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故人

每年寒食节，秦国皇族都要大摆宴席，宴请各位大臣，大家欢聚一堂，比春节还要热闹几分。

        秦之亥虽然不擅长这些，但他手下还有不少门客，且这寒食节每年的流程都差不多，倒也没什么难的。

        璇妃有孕，秦岐表面上说是要让她好好养胎，实际是将她禁足在了宫中，今年寒食节，她便没有来参加。

        瑜妃作为宫中剩余位分最高的嫔妃，自然是跟在秦岐左右的。

        而楚沉瑜也带着沈宜安一起去了。

        表面看起来，每个人面上都是笑脸，相互交谈的时候，仿佛也将对方视作此生挚交。

        但沈宜安从前在楚国也经历过不少这种场合，她与楚沉瑜都清楚，不过是假面舞会罢了。

        楚沉瑜作为胡王妃，秦之亥又是这寒食节的操办者，她总有些场面上的事情要做，沈宜安便独自坐在一旁喝着茶。

        不知为何，她仿佛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看自己，猛地转头过去，却只见一群人觥筹交错，她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便又缓缓转了头回来。

        沈宜安并未看到，在那个角落里，有个大臣挡住了一个美妾。

        那人后背上交错着一双柔白的小手，沈宜安刚刚并未从其中看出半分熟悉感。

        但若她看到那人的脸，一定会当即就惊得跳起来。

        于沈宜安而言，这世上大约比楚和靖还要阴魂不散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顾筱菀。

        当时为了给仇牧起和沈宜安报仇，楚沉瑜杀了柳是卿，又想杀掉顾筱菀却被她逃离。

        谁也没有想到，顾筱菀居然也来了咸阳。

        楚和靖消失，柳是卿身死，顾家败落。

        顾筱菀在楚国京城彻底没有了容身之地，她怀揣着对于沈宜安和楚沉瑜的满腔恨意，在外逃窜。

        但是她这辈子，不见得沈宜安凄惨，终归是无法安心。

        这世上男人，不管是秦国还是楚国，都是没有太大分别的。

        顾筱菀连楚和靖和柳是卿那样的男人都能玩转于手心，这种中年丧妻，表面上一脸忠良，实则心中嗜好年轻与美色的男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又见到沈宜安了。

        沈宜安！你未免过得也太舒心了些！

        因为你，我无法守着我的儿子，因为你，我必须要背井离乡，可是沈宜安，你以为如今有一个楚沉瑜护着你，你当真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彼时的沈宜安还没有察觉到，危险正朝她悄悄靠近。

        今日的寒食节，秦扶桑也来了。

        其实秦岐本意是不想叫秦扶桑来参加的，这样的地方，人多事也多，不利于秦扶桑身子的恢复。

        但前段时间他对秦扶桑颇多照顾，已经惹得宫中许多人红眼，他若如今不叫秦扶桑来，只怕那些人会觉得，秦扶桑到底在他心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并不在乎秦扶桑的处境，他怕那些人错了主意，暗算秦扶桑。

        他将秦扶桑保护得再好，也难免会有所疏漏。

        徐福为着这事已经开心了好几天，秦扶桑没忍心打击他。

        然徐福不清楚，秦扶桑却是心里头明镜一般。

        秦岐当真看重他，他也不会到现在，身上半个王位都没有。

        但他早就习惯了别人什么也不会给他，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会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

        他身子还是虚弱，如今已经到了三月，天气暖和，好多人连夹袄都脱了，他却还裹着厚厚的大氅，时不时咳嗽着。

        今日来参加寒食节，对秦扶桑来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当面对沈宜安道谢。

        半睡半醒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心里清清楚楚，只是无法做出反应而已。

        然他再抬头往沈宜安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沈宜安已经不在了。

        他看向一旁的徐福。

        徐福也四下看了看，“会不会是和胡王妃一道出去……”

        徐福的话还未说完就自己咽了下去，他正好看到楚沉瑜还在不远处跟护国公夫人说话。

        “大约只是和谁说话去了吧，公子别急。”

        秦扶桑的眼皮跳了两下。

        “只说我要喝药，你去找找，若是见她无事，便不要惊动，直接回来就是，”秦扶桑垂眸，轻轻咳了两声，“我在这里等着你。”

        徐福虽然担心秦扶桑，但秦扶桑坚持，他也只能领命退下。

        片刻之前，沈宜安还坐在那里喝茶。

        寒食节是不能吃热饭菜的，连荤腥也没有，都是些冷蔬。

        她刚想吃块糕点来垫垫肚子，就有一个小丫鬟匆匆过来道：“姑娘，王妃叫您过去呢。”

        在这样人头济济的场合，人难免会放松警惕。

        沈宜安不疑有他，起身跟着那丫鬟往外走。

        藏在一个肥硕男人身后的顾筱菀缓缓探出头来。

        她的嘴角缓缓挑起。

        程立武捏了捏她的腰，凑近她的脸，口中浑浊气息扑了她满脸。

        “乖乖，来，再陪我喝一杯。”

        顾筱菀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娇媚一笑，“大人，这种场合，我一个小女子来，本就很胆怯了，若是喝多了闹笑话，我倒是不要紧，丢了大人的脸可怎么办，那些豪门贵妇本就看不上我，只怕更是要将我踩进泥里去了呢~”

        顾筱菀一面说，柔柔的小手一面在程立武肥软的胸膛上抚摸着。

        程立武一把握住，嘿嘿笑了起来。

        “乖乖，你放心，我是要娶你的，明媒正娶，肯定叫你有个名分，不让那些人看扁了你，好不好？”

        “不要，”顾筱菀捏着嗓子，轻轻靠在了程立武的胸膛上，“只要能和大人在一起就好了，我没有多余的要求的，更何况先夫人才去了没多久，我不希望叫别人对大人指指点点。”

        开玩笑，程立武也算是秦之亥手下的人，她若只是一个小妾还不要紧，若当真嫁给程立武，怎么可能不被秦之亥给发现。

        若是到时候，楚沉瑜和沈宜安想要对她不利，程立武只怕也护不住她！

        她故意这么说，并非是真的想要个什么名分，从前她连王妃都做过，区区一个夫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只是希望能叫程立武对自己愧疚，这样往后，她若叫程立武做什么，他也不好拒绝。

        而此时，沈宜安那边，还在跟着那个小丫鬟往外走。

        “王妃这是在何处？”沈宜安微微蹙眉道。

        小丫鬟只在她旁边，脚步飞快，低头匆匆道：“姑娘别急，很快就到了，王妃就在前头等着您呢。”

        “是不是说要介绍魏夫人给我认识啊，上回王妃说了，她与魏夫人一见如故，很是喜欢，有时间要带我认识一下。”沈宜安微微抿唇一笑。

        “是呢，”那小丫鬟并未看她，只匆匆道，“魏夫人和王妃刚刚谈得开心，王妃想起了姑娘来，说是要介绍魏夫人给您认识，便赶紧叫奴婢来请了。”

        “这样啊……”沈宜安轻笑了一声，面上神色却陡然变冷。

        什么魏夫人，这不过是她胡扯的一个人而已，楚沉瑜从来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沈宜安心头登时不安起来。

        她止住脚步，飞快回头，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一开始那小丫鬟还没发现，走了三步出去以后才忽然察觉到不对。

        “姑娘！”

        那小丫鬟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赶紧也追了上去。

        沈宜安头也不回，飞快地跑着。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假山后头出来一个人。

        沈宜安一个没注意，差点直接撞到她的身上去。

        “这么着急，是要往哪里去？”那人挑眉，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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