，将衡岳市的GDP拉了下来。这也是衡岳市在全省GDP排名中，永远都难以出头的原因。
        苏阳对衡岳市并不熟悉。他甚至都不认识几个人。
        他来市里，主要是因为自己有个同学在市发改委工作。同学姓牛，全名牛强。牛强与他是大学同学。但是牛强在本科毕业之后，没有继续深造了。他回了衡岳市进入了体制。
        牛强能进入体制内工作，当然与他的家庭背景有着极大的关系。
        牛强的父亲是衡岳市副市长，牛副市长一直主管着全市农村农业工作。当年牛副市长去学校看望儿子的时候，恰逢苏阳与牛强在宿舍打扑克。牛副市长对贴了半张脸纸条的牛强说道：“你这是在玩物丧志。”
        苏阳毕业后，顺利考进了本校的研究生，一路读下去，本硕连读，就比牛强多读了五年书。
        等苏阳毕业，人家牛强已经是衡岳市发改委的一名科长了。
        在神龙乡的时候，丁晓蕾提醒过他，要想从市里拿到钱，必须先立项。立项这事，恰好归发改委管。
        到了发改委后，苏阳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牛强的办公室。
        牛强一眼看到苏阳，整个人都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迟疑着问道：“是苏阳？”
        苏阳笑呵呵道：“老牛，官当大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牛强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便一把拥住苏阳，激动道：“兄弟，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苏阳回了他一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道：“老牛，激动了呀？”
        牛强松开手，端详了好一会苏阳，感叹道：“我们怕是有几年没见过了。”
        “加上今年，应该有六年了。”苏阳打量着他的办公室，赞叹道：“你们领导的办公室果然阔气。”
        牛强忙着给他倒茶，关切地问道：“苏阳，你现在哪高就？”
        苏阳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他道：“老牛，听说你现在主管立项审批工作？”
        牛强笑道：“管点小事，不足为奇。”
        十年前，两人一个是市区状元，一个是县里状元。同时被燕京大学录取。巧合的是，后来两人居然进了同一个专业，并分在一个宿舍。
        牛强虽为副市长子弟，却无一点纨绔子弟的骄横。从他能考进燕京大学这一点看，牛强本身的能力就比绝大多数的人要强很多。
        或许是惺惺相惜的缘故。两人在大学认识之后，因为都是衡岳人的关系，两人的关系亲密得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牛强家境优越，比起家在农村的苏阳，经济条件要好上万倍。
        大学四年，苏阳没少被牛强在经济上的照顾。比如，牛强想买衣服，一定会拖着苏阳一起上街。他每次都会买两件，一件自己穿，一件送给苏阳。
        起初，苏阳还想婉拒。被牛强一顿骂，说苏阳不要，他就把衣服烧了。
        苏阳看出来牛强是真心对自己好，绝非故意在他面前表现优越感。因此也就接受了牛强的馈赠。
        牛强毕业离校后，苏阳再没买过衣服。他发现，大学四年牛强以各种理由送给他的衣服，足以支撑他未来十年不用花钱购置服装。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在哪高就。”牛强将茶杯放在苏阳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可是燕大正儿八经的博士。”
        苏阳道：“博士不博士，都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牛强严肃道：“我们整个衡岳地区，有几个燕大的博士？没有啊。”
        苏阳嘿嘿笑道：“老牛，我如果告诉你，我现在是山南县神龙乡的一名干事，你信不？”
        “不信。”牛强断然说道：“谁瞎了眼，会把你堂堂博士安排去当一个乡政府的干事。”
        苏阳收起了笑容，郑重说道：“老牛，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真的就是神龙乡政府的干事。”
        牛强顿时愣住了，瞪大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去了山南县？”
        “因为我是山南县人啊。”
        “山南县难道不知道你苏阳是燕大的博士生？”
        “我刚才说了，学历不重要。”
        牛强便半天没作声，过了好一会才叹道：“你说的也是事实。在基层，关系比能力更重要。但是，苏阳，我觉得你去神龙乡当一个干事，就是在浪费。或者说，你对自己不负责。”
        苏阳表明了身份后，也就再不想绕圈子了。
        他从包里掏出来一叠材料说道：“老牛，我今天来，是来求你的。我们神龙乡至今还没有一条出山的公路，我想修这条路。”
        “修路是好事啊。”牛强说道：“要想富，先修路嘛。”
        “但是，我们神龙乡政府没钱。”苏阳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立个项，从上级争取点资金。”
        牛强呵呵笑道：“兄弟，你找错了门了。我们发改委对乡村公路是没有立项一说的。这修路的事，是市城乡建设局管，我帮不上忙啊。”
        “你这不立项？”苏阳吃了一惊道：“不是说，项目都需要发改委立项审批吗？”
        “兄弟啊，严格而言，你们乡政府修路，算不上是立项啊。前些年不是大力推进乡村道路改造吗？你们神龙乡怎么没搭上顺风车？”
        苏阳懊丧道：“我们乡里是争取了啊。可是县里要先照顾其他乡镇。等其他乡镇路修好了，县里的钱也花光了。到了我们神龙乡，就只剩下口头上的支持了。”
        牛强大笑，道：“基层确实经常出现这样的事，本来是雨露均沾的，结果谁抢了先，谁就沾光，喝酒吃肉。后面的，可能连汤都喝不上。”
        苏阳苦笑道：“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现实。
        牛强解释说乡村修路不归他们管，也无需立项审批。这就让苏阳突然之间有了点无所适从。
        神龙乡出山之路本来还有点雏形，被大暴雨和山洪冲刷过后，就只剩下断壁残垣了。这条路是全乡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路断，则封闭。
        戴宗民让他来负责这条路，不就是想看他的笑话吗？
        先不说神龙乡是遭灾后再来修路。就按平时的条件，神龙乡都无法把路畅通。
        山南县一直以财政紧张为由，不能给予任何支持。要想打通这条路，只能另辟蹊径。
        就像丁晓蕾提醒他的时候说的，县里没钱，不等于市里没钱，省里没钱。
        也正因为丁晓蕾的提醒，才让苏阳生出来向上级求援的想法出来。
        可是，在找到牛强后，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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