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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傅锦凉以手撑着腮,一侧歪着头,脸上的微笑一直持续着。

  “原来你喜欢喝蓝山,可我嫌它口感酸。不过你还真的有口福,据说这里的咖啡豆是NO.1  peaberry,精品里的精品,每一颗都是精挑细选。”

  她一边悠悠开口,一边又添加了一块方糖加入杯中,轻轻搅拌了几下,意有所指道:“我不喜欢酸溜溜的东西,我喜欢甜的。情|人的呢喃,盛开的花朵,珠宝,香水,好看的裙子,这些都是甜蜜的,不是吗?”

  宠天戈坐在她对面,姿态闲适,右手轻轻搭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叩着,笃笃,笃笃,一声又一声。

  他并不开口,只是扬眉,习惯性地倨傲逼人。

  “傅锦凉,等着我自投罗网,是不是这感觉很爽?”

  虽然没有刻意地提高音量,可宠天戈语气里的不怒自威,还是让傅锦凉脸上的笑意顿时凝滞。

  “你误会了吧,我没有。”

  她眼神微闪,然而嘴上倔强,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早有预谋。

  事实上,傅锦凉是真的奔着“捉奸”两个字才来这里的,她也是气疯了,理智完全被怒火焚烧殆尽。

  可是,当看见宠天戈和夜婴宁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间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能够一石二鸟,既能安心做宠太太,又能解决掉情敌,那真是皆大欢喜。

  “让我误会不要紧,如果让两家的长辈有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宠天戈显然心不在焉,正好,咖啡送了上来,他索性不再讲话,随手端起来,小抿了一口。

  只是,往日尝在嘴里带着水果味儿的微酸,此刻好像成了浓浓的苦。

  “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决赛日期是2月14日,正好是情|人节,也是我们婚礼的前一天。决赛之后,丽贝卡?罗拉就会正式和夜婴宁谈跳槽的事情了,我不希望这件事一拖再拖。”

  傅锦凉收敛了微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她刻意强调,婚礼的前一天,无非是想提醒宠天戈,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来令两个家族蒙羞的事情来。

  “你知道我讨厌你哪一点吗?你年轻,漂亮,有心计,按说,我不应该拒绝你爬上我的床。”

  宠天戈故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露骨粗俗,果然,傅锦凉神色一变。

  “我很讨厌你事事都要拿家族作为挡箭牌,且不说我宠家还不到看你傅家眼色吃饭的地步,即便是,我也厌恶至极。所以,我和你结婚,我也不会碰你一根汗毛,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当然,我更不希望你把夫妻间的隐私拿去讲给长辈,去哭诉我不履行身为丈夫的义务。因为我对你,倒尽了胃口。”

  说完,他站起来,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钞票,轻轻垫在咖啡杯底下。

  “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考虑过了,人活在世,各凭本事吃饭。你想要的东西,你就靠自己去得到。否则,就算同行全死|光,珠宝界也轮不到你上|位。”

  傅锦凉被宠天戈的一席话噎得呼吸不畅,脸色涨红,她自幼从未被人如此奚落过,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夹枪带棍地狠狠嘲讽。

  “你!”

  她气得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愤怒地浑身轻|颤,从齿间逼出几个字来:“你是瞧不起我的出身吗?”

  傅锦凉并非正室所出,她父亲年轻时惹下许多风|流债,她便是一次在外留情的意外产物。只是,傅家人脉稀少,傅夫人自己又无所出,只好被动接受了这个外面女人生下的女儿。然而傅锦凉毕竟不是她亲生,每次见到这孩子总会联想起丈夫的花天酒地,所以傅夫人索性将她送出国,眼不见心不烦,只用钱财打发,倒也图个清静。

  也正因为如此,傅锦凉对于自己的出身问题,格外敏感,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在美国时,她从不与朋友说起任何有关家人的事情,甚至刻意地隐瞒自己显赫的家境,宁愿像普通的留学生那样半工半读。

  宠天戈已经转身,听了她的问话,脚步一顿,徐徐转身,嘴角噙着笑意道:“你就是段萌萌,我也不会爱上你。”

  宠家老爷子任期已满,段萌萌即将成为中海的头号千金小姐,其父即将上任,不过是等春节后的会议宣布。论起尊贵,傅锦凉自然同段氏小公主无法相提并论。

  丝毫不关心傅锦凉此刻脸上会呈现出何种表情,宠天戈一扯嘴角,淡淡道:“这回,咱们扯平了。”

  言语之间,他分明还记恨着她刚刚摆了他一道那件事。

  望着他走远了的身影,傅锦凉气急,一挥手,狠狠打翻他的杯子,任由深色的咖啡四处流淌,溅得到处都是。

  “好啊,好,宠天戈,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是你先逼我的!我要让你的儿子,一辈子都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让他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也尝尝这种滋味儿!而这些,统统都是你欠我的!”

  她十指握紧,攥得指尖泛白,原本萦绕在心头的想法都是虚无缥缈,可是此刻,经受了宠天戈一系列的侮辱,傅锦凉再也按捺不住,恨不得早日将一切付诸实践。

  *****

  宠天戈坐在暗处,只头顶开了一盏小巧的阅读灯,灯光柔和不刺眼,他手里夹着一支红木烟斗,并不怎么抽,相反,他更喜欢烟雾中隐约的甜香。

  手中的书看了三分之一,很奇怪,因为夜婴宁就睡在不远处的床上,所以这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他罕见地气定神闲,甚至能沉下心来阅读,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窗外星光点点,双层窗帘上隐约可见手工刺绣的暗花,深沉如午夜的魅惑。

  他抬头,盯着那花朵出了神,依稀记得,母亲生前有一条最为喜爱的晚礼服,也是差不多的颜色,上面缝满了一簇簇的蔷薇,走起路来整个人摇曳生姿。

  她去世前曾将他叫到床头,絮絮叮嘱,思维清晰,话语简洁,一点儿也不似久病的人。

  “天天,要记住,婚姻大事,自己做主。别亏待自己,别亏待别人。要记得妈妈这一辈子的教训,一时不抗争,一生都吃苦。”

  犹记得,当年风华绝代名动中海的美丽女人,垂死前已经瘦得皮包骨,沉疴已久,她的手背上密密麻麻的注射针孔,宠天戈的眼泪滴滴落下,落在母亲瘦骨嶙峋的手上。

  回忆起这一段陈年往事,宠天戈眼眶泛酸,他放下书,伸手挤了挤酸疼的眉心。不想这一动,椅子发出响动,将床上沉睡着的夜婴宁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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