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新鲜空气

地铁站的阶梯上面，有一片并不很亮的光线沿着阶梯铺洒下来。虽然不是很明亮的光线，但因为地铁站那一片遭到撞击以后早就没有了灯光，那片光远远看去，依然很清晰。

甚至有一种另一个世界的出口的感觉。

而李昊也清晰的意识到，那是地面上的自然光。

认真算起来，他和赵季来到位于地下的第17避难所也不过就是两三天的时间，但在地下见到的都是灯光，时间长了，就给人一种恍恍惚惚似乎过了很久的感觉。所以，即使在避难所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李昊看到楼梯上的自然光的时候，还是突然有一种干脆离开避难所到地面上去的冲动。

真的，要不是因为赵季留在了避难所里，李昊这时候还真的想沿着阶梯走出去不回来了，管他避难所里有什么诡异也好，还是有什么秘密也好，他都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一定要去探个究竟。

世界都已经毁灭了，只要能活着，哪怕浪迹天涯也无所谓吧。

他甚至觉得，在末日里流浪虽然危险很大，甚至随时都可能死掉，但那样自由得多，这两天在这个处处都充满诡异，还每天都要在广场上洗脑的第17避难所，实在有点憋得慌。

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更向往的是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但是，想归想，李昊却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而是若无其事的拿出对讲机，向他现在的直接领导五号汇报了眼前这个发现。而这个时候，巡逻队的其他队员也先后跟了上来，看着那个地铁楼梯口的光，每个人的表情也都比较丰富。

有渴望的，对于正常人来说，幽闭的地下空间总会让人感到压抑，对外面开阔世界的向往是一种本能；也有恐惧的，一看到那个楼梯口，就恨不得马上转身离开，好像生怕下一秒那个楼梯口就跳进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也有的很纠结，有的很复杂，不一而足。

出乎李昊预料的是，他把情况向五号汇报了以后，五号给他下达的指令却是让他带巡逻队到地铁站外面巡视。

“你怎么看？”五号的命令让整个巡逻队都显得很犹疑，几乎每个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是畏惧和退缩，李昊给黑泽明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走开了几步，然后李昊小声地问了一句。

这种时候，找个人问一句也是一种本能，倒不是李昊对黑泽明就多么信任了。

黑泽明微微摇了摇头，一脸的苦笑，说：“这里你是头儿。”

李昊说：“去肯定是要去，不服从命令可是要被处罚的，严重的还会被处决，这个没什么好说。我是想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黑泽明回头看了看其他人，除了那个龙栖一脸无所谓以外，其他人都显得比较畏缩，他又看了看李昊，似乎在思考李昊值不值得他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说：“我总觉得这个避难所很古怪。昨天我就对你说过，我觉得这个避难所和丧尸之间好像有着某种契约，五号的这个命令，又让我觉得避难所高层内部并不是一个整体，很显然的，五号对周围的环境也并不熟悉。”

李昊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说：“我认为我们之间应该是可以信任的，毕竟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

李昊在说这话的同时，又想起了来兮。他记得来兮说过，这个黑泽明和她一起暂时加入了净土教，当时他叫来兮和他一起离开，来兮就是为了回头去找黑泽明才和他分开的。但是黑泽明完全没有提过净土教的事，也没有提过来兮，这让李昊对这个人其实是充满了戒备的，他什么都没说，也是想不动声色地观察，看看黑泽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同样，李昊感觉得出来，黑泽明对他也有所保留，这倒不奇怪，两个原本是陌生人的人之间，又哪有那么容易互相信任的？不光是黑泽明，那个龙栖也是，其他人也是。要说大家都是在同一条船上是没错，但是在同一条船上，是一起用力划桨逃出生天呢，还是有人会趁人不备把其他人推下水，好让自己在船上呆得更久一些呢？

那就很难说了。

李昊原本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卑微写手，三观正常，内心并不阴暗，但对于人心人性，他也从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更不要说在这样的末日里，谁又是值得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呢？

就算是赵季，不也把他交给了军方吗？虽然不做这个选择的话，他很可能当时直接就挂了，后来好像也没有吃什么太大的亏，而且赵季就算把他卖了，出发点也是为了拯救世界，但是这种比较圣母的队友，就算不是主观地想出卖你，挖坑的能力也绝非寻常。

