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辰

七月二十六，天空中阴沉沉的压着一大片乌云，狂风肆虐，卷着院中尘土石子硬生生的往脸上打，宋妈妈与青竹站在廊下，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将院中的几盆还未完全开的寿菊赶紧搬走，小心淋了雨。

        “奶奶和大人还没起？今天这天儿阴的厉害，奶奶之前说在院里支个锅子怕是不成了。”宋妈妈抖抖脚，又道，“这才刚入秋没多久，就这么冷了。”

        青竹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小萄端着一盆热水往屋里走，她走了过去，“可是奶奶醒了？”

        小萄点点头，“青菊姐姐叫奴婢取热水来。”

        青竹接过盆，朝宋妈妈示意了一眼，“我和宋妈妈去，你等会去厨房把饭取来。”

        小萄感激朝青竹行了个礼，自从出了铃铛的事整个院里谁不知道迟墨的脾气？平日里苏沫待她们宽厚，小丫鬟们一个两个都想屋里凑，万一被奶奶看上，便可以升到奶奶身边做大丫鬟。可是一旦迟墨回了家，小丫头们便溜得飞快，生怕又触了迟墨的霉头，她们自问可没有铃铛的本事大，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能毫发无伤的被主子养着。一时间，但凡是迟墨在府里的日子，小丫头们便都不愿往前凑，总是互相推脱。

        小萄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刚刚崔玉托我送进来的，说是家里送来的。”

        宋妈妈接了过来，见上面写着“茂行亲启”，又是从门房直接递进来的，便知是杨家送过来的生辰礼到了，“其他东西呢？”

        “崔玉说苏管事正在清点呢，等奶奶大人起来，让您知会一声，他好进来禀报。”

        宋妈妈点点头，和青竹往主屋去了。

        宋妈妈一进门便拉着青竹并青菊朝迟墨行了个大礼，“奴婢给大人、奶奶请安了，祝大人身体安康，事事顺心如意，与奶奶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迟墨放下书，亲自虚扶了一把宋妈妈，“好，妈妈这段日子辛苦了，我得妈妈吉言，也赏妈妈个好彩头。”

        苏沫见他看着自己，似乎在征得自己的同意，暗自撇了撇嘴，却抬起头笑着站在迟墨身旁，“夫君说的是，我们初来京城也多亏了她们几个能干，才能过得如此顺遂，我看要赏不如都赏了，就算给大家图个乐了。”

        见迟墨点头赞同，宋妈妈连忙又行了个礼，“那奴婢就替大伙儿谢谢大人、奶奶了。”又将手里的信递了上去，“家里送的生辰礼到了，苏强说一会儿您收拾妥帖了，给您送进来过目。”

        迟墨点点头一边拆信，一边对一旁梳妆的苏沫说，“你看着归置了吧。”

        迟墨大致看了眼，将信放到一旁，“姑父说，如意订了婚期，十月三十。”

        “这么快？今年吗？”苏沫吃惊的回过头，她印象中如意是光乾一年嫁给了一个杨家的远房表亲，对方相貌虽及不上迟墨，但胜在老实憨厚，又知根知底，纵使杨如意百般不愿意，彼时早已尘埃落定，她已没了选择。

        只是如今，杨如意的婚期竟提早了这么多，怕是与青菊铃铛之事脱不开关系，莫不是迟墨向杨家递了意思？不过……这个消息倒是给了她个好机会，简直是瞌睡时递来的枕头。

        苏沫侧过头，一脸吃惊，“怎么这么快？表妹之前来竟没透漏一点风声。”

        她照了照镜子，见一切都收拾妥帖便走到桌前。青菊已将早饭摆好，悄悄地拉着小萄退了出去。

        迟墨接过青竹手中的碗，亲自盛了碗热粥递过去，“信里没多说，今天气温有些低，你多穿些。晚上便在屋里搭锅子吧，左右都是一家人，想必二哥也不会介意的，总归别着了凉。”

