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请自来的和尚

　　李靖还在西北吃沙子，颜文远在东边吹海风，霍方在雪山脚下啃冰棍，赤牛留在了洛阳在努力完成皇上交给他的“造小人”任务……

　　随着白山去了西南，军方的几座山头都不在京中。

　　第二梯队的将领，像丘家两兄弟，颜家的几位，还有苏定方等等，也都在边关上。

　　就连秦琼，牛进达等也都有任务在身。

　　军方留在长安有一定分量的，只有程咬金这个“代言人”，以及从伊吾回来的包武和龍卫的首领趙离。所以在很多时候，不管是为了维护大宁的稳定，还是出于维护军方利益的目的，大家对程咬金也会更宽容一些，毕竟现在长安一半的禁军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尤其最近，因为即将册立太子的事，程咬金的一言一行，几乎代表了整个军方的态度。

　　这时候如果程咬金突然用自污的方式，想要隐藏自己的光芒，让军方怎么看他？让皇上怎么看他？

　　往小了说那是没有担当，往大了说那就是心术不正。

　　看到程咬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面带杀机，崔氏闻到了杀气。

　　“夫君，妾身可是做错了什么？”崔氏也有点害怕了，她之前没想过会有多严重。

　　“我问你，谁和你说的这些话？在背后挑拨是非，拿咱老程当刀使，制造大宁君臣不睦，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程咬金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刀柄，眼睛扫视着府上的每有角落。

　　“这……”崔氏向旁边的小院儿看了一眼。

　　“阿弥陀佛！程施主难道还不醒悟吗？”偏房内，有人宣了一声佛号，推开小院儿的门走了出来。

　　“哼！我还以为是哪路来的神仙，原来是你这个死秃子呀！”程咬金放下了刀柄，尽管他刚才那一瞬间想把对方给活劈了，但很快他便改变了主意。

　　把人杀了，那便死无对证，和皇上解释起来也麻烦。不如拿活的，顺便看看能否捞一条更大的鱼。

　　“程施主，你即将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

　　“嘿嘿！瞧瞧，咱这大舅哥一开口就管咱叫‘程施主’。”程咬金冲着崔氏咧嘴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你已经不认这门亲戚，跑来咱家做什么？突然良心发现，还是缺钱了？缺钱就知会一声，咱老程让人烧给你。”程咬金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眼前的这个和尚，程咬金并不算陌生，当年有过一面之缘，是崔氏的族兄。

　　崔家家大业大，家中子弟干什么的都有，出家当和尚的也不奇怪。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即便非亲非故，贫僧也不能见死不救。”

　　“滋滋滋，现在和尚的觉悟都这么高了吗？”程咬金扣了扣耳朵，“少在咱老程面前掉书袋，直接说你是来干嘛的。老程认识你，可咱手上的刀可不认识你。”

　　“程施主，贫僧并非危言耸听，这一次，程家真的很危险。不仅程家，整个长安百万黎民都危在旦夕。贫僧正是奉师父之命下山，救长安百万生灵于水火……”和尚一副悲天吝人模样。

　　“要救长安百姓，你就去救啊！跑咱老程这里来是找抽吗？”程咬金从崔氏手上拿回大饼咬了一口。

　　“要救长安百姓，先要救程施主……”

　　“就是说，咱老程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分是吧？咱老程就说嘛，你们才不会那么好心。你个傻婆娘，你看看，你这位大哥为了救人，准备拿你夫君去献祭了，你还信他的……”程咬金又咬了一口大饼，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程咬金好像看到了一件“大功劳”在朝着自己招手。

　　这会儿崔氏也有点反应过来，当一个人为了一个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的时候，那么这中间的过程是善是恶就全在一念之间了。

　　如果为了所谓的“救长安百万生灵，需要先救程咬金”这个理由成立的话，那么“为了救长安百万生灵，需要先杀了程咬金”是不是也成立呢？

　　“程施主误会了，贫僧只为救人。”

　　“不杀人？”程咬金半个字都不信。

　　“不杀人。”和尚一脸坚定。

　　“在这乱世之中，不杀人怎么救人？你当咱老程是白痴吗？咱老程就是靠杀人起家，你们来找我，不是为了让我帮你们杀人，难道是要咱老程帮你么做大饼吗？”程咬金用力撕咬了一口大饼，仿佛在啃骨头。

　　很多人都说他程咬金看人准，其实程咬金心里清楚，与其说他看人准，不如说他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别说让他当皇上，就是让他当丞相他也做不来。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就不信，和尚找到他是真看中了他有什么能力，还不是想让他帮杀人。

　　“阿弥陀佛，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万千罪孽归于贫僧一人。”

　　“呸！你算什么东西？还万千罪孽归于你一人，你承受得起吗？别说你自己，就是整个佛门都承受不起。想要咱老程给你们卖命，你们是不是疯了？”程咬金装作色厉内荏道。

　　“程施主，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大宁现在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其实内部早已经是千疮百孔。贵族，世家，地主，读书人，商人，哪一个不是敢怒不敢言，只等东风咋起……

　　偏偏自大的宁皇将宁军全部调去了边关，长安城内异常空虚，根本经不起一点点小的风浪。

　　城中光是僧众就有十余万，其他对宁皇抱有敌意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这样一股力量，谁能挡得住？

　　宁皇不行，程家更不行。

　　信不信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宁皇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程家？

　　即便宁皇信任你，其他人呢？

　　有多少人早就看不惯程施主平时的为人？

　　此时的程家犹如烈火烹油，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贫僧非是要程将军为我们卖命，只是让程将军自救，亦如当初程将军选择向宁军投降时的那样，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和尚情感饱满的蛊惑道。

