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情人节番外

终南山下，活死人墓。

        杨过坐在寒玉床上，瑟瑟发抖。

        他将小龙女传授给他的几句抵御寒玉床寒气的口诀念了好几遍，感觉好了不少，周身寒意大减。但睡了一小会儿之后，又被再次冷醒。

        他仰起头，看着屋内睡在绳子上的小龙女，就算烛火熄灭，屋内甚是黑暗，也能看出她白衣如雪，垂在空中，雪白的面庞在黑暗中隐隐绰绰。

        又想到之前孙婆婆之死，小龙女冷冷的神色，以及这冷寂如坟墓的住所，不由得生出一种寂寥之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真要在这里住上一生一世？一想到这点，杨过就不甚乐意，但之前既已答应过小龙女和孙婆婆，总得遵守约定，且这里，总比全真教好得多吧。

        杨过悄悄溜下床，决定去墓外散散心，趁天亮之前就回来，只要手脚轻着些，龙姑姑一定察觉不到。

        他天生聪明绝顶，跟着小龙女和孙婆婆走了一次，对进出活死人墓的道路，已然熟稔于心，当下在黑暗中左拐右拐，直到看到了活死人墓外，闪着星星的天空，才长出一口气，在草地上坐下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想到自己母亲早亡，在桃花岛上又被郭芙与武家兄弟欺负，杨过不禁心中一酸，自觉没人疼爱，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婆婆，又被该死的恶道士们害死，只剩一个冷冰冰的龙姑姑……想到这里，几欲流下泪来。

        他抬头望天，忽然见到一抹流星自天边滑过，直直坠向前方树林之中。

        接着一道强光一闪，几乎将人的眼睛闪瞎。

        杨过立时闭眼，心中只觉得惊疑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强光渐息，再去树林中查看。

        过了好一会儿，杨过眼见强光黯淡下去，不再晃眼，便摸了过去。

        他自幼闯荡江湖，胆子极大，但饶是他胆子再大，也绝对想不到，此刻看到的到底是谁！

        ……只见一个红衣小姑娘，蜷缩在树林之中，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一见到杨过，一下子便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呜呜大哭。

        “杨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这红衣女孩不是郭芙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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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芙也是惊疑不定。

        谁能料到，自己本来在家里好好睡觉，还约定好，明天杨过要带自己去滑冰。怎么一觉醒来，衣服也换了，发型也变了，睡觉的地方都变成树林了？

        ……我刚买的新衣服！

        但毕竟是看各种电视剧成长起来的，小学生已经懂得很多东西了——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吧！

        傻大胆·郭骤然不害怕了，还兴奋起来了。

        就算是身处树林又怎么样？让我看看这是哪里，我是不是马上就要走向人生巅峰了？

        她站起身来环视一周，才发现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树林，要走出去，恐怕还得再呆上几个小时。

        郭芙小嘴一扁，当即又坐了回去。

        怎么会这样？还没来得及走上巅峰，不会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爸爸妈妈要是醒来后发现我不见了，着急伤心怎么办？

        杨过会不会来找我呀？他能穿越时空吗？不能的话我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

        但郭芙还是在心里给自己打劲：别怕！我可是郭靖黄蓉的女儿！一定死不掉的！当年被拐卖都没有死，现在也死不了……

        等等。

        怎么好像有声音从树林的另一边传出来？

        郭芙瞪着惊恐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树林的另一边。

        那里好像有个身影，影影绰绰，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郭芙瞬间联想到了很多，蛇、人贩子、老虎……她几乎要尖叫起来，心脏都要吓到炸裂。

        还好，在她尖叫爆发的最后一刻，那个身影终于钻了出来，成为了一个实体——还是一个很眼熟的实体。

        那穿着古装，梳着发髻的少年，满脸惊愕地看着郭芙。

        这清俊少年不是杨过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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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芙一下子扑进杨过怀里，倒叫他来了个猝不及防，脑子瞬间空白了片刻，甚至没来得及推开郭芙，盘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过只能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僵得如同一个木头人，似搂非搂地抱住了郭芙。

