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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殢情坊


  
银沙说的殢情坊,好听一点是祭坛,难听一点就是衣冠冢。
历任宫主残留的衣物什么的都被埋葬于此,氛围什么的一点不输于缥缈轩。
其实这世上但凡建筑名字有点诗情画意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比如禤国绮鸾殿,或是曼陀紫宸殿,又再如朱砂屿,没一处不是透着伤心和遗恨。
一座**肃穆的宫殿映入眼帘。
这是雪宫第二处压抑的地方,还有另一处便是白矖渊的入口了。
“殢情坊是个墓园?”轩辕带着怀疑的口气问银沙。
在死人的地方**我?这不大可能有发展感情的机会的。
轩辕虽自小被师傅责打惯了,但就墓地而言,他胆子没那么大。
双亲刚去世的时候,主办葬礼的远房亲戚让他守灵三天三夜。他噩梦缠身一直到了十八岁才渐渐忘记。但就在他看着双亲尸骨被破格迁入师陵的夜里,竟是再次梦魇了。那一天,距第一次守灵已然过了二十五年有余。
这件事情知道的就两个人,颜爽和他自己。
也幸亏阡陌不晓得他最怕的是这个,不然上次就不会是绑到小院那么简单。
“嗯。”
银沙用法力设了九层结界在殢情坊外,看来是铁了心要将他关在这里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在我边上,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轩辕轻声说道,欲伸手去牵她。
只见银沙用凌厉的目光对他一板一眼说道:
若让我再知道你有其他的心思,我也可以让你在这里永远地睡去。
轩辕到吸了一大口气。
女人没有了情欲,狠心起来不输于任何一把利刃。
“你放心。”他又蠢蠢欲动地想触碰她的指尖。白皙纤长,亮晶晶的指甲,尖尖细细的,剪成杏仁样式,比象牙还洁净。
银沙一眼看穿了他的歪念头,直接拿了发钗直逼他的喉咙。
“慕卿哥哥说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倒觉得你是想寻个死的痛快的法子。”
轩辕听到她喊了别人哥哥,胸口又是一阵痛感。
银沙,你要记得,我也是你的轩辕哥哥阿。
这话他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在她生辰的喜庆日子,他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在她伤痕累累的时候,他又在哪个凡世呢?如果将一切对她全盘托出,他又该如何面对她发来的各种质疑,是悔恨,是歉疚,还是无奈。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可以原谅我吗?”
轩辕发自内心的对银沙说了对不起,请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说说看,要怎么原谅?重新建个处罚的密室,还是说你能将时光倒流?”
银沙不屑地反问他。烧毁了一座颇有分量的宫殿,还离间了她与羽林卫扶澈。
一个是毁坏宫物,一个是人际不合。
“我……自然是可以帮忙修缮一下缥缈轩的。”轩辕悻悻地说。
我要是能让时光倒流,必定是回到千年前的洞房花烛夜,亦不会见醉清风,也就不会与你同去昼夜回廊了。我们二人现在也有几个孩子,甚至会有几个孙辈。
他心中最真切的想法莫过于此了。
银沙似乎能看穿他一样,讥笑他“你是不是假意求我原谅你,然后好继续在我面前装泼皮无赖,好继续留在雪宫。再不经意抓个机会和红葵私奔出去。”
轩辕十分认同前面一句,后面红葵的事情他不敢苟同。
“我,其实不喜欢她。”轩辕老老实实地又说了一遍红葵是他师娘。
“那你师傅是哪个?我派人去查一下就知道孰真孰假。”
银沙很乐意听他说这样的事情,当个饭后茶余的话题也是挺好。
“阡陌。他在我府上住了很久的,从前是曼陀神域的人。”
轩辕一股脑把阡陌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包括他如何离开神域,又是如何遇到银沙,如何二人又分开,现在又派他前来等等等。
“呵呵,你自己都忘记了第一次是如何说他们是夫妻的了。两次说的完全不一致,我该以哪一版本为正本呢?而另外一个版本作为副本?”