来过和来兮倒是可以信任的，他们一起经历过流落海岛，被韦老大抛弃，又在那条废弃的游轮上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更一起经历了毁天灭地的地震和海啸，是过命的交情，他们如果都信不过，也就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可他们也都不在身边啊。

算了……这是末日，想多了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

李昊提醒了一下自己，然后对众人说：“违抗命令的下场大家昨天也都看到了，所有人跟上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就跳下了轨道，沿着轨道走向了地铁站的那个楼梯。

在走到楼梯口之前，他都没有回头，不过，等他走到了楼梯口那里的时候，再回头，发现所有的人倒是都跟上了。前面的危险还是未知的，被处决的危险却很实在，这个选择题倒是一点也不难做。

沿着楼梯走出去，李昊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焕然一新的空气。

地下避难所里虽然通风条件不错，但再怎么，那也是地下，和地面的自然风那肯定也是没法比的。而且，他们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外面正是白天，自然光也比地下的灯光来得更真实。

原本李昊还担心阳光会很刺眼，但并没有阳光，外面刷刷刷地下着雨，也不知道是又下雨了，还是之前的雨下着就没有听过。总之，在异常安静的世界里，雨声非常分明，漫天的雨幕，也让他们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但是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雨天的景色，站在地铁站的遮雨棚里，放眼看去，地铁站外面就像是一片汪洋，雨水把整个街区都淹没了。许多停在路边的车，都被雨水泡着，水位至少到了车窗的位置，也没有更深，再深水就会漫过地铁站台，往楼梯里面灌了。

不过这些景象本来就是末日里最寻常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再看，就很不寻常了。

李昊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都长满了植物，有荒草、藤蔓，还有一些李昊叫不出名字的高大乔木。那些荒草，长了有一人多高，浸泡在雨水里，就跟芦苇荡似的；那些藤蔓，爬满了大大小小楼房的墙壁，探进了窗户里；那些高大的乔木，根系非常庞大，把成片成片的地面都撬开了，人行天桥也被粗壮的枝丫覆盖。

这肯定就不对了。

李昊清楚地记得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病毒才开始爆发并把人类世界带入末日的边界的，到现在就算把时间放宽一点，也就一个半月。一个半月，植物怎么就能长成这个样子了？

虽然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李昊还是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凉意从脚底一直往上漫延，最后把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了一种未知的恐惧中。

很显然，其他的人也无比震惊，这样的景象，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慌。

“我知道了。”队伍中一个瘦小的男人突然说：“我以前在市里的规划院工作，专门负责旧城改造的评估和规划。朱雀市是个超级大都市，近20年来发展速度超快，但也有一些老城区跟不上发展的节奏处于被闲置的状态。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一带就是其中一片原计划拆迁重建，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被搁置的地段。当时重建工作已经展开，人都迁走了，正片区域也被围了起来，但后来还是停摆了。”

李昊点了点头，问：“停摆多久了？”

瘦小男人说：“具体也记不清了，估计得有两三年了吧。”

两三年时间貌似也不够那些乔木长那么大，不够那些藤蔓把楼房的外墙都覆盖了，不过总比一个半月要说得通一些。而且，这一片地方如果两三年来都没有人住了的话，现在反而是很安全了。

显然不止李昊一个人想到了这个方面，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就露出了一脸松弛的表情，伸了个懒腰，说：“那要这样的话，避难所应该可以搬到这地面上来，说实话，我这个人有幽闭恐惧症，在地下见不到阳光，憋得我都抑郁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在那里讨论把避难所搬到地面的可能性。

但李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不会错的，这片看似平静的废弃区域，一定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他把情况向五号汇报了，五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他们返回。

“收到。”李昊关了对讲机，说：“全体都有，今天的巡逻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我们返回。”

“这就回了？”胖子意犹未尽地说：“我还想多呼吸一会新鲜空气呢。”说完，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雨里张开双臂，摆出了一个很文艺的POSE，就跟在拍写真一样。

但就在下一秒，他面前的积水里就猛地溅起了一片水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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