　　“若老程不答应你们，你当如何？”程咬金略微有些迟疑道。

　　“阿弥陀佛，程施主若执迷不悟，祸事就在眼前，龍卫随时都可能出现在程府门外……”

　　“你威胁我？”程咬金眯起眼睛，杀机已经锁定了“和尚大舅哥”。

　　“不，龍卫是宁皇的爪牙，威胁程将军的是宁皇，而非贫僧。”

　　“若老程答应和你们合作，又该当如何？”程咬金好像有些泄气。

　　“只需程将军在恰当的时机撤掉宫内的部分守卫，剩下的事，自然会有人处理。将来论功行赏时，程将军……”

　　“少扯那些有的没的，当咱老程是三岁孩子吗？今日我若背叛了陛下，来日就可能背叛你们，你们还会放心重用于我吗？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咱老程就要烧高香了。”程咬金要是那么容易就被忽悠，也活不到今天。

　　“那，不知程将军有何要求。”

　　“金子，咱老程就喜欢金子，越多越好。”

　　“这……贫僧可以承诺，事成之后，国库中的黄金程将军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我现在就要，一刻都不想等。”程咬金将最后一块大饼塞到了嘴里，“去，给老子倒壶茶。”程咬金指使发呆的崔氏道。

　　“程将军，贫僧……”

　　“我不想听你解释，有，还是没有？给句痛快话，想空手套白狼，你怕是忘了咱老程当初可是响马出身。”程咬金已经认准了，跟前的这家伙肯定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找上门来。

　　而想要成就一番大事，没人又没钱怎么玩？

　　人在哪？

　　程咬金并不担心找不到，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但是钱在哪却是一个大问题。

　　钱上又没刻名字，一旦藏起来就不好找了。

　　“程将军可是想清楚了？”和尚自己都没发现，随着他表现得越来越急切，对程咬金的称呼上，越来越多的使用了“程将军”三个字。

　　“有什么可想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老程这辈子就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从瓦岗山到大郑，再从大郑到大宁，嘿嘿，咱老程什么都吃，就不吃亏。”

　　“好吧，黄金我可以给你三千两。”

　　“不行，少三万两免谈。”程咬金可是知道的，皇上造的那飞艇，一艘就差不多要三十多万贯，大致折算一下，相当于三万两黄金。

　　“程将军……”

　　“给不给？”程咬金眼睛通红，就像输钱输疯了的赌徒。

　　“好，不过黄金在城外，程将军暂时只能拿到五千两。”和尚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城外？看样子你们和那些番僧关系不浅啊！”程咬金掌握着长安地下世界，番僧们在哪落脚，程咬金知道得一清二楚。

　　程咬金的话，吓了对面和尚一跳。

　　和尚只说黄金在城外，程咬金竟然立即猜到了和番僧有关，怎能让他不惊？

　　崔氏将茶壶拿来了，程咬金抢过去，“吨吨吨”喝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一个饱嗝。

　　“夫君……”崔氏刚才一直没敢插话，但现在，她感觉再不插话不行了，造反只有死路一条。

　　“咱家就要有五千两黄金进账了，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哭丧着脸干什么？老程还没死呢！”

　　“夫君，妾身宁愿不要那五千两黄金，拿了那五千两黄金，夫君就再无退路了。”

　　“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程咬金舔了舔有些干裂嘴唇，视线越过和尚，看向后头的院子，刚才那里露出了一丝杀机。

　　“夫君，我们把他抓了，交给皇上，凭皇上对夫君信任，最多罚夫君半年俸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程家不像他们那些破落户，五千两黄金都当个宝贝似的……”崔氏一只手紧紧抓着程咬金的手腕，手上的青筋都要挣脱出来了。

　　“嘿，你这婆娘还没糊涂到家，这大饼里如果放了毒药，程家就真彻底没救了。”程咬金之所以在见到那和尚之后，咬了一口大饼，就是做给那和尚看的。

　　对方如果还想利用他，那就不会希望他现在就死掉。对方没有阻拦他吃东西，说明，这大饼里没有毒。

　　不过也对，在对方的计划里，他不该过早暴露，要是死了人就没有办法解释了。

　　崔氏听到姜万钧的话却吓了一跳，大饼和羊汤要是真有毒，那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程将军，你这是何意？”和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没啥意思，就是好奇，是谁给你的勇气要和当今圣上作对的？十万僧众很多吗？”

　　“程将军不要自误。”

　　“躲在院子里的，也都出来吧！真特么见鬼了，咱老程本来是准备金屋藏娇的，结果被一群光头和尚给抢了先，要是叫陛下知道了，非笑话咱老程不可。”程咬金算了算时间，包武那个家伙应该快要到了。

　　“阿弥陀佛！”院门打开，陆陆续续又走出来十几个和尚。

　　崔氏眼睛瞪得老大，她没想到家里藏着这么多人，她竟然都不知道。

　　程咬金自己心里也是一惊，万贤阁什么时候成马蜂窝了，到处是窟窿？

　　话说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多方面原因造成了，首先是万贤阁四周的围墙，原本是按照最高规格建造的。但现在这里不再是皇宫，城墙的规格就有些逾制，因此城墙上的许多建筑都被拆掉了。

　　其次是最近这一阵子，因为人手不足，万贤阁城墙上的守卫比平时少了一半还多，再加上天冷，守卫难免有些懈怠，城墙上光秃秃的，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晚上自然更不愿意出来巡察。

　　最后，万贤阁东边的那一片区域，最近正在拆迁。皇上早就将那一块地方划给了军属，那一片是要盖军属住宅的。

　　拆迁留下的建筑垃圾，堆得老高，万贤阁四周的城墙就成了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摆设。

　　也就是时间短，再给那些和尚一段时间，他们就不止潜入进来这么点人了。

　　一个，两个，三个……

　　程咬金用手一数，一共十七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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