        郭芙在他怀里缩着，又哭又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杨过因为过于震撼，只是听了个大概，感觉满耳朵充斥的都是：“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的？”“我爸爸我妈妈……”“呜呜呜呜……”还有一些无意义的话，基本都是在怪杨过，说自己害怕，他怎么不来救她。

        杨过：“？？？”我们有这么要好吗？

        他这时候才慢慢回过神来，想把郭芙从自己怀里推开，但不知道为什么，两只胳膊就是不听使唤，还是把她紧紧地搂着。

        郭芙也压根没意识到，还是在诉说自己多想他什么的。

        杨过心中不由得暗暗一喜，想到之前在桃花岛，郭芙总是看不起自己，又嫌弃自己手脏——她父母是天下闻名的大侠，我不过是个流浪江湖的孤儿，她怎么会瞧得起我？

        可是今天，这傲气的、娇滴滴的大小姐，全心全意地依偎着他，像是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

        杨过不由得心中一热，也觉得这阴暗的树林间，只有他和郭芙相依相偎，他们年岁相近，也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自然比其他人熟悉——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责任感无比强大。

        “芙妹，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两人抱了一会儿，郭芙不像以往那么嫌弃杨过，杨过也不像以往那么浑身是刺，倒是难得地温情了一会儿——所以杨过的智商又回来了。

        郭芙刚才大受惊吓，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才让她顿时破防。但是哭了好一会儿，她也不是个傻子，总算回过神来。

        这个杨过，好像并不是她那个世界的杨过？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杨过，那是不是也有一对郭靖黄蓉？

        郭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看起来，自己是和这个世界的郭芙融为一体了，可是忽然出现在这里，这边的爸爸妈妈一定很担心吧？

        一想到父母，她开始着急，从杨过的怀里扭了出来，想了想，决定试试那边的杨过教自己的套话技巧：“那你说，我该到哪儿呀？”

        杨过不明就里，只觉得今天晚上的郭芙，看起来可爱许多：“当然是桃花岛了，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这里可是终南山。”

        他觉得不对，本来在桃花岛的芙妹，怎么会一下子跑到终南山，就算他再脸大，也不会觉得，郭芙是一路偷偷跟着郭靖来这里找他的吧？

        郭芙小嘴一撅，泫然欲泣：“还不是人家想你？怎么来的……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信！”

        “你不说，怎知道我信不信？”杨过和郭芙之间，少有这样平和的对话气氛。

        “就是一道很亮的光忽然一闪，人家本来在桃花岛睡觉，想着你在干什么，光一闪，我就到这儿了。”郭芙说的其实也是真实情况，只是少了个穿越时空。不过这就太玄幻了，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回去那个桃花岛，找这边的爸爸妈妈。

        此话虽然乍听之下谁都不信，但杨过因为对亮光亲眼所见，反倒是有些相信，他见郭芙竟然立刻就要自己起身回桃花岛，赶忙一把拉住她，心想，这丫头还是这么任性莽撞，倒是一点没变。

        “芙妹，你先别急，这里距离桃花岛这么远，你一个人怎么回得去？”以往在桃花岛上的那些嫌隙，好像今晚忽然都在这黑暗的树林与两人的拥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芙一想也对，她看着杨过，满脸依赖与信任，虽然这是这个世界的杨过，可他毕竟也是杨过啊！

        “那杨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过从未被郭芙如此看过，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心想，怎么以前没觉得，这丫头竟然这么好看，若是长大了，比起龙姑姑恐怕也分毫不差。

        他想了一想，答道：“我这几天，都住在这附近一个姑姑的家里，你也和我一起过去，我给郭伯伯和郭伯母寄信，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郭芙一想，这样倒也不错，就算是自己和杨过一起回去，路上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倒不如在这里先带着，熟悉熟悉这个世界，然后等爸爸妈妈。

