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七十五六的季阿婆，在堂屋听到车响，以为是隔壁梁家的，没大在意。

        直到一声“阿婆，”，来人已经进了屋，她这才放下手里的活，看清来人，喜不自胜，“真真？”

        季真在门口站定，双手都拿着东西，俏皮展颜一笑，“外婆，是我，我回来啦。”说着开心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转身，又一把抱住外婆。“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阿婆瘦瘦小小的，摸着孙女的手，连连应声：“当然开心，看到你我当然开心。”

        季真忍住眼眶的泪意，阿婆瘦瘦小小，以前小时候，在她的印象中，阿婆身材高大，一说话，声如洪钟，要是她贪玩去海边不归，老远就能听到她喊她的声音：“季真，你还不给我回来！等下看我不打你！”

        一般这个时候，季真都不敢应声，在海边玩得尽兴了，衣服都晒干了，才会偷偷溜回来。

        每次都会被阿婆抓个正着。

        后来季真长大了一些，知道要学习了，有次和阿婆聊天，问她为什么每次都能被阿婆抓住，明明她都晒干衣服了，阿婆为什么还能知道她去过海边。

        当时两人挤在一张床上，阿婆在夜里听季真这么问，觉得好笑，给她扇风的力度又大了一点，“傻，你去过海里，身上都是海里的味道，你阿婆我在海边生活了一辈子，你瞒不住我的。”

        季真又去开后备箱拿东西，阿婆跟着她后面，嘴里嚷嚷着：“你这一回来，就又买这么多东西，我在家用不了多少的。”

        季真扒啦了一下袋子，把给阿婆买的衣服找出来，让阿婆站好，在她身前比划，“不错，我眼光不错，买的刚刚好，今晚把它洗了，明天就可以穿了。”

        阿婆心里跟蜜一样甜，但是内心又舍不得孙女花钱。

        两人在院子里的动静引得隔壁家梁阿婆也来了，看到季真，也是意外：“真真回来了。”

        进了院子里，看到季真给季阿婆买了这么多东西，羡慕得不行：“还是你有福气，孙女这么懂事，知道孝顺你，哪里像我们家的梁睿……”

        突然又止住了话头，看了一眼季真得脸色，如常，这才没再多说什么，和季阿婆寒暄了一阵，不好多待，回家了去。

        季真听到那个名字，浑不在意，只和阿婆欣欣喜喜地进屋。

        “你吃中饭没有？我去给你煮你最爱的海鲜面。”忙活了一阵，季真把买的菜，肉，都拿进后院的厨房，阿婆跟在她身后，看她纤细的背影，心里又酸又喜。

        季真连忙拒绝：“阿婆，真的不用，我们煮晚饭再吃好不好，我还好饱，刚刚才从吴优那里吃完回来。”

        阿婆知道吴优的，两人是好朋友，吴优还经常来她家找季真玩，这才作罢。

        季真拉着阿婆坐在电扇旁，她扎起来的发尾被风扇吹的飞了起来，“我们就坐下来说说话，晚上你再做你拿手的菜给我吃，好不好？”

        季真轻声细哄，季阿婆这才放心来。

        距离季真上一次回来，其实整整有半年多了。

        那一次的前一次回来，她是准备回来结婚的。

        和梁睿，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的高中，大学虽然阴差阳错考入了不同的学校，但是两人都在黎城，读书的时候，两人并没有任何的情愫。

        梁睿有远大的梦想，毕业就去了北京，没想到北京城没有让他的初心更改，毕业两年后，两人有一次都回来清石过年，难得一见，季真半真半假地在吐槽家里父母要她相亲的事情，梁睿在旁开导她。

        就过年的那几天，两人聊得来，觉得双方都是自己的良人，突然一下确定了恋爱关系，尽管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季真当初非常有信心两人可以一直走下去。

        没想到，情况在去年两人夏天订婚完后，就变了。

        季真提前休假回来准备婚礼一切事宜，差不多了，看梁睿迟迟未归，心下一衡量，连夜定了张机票，从省会城市飞去了北京。

        没有给梁睿说。想给他一个惊喜。

        没成想，梁睿的那间出租屋，已经有其他人在。

        被季真撞了个正着。

        他和其他女人，在她睡过的那张床上，做着两人曾经做过的事。

        季真当场手脚冰凉，没吵没闹，和梁睿说了分手，婚礼取消，连夜回了黎城，家里的亲戚谁也没说，只和家里说婚礼不办了。

        季家父母气得半年不和季真联系。

        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吴优知道。

        在清石镇的人看来，是季真突然变卦，取消了婚礼。

        对于季真来说，她已经不想辩解，尽管因为这件事，季家父母对她非常有意见，连她的电话也不接，微信则直接拉黑了，家族群已经把季真踢了出来。

        季真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阿婆。

        后来回来过春节，她没有回父母家，只来阿婆这里，安安心心地度过了假期，当然，当时是很难受地。

        那时候那段日子非常难熬，季真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心境了，只用两个词形容：黑暗，煎熬

