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永恒的夜

“报告，无人机锁定目标，方向西南，距离12.5公里，快速移动物体，初步判断是重型卡车！后面跟着大量丧尸！”

夜已经很深了，基地的地面部分，忙碌了几个小时的人们忍着一身的疲惫，谁都没有停下来。每个人都铁青着脸，没有人多说什么，谁也不知道近乎脱力地奔忙，最后迎来的会是一线生存的机会，还是被死亡的阴影所吞没。

因为生死难料，没有人愿意多说什么，又因为未必彻底没有希望，也没有人愿意停下来。

挣扎有很多时候注定都是徒劳的，但是放弃挣扎，那就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了。

道理每个人都懂，但其实谁都没有去想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怎样，更多的人，就是凭着一种求生的本能在奔走罢了。

这时候，赵季已经不再盲目地帮忙搬东西，吆喝这个，吆喝那个，而是站在基地地面居中靠后的位置一座三层的房顶上，静静地看着基地的围墙，以及围墙外面无边的黑暗。

这就是以赵季为核心的指挥所了，就在她的旁边，是临时用弹药箱摆放起来的简易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几台计算机，负责远程检测和通讯联络的钟晓辉和几个技术人员正紧盯着计算机屏幕，而这附近几百号人原本的领导者范正阳此时已经放下自己领导者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士兵站到了更能发挥自己作用的位置上去，黑则明、海凌迦也分别找到了临时的指挥岗位，莱安娜而在几个精英战士的护卫下进入到基地内部去和李昊等人的先遣部队汇合，而负责指挥全局的，就是赵季了。

这让赵季很心塞，以前她总是强调自己不是一个交通警而是一个警队精英，现在，她倒只想就当一个交通警啊。

听到了钟晓辉声线有些发颤的报告声，赵季并没有转头去看就在她身旁的电脑屏幕，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之前一直下着的雨这会儿倒是停了，但夜幕中没有一丝星光，这说明漫天的乌云随时都可能再下雨。而下雨对他们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们在基地外围挖了一圈填满汽油和易燃物的燃烧隔离带，虽然下雨并不会很容易就把燃烧的汽油淋熄，但无疑会使火势大打折扣。

而现在，他们需要每一分助力，哪怕火焰高一公分，也许就能让一个人多活一分钟啊。

“李昊！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赵季这时也是铁青着脸，她得到的最后消息就是，李昊已经启动了基地地下12层的核反应堆，维持了基地中央控制室的电力供应，但反应堆真正提供有效的能量，依然还需要时间，而在反应堆启动了以后，莱安娜就带着她的护卫进入到基地内部做进一步的技术控制工作，但李昊也失去了消息。

在莱安娜恢复整个基地的能源系统，帮助地面的人员撤离到地下以前，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到能够进入基地内部的那个时刻。老实说，这真的不是她擅长的事情，她更喜欢有人告诉她怎么做，然后她就拼着命去做就好。而且，这个时候李昊的音讯全无，让她心急如焚的同时，又不得不面无表情装出镇定自如的样子，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情绪稍微一波动，就很可能让周围的人全部都崩溃掉。

做个临危不惧的英雄太难了，这个时候，赵季倒宁愿做一个遇到事情就可以流眼泪，甚至发嗲撒娇到令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小女人呢。

“报告！”钟晓辉发现赵季咬着嘴盯着远方无边的黑暗没有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腿也在发软，只能奋力地喊道：“移动目标又靠近了500米，现在距离第一道防线只剩下12公里了！”

“无人机能够引导榴弹炮射击吗？”赵季终于问了一句。

“没问题！”钟晓辉也是差点就跪了，赵季要再沉默下去，他绝壁扔下一切跑路，反正还有12公里，以丧尸的速度，起码还要两个小时，他就是用指甲抠，也要抓着把基地大门扒拉出一条缝来逃进去。

赵季朝着虚空甩了一下手，说：“命令范老的榴弹炮部队开跑，干掉打头的卡车！”是丧尸已经会驾驶卡车了？还是这股丧尸里也夹杂着混迹在丧尸中的人类？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几辆卡车用来撞击基地的围墙，绝对比丧尸用牙齿咬效果好得多，而且这些车里极有可能装着易燃易爆的物品，现在的丧尸已经有很多套路了。

马上，范正阳亲自指挥的炮兵连就接到了赵季的命令。说是炮兵连，其实不过就是这个民兵训练基地里留下的3门老式152毫米牵引式榴弹炮。范正阳的部下里有一些受过他亲自训练的基干民兵，但能操作榴弹炮的，也就是他自己和少数几个骨干而已。其他的人，也就是在旁边帮忙抬炮弹，甚至是加油鼓劲而已。

而这3门老式的152榴弹炮，并没有数字火控系统，只能靠钟晓辉的无人机把目标位置计算之后告诉老范，老范再指挥他的炮兵连调整射击方位和射击角度。

“方向西南，距离11.8公里，行进速度20公里每小时，一号炮位，榴弹一发装填！”

范老年纪大了，但声音还很洪亮，在这漆黑的夜里，他的喊声倒很能提气。不过他虽然喊得虽然很专业，但他其实也不是正规的炮兵，而且他们的弹种也只有榴弹，什么燃烧弹、破甲弹之类的，也只是停留在基地的训练大纲里罢了。

“一号炮位，装填完毕！”跟随着范老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很大，但伴随着颤抖，喊得有些破嗓。

“一号炮位，开炮！”