        她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那姑姑愿不愿意我一起住啊？”

        杨过笑道：“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她当然喜欢，可比喜欢我喜欢多了吧。”今晚郭芙来到，虽然过程颇为离奇诡异，但杨过却心中十分欢喜。

        他从桃花岛到这里来，被赵志敬等人各种折磨，龙姑娘也是个冷冰冰的性子，杨过天生喜欢热闹，这时来了个郭芙，年岁相仿，一起玩闹才有意思。

        郭芙听杨过称赞她美貌，露出一个笑容，拉起杨过的手：“走，那我们赶快去见你的那位姑姑。”

        她不自觉地，就将这里的杨过如同自己那个世界的杨过一般对待，十分亲密依恋。

        杨过挑了挑眉毛，看了看郭芙拉着自己的手，笑道：“怎么，又不嫌我的手脏了？”

        郭芙一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以往的一个场景，正是杨过摘花给自己戴，自己嫌他手脏的一幕，她甜甜一笑：“不嫌啦，你再去给我摘点花儿来嘛！”

        杨过如饮醇醪，心中十分畅然，两人原本就岁数不大，矛盾也没有那么巨大，此刻便手拉着手，一起回到了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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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杨过便将自己寄居古墓一事，告诉了郭芙。

        他口才甚好，将这些事说得惊险跌宕，郭芙听得一愣一愣，一会儿惊讶，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愤怒。

        听完了好一会儿，郭芙才叹道：“杨哥哥，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事……”语气中颇为心疼，杨过一听之下，不由得大为感动。

        “那等我爸爸妈妈来接我的时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桃花岛啊？”

        看着郭芙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杨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桃花岛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多好的回忆，但也有一些真正开心的时刻。想了一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郭芙急道：“为什么呢？”

        杨过不语，心想，自己要是现在回去，还不是被人看不起？倒不如在外面闯出个名堂，到时候给郭伯伯郭伯母……和芙妹看看。

        当然了，这理由可是不能说出去。

        郭芙问了半天，见他不回答，也只好不再追问，只是嗔道：“不说算了，哼！”

        杨过赶忙安抚：“芙妹，既然你来了这里，不如我陪你在这儿好生玩两天？”

        郭芙大发娇嗔，听了这话才满意，笑道：“这还差不多……那咱们快去见你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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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做什么？你是谁？”

        一个声音冷冷响起，如同冰珠相击，令郭芙吓了一跳，紧紧握住了杨过的手。

        杨过赶忙搂紧了她，生怕她又吓得哇哇大哭，闹得人脑壳痛：“芙妹，这是龙姑姑——姑姑，她是芙妹，我郭伯伯的女儿。”

        小龙女本来冷冷地不爱理人，平生也没见过几个外人，收留杨过，完全是看在死去的孙婆婆的面子上，此刻看到这么一个小女孩，生得娇艳明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郭芙却自来熟地扑上去，亲热地拉住小龙女一只手，赞美道：“龙姑姑，你可真好看！简直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

        若是那个世界的杨过也来了这里，他一定能一眼看出，这小龙女姑姑，不就是之前在阴无恪那里遇到过的龙晓小姐？

        小龙女第一次碰到别人如此亲近，不由得半退了半步，但郭芙拉着她的手不放，面对这么个小女孩，又不能如男孩一般对待，她看了一眼杨过，心想，这两个孩子倒像，叽叽喳喳，能说会道。

        她毕竟还是个年轻姑娘，别人称赞她美貌，她当然心中高兴，只是脸上仍是冷冷淡淡：“我不认得你，你有什么事情么？”

        杨过便把想让郭芙在这里住几天的事情说了，小龙女听后，倒也并无不可，只是神色淡淡：“我不喜欢吵闹，你们两个若是要玩，到偏僻角落去玩。”