银沙听到他开口说红葵和阡陌的相识过程和上一次说的完全不一样。上次他说他们相识于玄冥山,这下变成在北方涅塃偶遇。
果然,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轩辕意识到,自己元神归位倒是忘记了独孤承影当时怎么和银沙描述的了。不如全推到缥缈轩头上,那个阴气围绕的诡异地方,扰了思维也很正常。
不料银沙很奇怪:“阴气围绕?之前没有任何女子死在里面呀?”
轩辕解释:我也不知为何,处于一处和你有关的幻境里,所以乱了心神。
银沙更是诧异:他一个外人被罚去缥缈轩,不论如何也不会和她扯上关系。除非他们很早就认识,并且发生过什么才有可能产生如此幻境。
她的确没有见过他——虽然容貌是有点像轩辕哥哥。
这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
轩辕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确实希望她能认出,一面竟又不希望她想起。
“好了。你还要拿这钗胁迫我多久?一天一夜吗?”
那发钗离他的颈动脉不过两寸,稍一用力,鲜血就会如泉水般汩汩涌出。
银沙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珠钗。正要重新戴上,轩辕顺手拿去了。
他说:你不适合这样的发饰,我帮你改一下样式。
轩辕右手划过发钗的上方,原来的蝶戏双花鎏金银簪眨眼成了一支白玉响铃簪。银沙看着轩辕手里的这支不大不小的发簪,雪亮剔透,状如凝脂。簪头一朵白玉兰悄然绽放,还有一个樱花似的吊锭,端的是飘雅出尘。
她头一次看见这样清雅别致的发簪,想直接抢过来玩弄一会儿。
“急什么,这里没有镜子,我替你戴上。”
银沙一时间恍惚了,轩辕竟已完全不似这几日兴风作浪的态度。
她错将他当成了轩辕哥哥。
也不能算错,只是她没确定。
这语气,这笑容,这面容,都是妥妥的同一个人。
她闭上了眼睛,鼓起勇气,撅着樱唇,等待轩辕哥哥的回应。
轩辕在发簪戴好的后一秒,脸颊刚对上了一个温软的东西。
清甜香滑,娇嫩欲滴,是两片燃烧着强烈欲望的薄唇。
他紧紧拥着她,低下了头,双手抚摸她红扑扑的小脸,只是自然而然将唇凑了上去,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
温热的物体描摩着唇线,又启开齿间探进来,放肆的触探,舌尖纠缠不放。
银沙觉得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整整过了两盏茶的工夫,银沙才缓缓睁开眼睛。
面前的男子,不偏不倚,就是拆她宫殿的败家战侯独孤承影。
我竟然和这样的人接吻?
银沙试着挣扎出他的怀抱,不想他搂的更紧了。
她突觉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几月前,也有这样一个人拥抱着亲吻过她。
银沙并不反抗,只是一动不动,一脸冷漠地任他肆无忌惮。
轩辕感到那股温热气息刹那间就消失了,但自己也没有被推开。
“是不是,我吻的不够好?
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在她耳边轻轻低语。
他记得前面两次问的时候,她都是一脸娇羞默不作声跑掉了。
“啪啪啪”
三声格外清脆的巴掌。
轩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银沙的动作极快。
“最后一次了!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像谁就可以在雪宫为所欲为。”
银沙上次也是说最后一次,但也只是对他施了迷魂术而已。真的让他痛不欲生的话,她自觉自己心肠没有那么狠毒。
像谁?轩辕有点纳闷,难道是说我像她喜欢的人吗?
“是你喜欢的人吗?”