        梁睿后来也来找过她，两人约着去了海边，季真和梁睿谈了十几分钟，梁睿就再也没有找过她了。

        没想到，季真已经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他还去再找吴优。

        他找吴优，也在季真的意料之中，毕竟三人以前都是一个学校的。

        不过这次季真回来，和梁睿没有关系。

        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她并没有什么执念放不下或什么，更何况当初说婚礼不办，也是她提起的。

        在季真看来，人生是自己的，和其他人无关。

        她只想回来看看阿婆。

        毕竟，见一次，少一次。

        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她还能不能再见到阿婆。

        “我现在去给你铺床。”阿婆从厨房忙活了一阵，看看家里的存货，暂时按住要给季真做饭的心，晚上的菜，倒是已经有谱了。

        出来找到季真，又一拍脑袋，想起来还没给孙女铺床，不然晚上还不好安置。

        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上楼，季真的房间在二楼。

        “阿婆，不用，我下周三回，这几天和你睡。”季真拉着阿婆的手，摇了摇，撒着娇。

        阿婆一听，心里乐开花，嘴上说着：“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季真整个人倚阿婆，闻着阿婆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只觉得心安。

        “怎么会？”季真装怪吐吐舌头，“只要您晚上不要嫌弃我就好。”

        季阿婆爽朗一笑，满屋都是她的笑声。

        这让两人同时想起以前季真小时候的事情来，她从小就和阿婆睡，小时候睡相不好，满床打滚，把阿婆挤到角落去。

        但是有一次，阿婆睡沉了，半夜无意中一摸旁边的小孩，摸了个空，迷迷糊糊睁开眼，也没听到小孩的哭声。心里顿叫不好，开了旁边的灯，这才发现季真坐在床旁边的缝纫机旁，手里拿着一团线，玩得不亦乐乎。

        季真从小就和阿婆睡，一直到她上高中，因为课业繁重，学校离阿婆家又远，这才结束了季真十几年来和阿婆一起睡的时期。

        再后来，季真考去了黎城，毕业后顺其自然留在那里工作，只有假期或春节时，才会回来小住。

        晚上季真和阿婆吃完饭，季真帮忙洗了碗，又在后院抽井水冲了脚，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一看，是周鑫发来的消息。

        一张在办公室加班的照片。

        “哎，真姐，你不在，我被抓壮丁了。”周鑫发了个委委屈屈的表情。

        季真放大照片一看，是另外一个项目的前期策划书。

        “加油，好好干。”季真指尖飞快在手机键盘上敲字，发送过去。

        看样子又是一轮忙了。

        不过暂时和她无关。

        “是不是应该给我点个奶茶安慰一下？”周鑫又发了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来，“江总今天直接给我打电话，说你休假回了老家，没人可以赶，明明还有余夏姐，不懂为什么不找她。”

        季真思索两秒，“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你要是有不懂的，也不怕，去翻一下之前我邮箱给你转发的，都是前面的一些案例，可以看看之前是怎么做的，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奶茶，等我回去了再说。”季真补了一句。

        周鑫发了一个敲打的表情来，后面没再说什么了。

        阿婆从一楼的卫生间洗漱出来，不见季真的身影，转了一圈，看到走廊的灯亮着，她走上台阶，喊她，“真真。”

        季真正在楼上她的房间，翻看了一下书柜的书，阿婆给她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听到阿婆的声音，回：“我在楼上。”

        无意中又翻到之前的照片，有一张是她站在瓜地里，脚下一片郁郁葱葱，有几颗西瓜冒着头，而她在地上站着，怀里抱着一个大西瓜，咧着嘴，笑得很开心，而阿婆在一旁，看着她笑，清晨的阳光并不热烈。

        季真想起来这张照片，是在阿婆家的地里，阿婆清晨去摘西瓜，她也要跟去。那时候上初中，学业压力没有那么大，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和隔壁班的梁睿竞争谁是学校跑得最快的人。

        不记得那次是因为什么和梁睿闹翻了，好长时间，梁睿来找她玩，她也不理，后来梁睿的父母给他寄了一个傻瓜相机，梁睿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宝贝得不得了，这让季真更不舒服了。

        没想到梁睿那天破天荒地跟在季真的后面，也一起去了瓜地。

        这张照片，当时就是他拍的。

        莫名其妙的，季真就原谅他了，而梁睿还把这张照片压了膜，再送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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