        这边是答应的意思了，杨过和郭芙尽皆大喜，郭芙拉着小龙女的手，蹦蹦跳跳，杨过跟在后面，想起自己刚进古墓时，小龙女还有些凶巴巴的样子，觉得也许还是芙妹更讨人喜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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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两天，杨过下山去给郭靖夫妇写了信，回来自去跟郭芙玩耍。郭芙也逐渐接受了现实，想着也许什么时候自己就又穿回去了呢？不如快乐度过这段时间也好——心大的人就是不一样。

        杨过却另有一番感受，他觉得，自出生以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快活的日子。

        郭芙嘴甜心大，被小龙女的冷淡贴脸也不在乎，一时三刻就忘在了脑后，对着她一口一个龙姑姑，后来发展到了“龙姐姐”，很快就把这个世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杨过听到后：“……你是想当我的长辈？”

        两人玩乐戏耍，亲密无间，曾经的嫌隙好像已经被抛诸九霄云外——虽然杨过仍然颇为看不惯郭芙的那副大小姐脾气。

        郭芙得知这里的杨过，穆姑姑已然亡故，对他不禁大起怜爱之心，有那么一天，竟然是百依百顺，弄得杨过感觉别别扭扭。

        这一日，两人在古墓外摘花游戏，杨过摘了一捧，想给郭芙编个花环：“这花环若是带在她头上，定然十分好看。”

        他这边正在想，却听到身后“呀”一声大叫，吓了一跳，怀中的花也落在地上。

        转头一看，果然便是郭芙，穿着一身白衣，因为之前的那身红衣洗干净正在晾晒，这是小龙女以前的一套衣服，她脸蛋红扑扑的，映衬得白衣似乎也鲜艳起来，笑容明媚，如同暖阳。

        杨过本来准备好好教训她一顿，看到她的笑颜，训斥的心便熄灭了一大半：“鬼鬼祟祟，早晚有一天我要打你屁股。”

        “你打呀，”郭芙笑道，“你打我就哭，到时就去告诉爸爸妈妈。”

        杨过嗤之以鼻：“就会告状，还会做什么？”

        “你敢打女孩儿家的屁股，我还没说你呢！”两人斗起嘴来。

        杨过一时嘴快，现在想来，此话的确甚是不妥，有些轻浮孟浪了，赶忙顾左右而言他：“你看，本来要给你编的花环，弄坏了不是？”

        “啊呀！”郭芙叫道，可惜地跺着脚，“杨哥哥，你再给我做一个嘛！”

        “不做了，没花了。”杨过故意逗她，他就喜欢看郭芙急得跺脚，只可惜今天她没有穿那件红衣裳——她还是最适合红衣裳。

        “这不是花？”郭芙从地上捡起一朵红色小花，撅起嘴。

        杨过看着她玉白的脸颊旁边，小手拈着一朵红花，花面相映，更是显得人比花娇，心中不由得一热，凑上前去，就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嘴唇乍一离开，他就觉出自己此举不妥，赶忙道歉：“芙妹，你别介意，我这是……我这是……”杨过向来灵活机变，此时竟然磕磕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啊，你这是喜欢我嘛！”郭芙欢叫一声，扑上前去，一把抱住杨过，在他脸颊上也投桃报李，“叭”地亲了一下。

        “我也喜欢你啊，杨哥哥！”

        杨过呆了片刻，忽然一个转身，朝古墓里跑去，任由郭芙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去回头。

        ……得赶快去寒玉床，他心想。

        再不去，自己的脸上就可以蒸鸡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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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郭靖和黄蓉终于来到终南山，接走了郭芙的那一刻，杨过的脸红终于从心底平息。

        郭芙哭哭啼啼，不愿意离开龙姐姐和杨过，小龙女没有见郭靖夫妇，但心中对郭芙离去，也颇为不舍。

        更别提杨过了。

        他将一只新编好的花环戴在郭芙头上：“等我学成了本事，回去找你。”

        郭芙大眼睛中泪水莹然：“嗯，我等你，你可一定要快些回来！”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杨过站在古墓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郭芙的小红点，再也看不见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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