他问的非常直接。
轩辕再也不想为无关的人吃飞醋了,比如那个什么祝元修。
“不是。如果能和少时的一个故人重逢,我不过要好好言谢他一番罢了。”
银沙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和一待罪之身说这些。
她其实只是想听大哥哥和她说清楚来龙去脉:为什么无声无息就离开她的世界,而且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杳无音信。
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她确实不知。
轩辕千余年的记忆中,银沙就没喜欢过别人。他在投于凡世前,陪她到十岁。
那年她生辰前夕,抚养银沙的长者来找过他。
“我不知你对她是否存有什么念想,劝你最好也不要有。毕竟她就要去雪宫,并会被拥戴为新任宫主,历任宫主都要经历断情绝爱的考验。”
长者一番言辞说的情真意切,他只是笑笑。
“我只想陪在她身边。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她开心就行了。”
要有多大的心胸可以无视最爱的人喜欢上别人,他说的时候云淡风轻,内心却是七上八下。我找了她这么久,又等了她这么久,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轩辕当然不甘心,他原是要在揽星阁等她回来的。
偏偏,那日来了不速之客茅山仙祖。
“法器做好了。我算着时日,你明日酉时便是最晚了。”
幽冥之主的黑暗力量源源不断地侵噬他的精元,他想陪她更久一点,势必要先做一点牺牲。他等到了酉时三刻,银沙还没回来,只得先去净化了。
前脚刚离开揽星阁,银沙后一秒就赶了回来。
银沙先去的卧云居,她以为叔父会给她过这个生辰。哪料整个卧云居空无一人,惟有种在院内的几株彼岸花妖冶芳华。失落的她才一路小跑到揽星阁,却也是人去阁空。
她那日哭的很是伤心。
小时候听到阿爹被害,阿娘寻仇而死,扔下她一人,她都没有这样难过。
曾经是回忆最多最温暖的两处庭院,银沙站在门外觉得是那样遥不可及。
为什么,对我很好的人最后都会离开我。
她一直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完整道理。
轩辕哥哥很照顾她的,而且他家里也就一个人呀。
叔父热爱云游四方就罢了,她的生辰竟连一个礼物都没有。
十岁的银沙从雪宫出来了两个时辰就又原路返回。
到了亥时,白蘼带给她一幅画像,说是由故人转交的。
那是轩辕在投凡世前委托茅山仙祖交给银沙的。
他记着说的话:若是有一天不能再见面了,你也一定不要忘了我的模样。
他现在想起来了,更是想拼尽全力护她周全,保她幸福长宁,笑颜永驻。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她肯定不知道。
一个失去情丝的宫主何谈喜欢呢?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银沙想起还有正事没办,打断了他的话。
“不说这个了。下个月要去雪宫,你在这里倒着抄经文。过几日我来拿十份经文。字迹要工整,字面要整洁。”
这十份经文,是她准备送去曼陀神域的贺礼。
雪宫别的奇珍异宝倒没有,各种各样的经文古籍则是应有尽有。
曼陀没有的一定在雪宫,这样的谣言也不知是何人传出去的。
一传十,十传百。曼陀神尊也就知道了她们雪宫有诸多记载着各种高强法术和提供修为的古籍,便是藉着各种由头问雪宫讨要借阅亦或者邀去赴宴。赴宴自是不能两手空空,那这最轻便的贺礼当属经文古籍无疑了。
不能轻易让他阅览,再一个好法子就是倒序誊写。
一来亲笔誊写经文表明自己的诚心诚意,二来誊写的时候出了什么错字漏字等问题也很正常。神尊必然不好再诋毁什么雪宫目中无人,骄傲自大。
她将我关在这里只为了抄书?
轩辕傻了眼。
银沙右手一变,一张书桌,摆着几只毛笔和一个砚台,桌上有一本经文叫《妙法莲华经》,另还有若干张云蜀纸供他使用。
“还缺什么和我说,我先去睡会儿。”
只见她又变了个卧榻在一隅,还用纱幔同书桌隔了老远。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微弱的鼾声。看来,她是真的乏了。
既然只是抄东西,那也就装模作样当一次乖巧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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