        迟墨不愿多说看来这里面是有些文章了，不过杨家的事早已与她没了关系，她与杨如意也两清了，她便也不再深究，只说，“二哥是最随性之人，自然不会介意……”

        傍晚时分，天公不作美，大雨终是落了下来，夹杂着风声，呼呼作响。

        “我再敬茂行一杯，一祝你早日高升，二祝你与妹妹和和美美，三祝你万事顺心如意。”苏泽高高举起酒杯。

        “多谢二哥，借您吉言了。”

        两个酒杯“叮当”一碰，二人一饮而尽，脸上流露的是含蓄的痛快。苏沫招呼青竹为两人添了酒，嘴上却劝道，“你二人还是少喝点为妙，今夜风大，小心寒气入体，惹了风寒反倒不美了。”

        “夫人说的是。”迟墨将酒杯推到一边，夹了箸羊肉放到苏沫碗中，“沫沫你吃，你爱吃这个。”

        夫人？苏沫吃惊的斜睨了他一眼，见他明明眼中清明全无，却依旧坐得端正。若不是身上早已沾满了酒气，根本看不出是个喝了酒的人。又见苏泽一脸笑意看着他们二人，苏沫羞恼的皱了皱眉，连绯红色什么时候偷偷爬上了脸颊都不知。

        酒过三巡，她轻咳一声，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看似正经的笑容，“二哥我看今日不妨就到这吧，天色不早了，这会儿雨小些，我叫青竹送你回去。”

        苏泽不着痕迹的与苏沫对视一眼，随即朝迟墨笑笑，“茂行你明日还有事，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青竹给我找把伞，我自己回去就行，你留下来替你们奶奶好好照顾茂行吧。”

        迟墨今日确实有些醉的厉害，在苏沫的搀扶下强撑着跟苏泽告别，人前脚走，他后脚就脱力的靠在倒在苏沫的身上没了意识。

        苏沫嫌弃的蹙着眉推了推他，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无奈的叹了口气，赶紧唤了长安并崔玉两人进来，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把醉的不成人样的迟墨收拾干净。

        穿着白色寝衣的迟墨卸了往日的高深莫测，像是毫无知觉一般躺在那里，任凭苏沫摆布。虽说是自己叫苏泽把迟墨灌醉的，可是见他竟醉到这种不省人事的地步，苏沫不禁扶额暗叹，真是自找苦吃。

        苏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他。迟墨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她的腰间，突然猛地一使劲，将她拉到了他的胸膛。

        苏沫惊呼一声，挣扎不得，又等了一会儿，见身下的人没了动作，她偷偷抬起头，迟墨紧闭着双眼，似乎没有醒。她松了口气，伸出手手拍了拍迟墨的脸，见他毫无反应，又加大力拍了两下，迟墨的右脸清晰可见的升起了可疑的红色，可是他还是没有动作，呼吸轻缓沉稳，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苏沫轻手轻脚的从他身上翻下来，她悄悄地坐到一旁，不知怎的，准备了许久的措辞没有说出口她反而感到轻松，也许重生多月，她依旧没有学会如何摆脱迟墨给她的阴影。

        “奶奶，奶奶……”

        “砰砰”的敲门声急促的响起，苏沫瞥一眼躺在床上睡得不是很安稳的迟墨，不经意间又看到他脸上可疑的红色，她抓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走了出去。

        青菊一脸急迫，顾不上脸上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紧紧抓住苏沫的袖子，“奶奶，你去快去看看吧，铃铛姐姐她……她要自尽！”

        苏沫轻轻抹去她额角的雨水，“别急，雨这么大你怎么淋着雨就跑来了，快去换件衣服再回来和我一起去。”

        苏沫甚至不问缘由，明明是那么温柔的语气，却让青菊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她心里冥冥中明白奶奶这次是真的不要铃铛了。她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奶奶您也回去加件衣服。”

        苏沫回身推开房门，屋内的热气瞬间迎了上来，使她也打了个冷颤。

        “出什么事了？”

        她回头望过去，迟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床上盘着腿坐得端正，眼神如炬，仿佛从没醉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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