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抗命

吃过晚饭后，苏阳与赵辉商量好了，前半夜他值守，后半夜由赵辉来值班。
        这样的安排，是赵辉的注意。赵辉认为，年轻人瞌睡重，下半夜是瞌睡最浓的时候。他相比苏阳，算是老年人，瞌睡自然少。
        苏阳刚到神龙乡，连住宿都没安排好。
        他本想让赵辉值守上半夜，他好腾出时间把住宿的地方布置好。但是赵辉既然已经说了，他就不再解释了。心里想着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到明天再安排也不错。
        夜色慢慢笼罩了上来。
        吃过晚饭的赵辉，与他打了个招呼，表示要回家去看看，人就不见了影子。
        神龙乡的干部，家属大多在乡里。
        比如书记魏大龙，他的家就在乡政府不远。老婆靠开一个小卖部维持生计。乡长戴宗民的家就在乡政府隔壁，住的是胡大桂爹留下来的老房子。
        乡党政办主任赵辉的家也在乡政府旁边，是原来的乡农技站改建的房子。
        神龙乡虽然地处偏僻，倒是早就通了电。乡政府是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因为是乡政府所在地，自然就有聚拢人的功能。
        这些年来，乡政府旁边陆陆续续建了不少的楼房，慢慢形成了一条街。
        但是，乡政府通往外面的道路，一直没修好。几十年过去了，依旧是一条晴天灰尘满天，雨天泥泞不堪的土路。
        书记魏大龙为了这条路，几乎跑烂了三双鞋，还是没能争取到县里拨下来资金修路。
        苏阳来的时候，已经领教了这条路的厉害。纵使他是摩托车越野界的高手，还是被这条路颠得差点六亲不认。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将黑幕剪开了一样。紧接着，一声巨响落下。雷声瞬间便轰然开来。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声愈来愈大。大地在雷声中似乎在微微颤抖。
        苏阳走出门去，看了一眼天空，心不觉沉重了起来。
        县气象台这次就像发了疯一样的，一天几次发布雷雨消息。他来之前，县委书记朱慧光特意找过他谈话，希望他在这次暴雨结束之后再去神龙乡报到。
        但是，朱书记的建议被苏阳婉言谢绝了。苏阳说，他正好想要领教一下基层应付灾害的能力。
        神龙乡党政办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本乡地图。
        地图显然不是印刷的，而是手工绘制出来的。却将全乡的地理地貌，山川河流描绘得十分详尽逼真。
        站在地图前，苏阳心事重重。
        神龙乡因神龙山而得名。全乡呈蜿蜒状。其中，神龙谷贯穿了全乡。
        乡政府驻地在神龙山脚下，地势相对较高。
        而在乡政府上去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是全县闻名的神龙水库。
        神龙水库就像是悬在神龙乡头顶的一颗明珠，水库尾头已经延伸到其他两个镇。
        本来，水库一直归县水利局管辖。三年前，神龙乡好话说尽，将水库的管理权要回了乡里。理由是神龙乡没有任何工业企业，神龙水库是乡里唯一可以生出财富的地方。
        山南县倒也爽快，将水库管理权果真交给了乡里。但是附带了一个条件，县里今后不再对神龙乡搞支付转移。说白了，就是不给钱了。
        山南县全县23个乡镇。神龙乡是唯一一个还被冠以“乡政府”称谓的基层组织。其他乡镇早就改成了“镇”或者“街道办事处”了。
        神龙乡之所以连个建镇的资格都没有，关键在于没钱。
        没钱的家最难当。比如书记魏大龙去县里开会，从来就不敢坐头排。他往往会选择最不被人注意到的一个角落坐下。按魏大龙的话说，这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苏阳的眼光一直盯着标注着神龙水库的地方没移动。一年前，他在神龙乡搞社会调查的时候，就在神龙水库过过一夜。
        他知道，现在的神龙水库就是一把悬在全乡头上的一柄利剑。只要水库决堤，汹涌的大水便会将全乡一扫而光，人畜难留。
        值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扑过去将电话拿起，报了名号，“我是神龙乡政府值班人员苏阳，请说。”
        电话里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苏乡长，你没必要那么正式呀。”丁晓蕾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许家堰的撤离工作已经完毕了，特此报告。”
        “好！辛苦了。”苏阳客气地问道：“丁主任，还有什么指示吗？”
        丁晓蕾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没等苏阳说话，丁晓蕾已经挂了电话。
        丁晓蕾的话，让苏阳不禁汗颜。人家一个女流之辈都上了一线，他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却留守在家里。
        电话铃又响，这次是负责呼家寨群众转移工作的魏大龙书记打来的。
        “小苏，家里情况怎么样？”
        “还好。”苏阳问道：“魏书记，呼家寨的转移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魏大龙那边有些焦急地说道：“有些麻烦。”
        苏阳连忙说道：“魏书记，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魏大龙道：“不用了。你联系一下另外两个点，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苏阳道：“好。请魏书记放心。”
        电话铃声响了两次后，再没响了。负责王家村村民撤离转移任务的的乡长戴宗民，一个电话都没打回来。
        苏阳几次想主动打电话过去询问，最后还是放弃了念头。他想，戴乡长不打电话回来，说不定是忘记了。
        屋外，还在电闪雷鸣。但是，没落下一滴雨。
        苏阳的心一阵接一阵的猛跳，他隐隐约约感觉到灾难正在一步步逼近。
        根据他对气象的判断，他知道这次县气象台绝对不是在制造紧张空气。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将会席卷神龙山地区。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将电话打到了神龙水库。
        “我是神龙乡副乡长苏阳。我现在通知你们，立即打开水库全部泄洪通道。”
        对方回了一句，“乡里有个叫苏阳的副乡长吗？”
        “有。就是我。”苏阳焦急地说道：“请你们立即行动，刻不容缓。”
        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对方回了一句话，“不行啊，苏乡长。先不说你是不是乡长我们还不知道。再说，你一个副乡长，是无权命令我们开闸泄洪的。”
        “谁可以命令你们？”
        “我们只听戴乡长的。”对方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苏阳再打过去，显示占线了。
        苏阳心急如焚，可是现在乡政府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一个炊事员了。党办主任赵辉走后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值班室绝对不能无人，正如魏大龙书记说的那样，值班室现在是全乡的神经中枢。全乡调度工作都在这里发布。
        电闪雷鸣过后，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
        突然，起风了。
        苏阳知道，自己不在这个时候赶过去神龙水库，问题会很严重。他需要开闸泄洪，解除危险。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晃进了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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