“轰！”的一声，夜空中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焰，榴弹炮的巨大后坐力让整个炮位都像地震一般颤动起来，随后而来的巨响，也让周围来不及捂上耳朵的民兵震得满脸抽搐。

“报告！”钟晓辉这边很快也是扯着嗓子喊起来：“没有命中！”

赵季心说没有命中才是正常的好吧？指望着一群半吊子的炮兵一发入魂干掉一辆行驶中的汽车那是脑子进水了吗？这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钟晓辉身后，通过无人机的即时视频看到炮弹落到地面爆炸的影像，炮弹是没有命中行驶中的汽车，但也炸飞了奔跑中的一大片丧尸。

然并卵，就像往流水里扔了一块石头，虽然溅起无数水花，但流水并不会因此停下来。

“范老！”赵季抢过话筒喊：“没有打中！不要节约炮弹了，三发齐射！打提前量！那几辆开车在加速，和后面的丧尸脱节了！”

范正阳铁青着脸，打不中他也知道，就是在战争中炮兵也不是靠命中率来吃饭的，榴弹炮这玩意，靠的是覆盖啊。现在卡车和丧尸的大部队分开了，要是打不到卡车，炮弹落了空，还不如往丧尸群里砸呢，但是这几辆卡车就不是车，是移动的炸弹啊。老头子一着急，就跳上一号炮位上，亲自进行炮瞄，调整参数，一边把那种老式的操纵杆摇得要飞出来，一边还报着数字，让另外两门炮跟他保持一致。

“榴弹！三发齐射！放！”

“三发齐射！放！”

“放！”

一连三次三发齐射后，钟晓辉那里才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总算是有一辆卡车被炮火命中，在行驶中爆炸燃烧，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赵季的脸色却更加凝重，那些卡车真的就是行驶的大型炸弹啊，也不知道是丧尸还是人类驾驶的，但玩儿的就是圣战自爆的那一套，要是给这样的卡车挨到基地围墙边上，只要有一辆，基地的围墙绝壁会被炸开一条口子，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口子，外面那些丧尸都会像潮水样涌进来的。

虽然卡车被炸掉了一辆，但剩下几辆全部都加快了速度，完全不再考虑和丧尸大队保持队形，不管不顾地朝着基地冲了过来。而靠着范正阳那3门榴弹炮和半吊子的炮兵，要把这些卡车拦下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但很快赵季就听到一片欢呼，只看到夜空中亮起了一连串耀眼的火光，那是另一个方位上的黑则明，指挥着民兵训练基地保存完好的5门107毫米火箭炮玩了一次齐射。

没有人知道这些火箭弹射向哪里，能不能命中目标，但是在死一样深沉的夜空里看到如此耀眼的火光，每个人都是忘乎所以的疯喊了起来。

效果还是很好的，黑则明那边根据钟晓辉无人机发挥的数据，再根据范正阳这边炮兵齐射的经验，用覆盖式打击封锁了几辆卡车前进的路线，这几辆卡车为了摆脱榴弹炮的弹着点拼命往前冲，刚好就一头撞进了火箭炮覆盖的区域。然后就在一片爆炸中，引爆了车载的爆炸物，在夜空中炸得格外的绚丽。

“耶！团灭！”钟晓辉也是兴奋地大喊了一声，扯破嗓子叫道：“黑参谋长太给力了！”

可赵季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齐射呢，原本是准备让至少一万丧尸灰飞烟灭齐射啊！这个民兵训练基地原本就没有多少弹药，灾难后又被范老还有其他路过的幸存者带走了一些，再加上失效的，剩下的弹药根本玩不起几次齐射。

“我艹！”钟晓辉的欢呼声还没有消散，又变成了一声咒骂，他就在无人机传回来的影像里看到，之前还只是快步奔走的丧尸，在基地这边打出一波火箭炮齐射以后，全部发力奔跑了起来，而且是全力奔跑，就像被主人用鞭子驱赶一样，速度凭空提升了两倍甚至三倍！而更让他骂娘的是，他的电脑屏幕画面快速拉动，他猛然醒悟，无人机坠毁了！

无人机又不是无限滞空的，虽然钟晓辉很注意补充无人机的能量，但从游龙古镇出来之后，他就一直用无人机开道，尤其是丧尸逼近，更是一刻都不敢离开无人机的视野，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无人机的燃料耗尽了！

“不！燃料还够，我没有收到报警！”钟晓辉马上又反应过来，喊道：“有干扰！这是电磁干扰！”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无人机坠毁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了。

无人机一坠毁，赵季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钟晓辉也是直跳脚，他并不是没有后手，备用的无人机还可以马上升空，但这东西那么金贵，掉了一架，损失绝不是“惨痛”两个字可以形容的。而且备用无人机升空，发送信息回来的这段空档，也很让人心慌啊。

“副司令官！我请求人工引导炮击！”赵季的耳麦里传来了桑藜的声音，这姑娘作为狙击手，也负担着远程警戒的任务，她和吴天的二人狙击组现在就在基地外围观察，为了保证安全，他们的手持电脑和无人机也是连接在一起的，所以无人机坠毁，桑藜那里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

“收到！”赵季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说：“保持安全距离不少于5公里！修正射击诸元后马上撤回来！”

桑藜那里有一辆车，她的位置距离基地也就3公里多一点，要想撤回来，应该也很快的吧？赵季觉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跳得厉害。

“明白！”桑藜倒是满不在意地回应了一声：“还远着呢，丧尸再快也不可能跑得过汽车的。赵季姐姐，我决定原谅李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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