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摊牌，宣战

再回去已是深夜，烛灯下，迟墨手持着一卷书靠在床头。苏沫跺了跺脚上的泥土，挥去了前来帮忙的青竹，徒手解了斗篷的带子扔在一旁。吵闹了一整晚使她疲惫不堪，伸手倒了杯热茶。房间里静谧无声，苏沫思索了许久，她决定抛下准备多日的阳谋阴谋，直接摊牌。刚刚在铃铛房里的一切已经尽数被长安听去了，她失去了可以选择的时机，今晚是最后的机会，铃铛假意自尽和杨如意的信是她最后的稻草，过了今晚一切便被动起来。

        她的手纤长娇嫩，在烛光下白的如玉一般，她轻轻抚着那黄花梨木的桌子上的纹路，“你预备将她如何？”

        迟墨愣了一瞬，似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谁，“不过是叫长安看着点罢了，她终究是你的人。天太晚了，你别多想，早点休息吧，明日……”

        “我要回青州，与二哥一起。”苏沫快速打断了他。

        房间瞬间又安静下来，他与她的呼吸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屋外淅沥的雨声瞬时被无限放大。

        良久，她听到他的声音，“若没有今夜之事，你准备以何为借口？”

        苏沫冷笑一声，这世间还能有谁如此了解她呢？她不过只说了一句，他便洞悉一切。这样的人真可怕啊，可是更可怕的人难道不是她吗，她明知这是个无底深渊，仍然如飞蛾扑火，爱到不死不休。

        “表妹要成亲了，我自幼与她一同长大，总要亲自为她添妆才好。况且她日前送了一份大礼与我，我做嫂嫂的，自是不能吝啬。”苏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以铃铛为理，以杨如意为由，诡辩道，“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便送书信回家。”

        迟墨越过她的背影，盯着那铜镜上模糊的面容半晌，方道，“你累了，今夜受了风，明日我回来请个郎中来与你看看，我还有些事，你不要等我，早些睡吧。”

        知道等不到她的回答，迟墨起身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你好好休息，铃铛的事，我自会替你处理。”

        “他去了哪儿？”苏沫听到有人进来，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道。

        青竹轻轻为她披上衣服，“大人去了书房，长安还没回来。”

        青竹叹了口气，“奶奶您这又是何苦？既然不忍，又何必去逼大人。”

        “她说得对，软弱无能，悲春伤秋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我只有狠起心肠，才能够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明日你便说铃铛病了已经连夜送往青州，恰逢表姑娘大婚，我与表姑娘情谊深厚，预备回去亲自送嫁。你明日和宋妈妈一起收拾行囊吧，记得去知会二哥一声，叫他早做准备，我们八月底就走。”

        “可是……”青竹皱着眉，看今晚的情形，迟墨分明是没有同意这件事，苏沫一意孤行，只怕会将迟墨越推越远，她道，“奶奶何苦为了铃铛再与大人置气？您就算回去了太太只怕也是要把您赶回来的……”

        “你去吧，今天太累了，明日晚点再来伺候吧。”苏沫打断她，苏沫起身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袖子上还带着可疑的水渍。

        ……

        看着那倔强颤抖的背影，青竹叹了口气，不再劝阻。青竹帮她将被子盖好，灭了烛灯，悄悄退了出去。

        自从杨如意回去后，杨家每月一封的家书便断了，再次收到时竟是杨如意的婚讯。突生变故，恐怕是迟墨在中间做了手脚。虽然苏沫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迟墨身在京城却能干预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实在令人惊心，他的势力远远超过了苏沫的想象。苏沫忧心忡忡，她只有亲自回去一趟，她总要为父母兄长再做些什么。然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铃铛之事事发突然，借他之手除去铃铛本就不是她的本心，可是事到如今，她只有紧咬这一件事不放，才能顺利重回青州。

        秋天的夜好冷啊，苏沫裹紧身上的被子，闪着泪珠的眼睛在这个秋夜格外明亮。

        “……昨夜大雨，小的冲出去后已经失去了铃铛姑娘的踪迹，找了半夜才在后街一处破败的小院里发现铃铛姑娘已经冻晕了过去，只是深更半夜的哪里有医馆开门，但今天一早小的就连忙把铃铛姑娘送到了……”

        “诶……宋妈妈把这个装上，太太最爱香，这还是上次福王妃赏我的呢，带回去给太太高兴高兴。”

        长安拽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昨天忙了半宿，今天公子让他留下来把事情跟苏沫交代了，本以为说完就可以回去补觉了，谁知这位奶奶今天格外的难缠，简直是在拿他撒气。从上午他来到现在这位主儿还没正眼瞧过他呢，一会儿叫宋妈妈别忘了把这个收拾了，一会儿又叫青菊把这个装上……一上午他这段话都被打断三次了。

        “接着说啊，怎么又停了？可是不耐烦了？”苏沫从首饰盒单拿出一串水晶珠子戴在手上左右看了看，漫不经心的说道。

        长安连忙赔笑道，“小的没这个意思，奶奶您误会了，误会了……”抬头看见苏沫不在意的摆摆手才又继续说道，“小的今天一早连忙把铃铛姑娘送到医馆，只是……只是终究还是送晚了，现在还没醒。小的怕奶奶等的着急，就先来跟您禀报一声。”

        ……

        长安等了许久都未等到苏沫的回应，他偷偷抬头，见苏沫正托着腮纠结的看着面前的两匹绸缎，他大胆地问了一句，“奶奶？”

        还是没有回应，这下连宋妈妈、青菊等人手脚都放轻了，默默做事不再交谈。

        长安弓着身子，额头的汗一滴一滴的打到地上，在脚边泛起了一个个小圆圈。他心里不服气，若是苏沫真心疼爱铃铛，昨天夜里就会派人把铃铛接走，又何必等到现在拿他出气。可是他不敢争辩，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奶奶仿佛变了一个人，连公子都要对她礼让三分。就拿今天来说，昨日夜里公子分明没有答应她要回青州的请求，可今日她竟敢大张旗鼓的收拾行李，仗着苏家二公子住在这里，摆明了不给他家公子面子。

        “青菊，你去把宋妈妈昨日里做的荷花酥拿来。”苏沫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秋日的太阳不刺眼也不灼人，阳光温柔的洒进来，雨后的空气夹着泥土的清香，苏沫深吸一口气，盯着窗外盆耷拉着脑袋的菊花，道，“以后这种事你便自己看着办吧，不必与我说。你累了一晚上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长安直到出了门才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满脸的汗，却不敢再回屋休息，苏沫如此大张旗鼓的收拾行李，总要去提前告知公子才是。

        青竹盯着长安离开的背影，先是看了一眼在远处收拾箱子的宋妈妈，向前凑了一步，担忧道，“奶奶我们这么做……”

        苏沫打断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苏沫将宋妈妈招到身旁，笑道，“这两匹布你还喜欢？”

        宋妈妈看着那两匹柔顺的泛着光影的绸缎，手颤颤巍巍触到布边又收了回去，连忙摇头，眼睛却还恋恋不舍盯着，“奶奶这是做什么？可使不得……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奴婢定当全力以赴。”

        苏沫笑着将那两匹绸缎又往前推了推，“妈妈客气什么，此番我回青州，这府里的一切倒要都压在你身上了，又叫苏强与你两地分居，我实在不忍。只是你也知道，我身边人手不够，全靠依仗你们夫妻二人了。这不过是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只盼妈妈能记得我赠布之情，替我好好守好这个家。”

        这是旧话重提，暗示她们夫妻二人昔日装病之事了，宋妈妈心下惶恐，若是苏沫回到青州透漏半句给太太，恐怕他们夫妻二人再没好果子吃了。宋妈妈连忙点头，讪笑道，“奶奶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夫妻二人本就是奶奶的身边人，这都是应该做的。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帮您把这个院子守好了，断不会叫不相干的人踏进来半步。”

        苏沫抚上宋妈妈手，眼带真诚，直视着她，笑了，“我相信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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